“血蝙蝠”在地上狰狞的笑着,虽已重伤,但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似一只断了手脚长着獠牙的蜈蚣,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远远观瞧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刚刚那一剑,是醉仙剑中的一式“醉荡秋雁”,萧霂尘欲以此招直接结果“血蝙蝠”的性命,“血蝙蝠”不是凡类,在千钧一发之际,看准剑招破绽,以右臂为代价,自断右臂以血雾为障,用鲜血做镖以内力驱使刺出“血镖”,并连带着刺出了最后一根黑针,扰乱了萧霂尘的视线艰难地躲过了杀招。“血蝙蝠”此举虽免于一死,但还是遍体鳞伤,被凌厉的剑气伤了个体无完肤。
萧霂尘万万没想到,他会自废一臂险中求胜,以致夹杂在血雾之中的黑针来不及躲避,登时中招倒地,失去了力气。
寂静的黑夜洒在楼瓦之上,惨白的月光似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四人。花月楼平日里至亥时还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今夜却没了烛火,没了酒令,没了欢笑.....花月楼中的每一寸都被血腥、恐怖所占据。楼内的众人虽看得“血蝙蝠”等人夺窗而去,但是想到这个“怪物”说的话,再看看地上那具已经有些腥臭的尸体,众人还是一动也不敢动,都怕死亡一瞬间熄灭自己,死寂、恐怖的气味渗透了每一个人的毛孔。
楼顶之上,“雾里烟”身中“尸寒气”坐在屋檐之上,他静静地看着冷冽的月光,从未觉得那月光如此寒冷,仿佛令他噤若寒蝉的不是体内不断肆虐的寒劲,而是天上这颗难画轮廓的冷月。他望着月轮,口中喃喃自语。
“血蝙蝠”倒在血泊之中,虽然他从阎王那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此刻他已奄奄一息。平生最爱喝的鲜血,此刻正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断臂之中流出。可能是他吃的血太多,整个人看起来殷红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就好似被剁烂的蛆虫,狰狞扭曲、令人作呕。
“血蝙蝠”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对于他这样生活在黑暗中的“动物”,他心中唯一害怕的就是没有了猎物。比起死亡,和猎物之间的博弈才更能令他血脉喷张。
“哈哈......哈哈哈.......”
今夜,脸上还有笑容的人只有他。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会笑,也许是因为疯狂,也许是因为怪诞。也许,他就是喜欢看见别人燃烧的样子,看着别人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看着这个江湖在他的眼前燃尽最后一丝火焰。
慕容瑛轻抚萧霂尘的脸颊,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他那张逐渐冰冷的脸上。慕容瑛紧紧抱着他,无论怎样搂紧他,也无法阻止他颤抖的身躯。萧霂尘脸色铁青,这个山野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寒意,黑针上的剧毒令他无法运功,仿佛一条噬肉饮血的毒虫,一点点地在啃食他的生命。萧霂尘躺在慕容瑛的腿上,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想说话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哈......哈哈......没想到......天下痴情的人.......这么多。”血蝙蝠一字一顿嬉笑着看着慕容瑛。
“没想到,今夜我竟拆了......两对鸳鸯,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慕容瑛嗔怒着狠狠地瞪了一眼“血蝙蝠”。
“怎么,说到你.......心缝里了?”
“我现在就让你死个痛快!”
慕容瑛怒不可遏,作势起身就要奔向“血蝙蝠”。然而,萧霂尘的双手却紧紧地攥着慕容瑛的手,口中艰难地迸出两个字,“不.....要。”慕容瑛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里的烈火一下子便熄灭了,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不作言语。
“可笑的爱恋......可悲的人。”
忽然,“血蝙蝠”似回光返照,只见他艰难地蠕动着,奋力地似要从地上爬起来。他每爬起一分,他那看起来十分脆弱的身躯就咯吱作响,骨骼似要散架一般,危如累卵。
“在赌桌上,每个人都应该知晓瓮中的点数,而现在看来,显然我的点数要比你们大很多,”“血蝙蝠”站在原地颤颤巍巍的说着,“今天的赌局,看来,是我赢了。哈哈......哈哈.......”
只见他从腰中摸出一条银色的丝线,那丝线极细,只见其手指极为灵活瞬间便把那丝线绕着手指缠了一圈又一圈,食指和拇指一弹,丝线像长了手一般勾住了屋檐的一角。
“后会有......”
“期”字还没出来,“血蝙蝠”怔在了原地,如同干尸一般,一动不动。只见他额头上有一个血孔,涔涔地流着鲜血如同一张破网,血迹淌满了面颊。
“咳......咳......”“血蝙蝠”口喷鲜血,晃着那张鬼脸,只听他吐出了两个字,“好......棋......”。
“扑通”一声,“血蝙蝠”抽搐了几下便滚落了屋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不知死活。
慕容瑛大惊,然后立刻环顾左右。转头看得,“雾里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慕容瑛一脸诧异的望着他。
“蝙蝠的武功确实非同小可,他的寒劲封住了我的经脉,险些命丧其手。”
“雾里烟”坦胸露怀,心口位置插着三根银针,定睛一看,原是他的暗器“白羽针”,羽针末端呈深紫色,心脉之处也是紫红一片。
“好在我还有这三根救命的羽针,才不致气绝。”“雾里烟”缓缓说着,低下身来捏开萧霂尘的嘴巴,只见他掌中露出一颗红色的药丸一下便塞进了萧霂尘的口中,捏住他的下颚轻轻一推,“这是‘烈阳丹’,与他服下,一个时辰之后,他便可活动。不过这‘尸血针’非同小可,若要根除,必须以极阳的内力祛除或者......”
“或者什么?”慕容瑛焦急的问道。
“找童万春。”
“童万春?”
“不错,妙手神医——童万春。”
“就是那个贪得无厌的童万春?”
“是......”“雾里烟”道,“想当年我入暹罗国皇宫为盗取那颗‘定风珠’,身中暹罗国密卫的万蛇散。那万蛇散是采万蛇之毒,经九蒸九练才制成的一门奇毒,是暹罗国退敌之利器,非同小可。后来,我拜访童万春,此毒才得以化解。”
“不过,”“雾里烟”接着说道,“童万春脾气古怪,医人病必索取。而他想要的没人可以猜透。有可能是宝物,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一条人命,总之,谁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或者说,他到底看上了什么。要不是那颗‘定风珠’,恐怕,我早已死于毒药,全身溃烂而亡。”
慕容瑛默不作声,面色暗沉了起来。她怎会没听过这个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神医,他虽医术高超,可是性情古怪,江湖上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拜访他的人数不胜数,但是他肯出手医治的,却是凤毛麟角。
“这三根羽针上面所擦的药,也是童万春的手笔。没想到,那一颗小小的‘定风珠’,竟已经救了我两条命。”“雾里烟”苦笑着,摇了摇头。
慕容瑛把萧霂尘的手抗在肩上,把他的双臂挂在自己的肩头,缓缓站起,扭头对“雾里烟”说道,“多谢大侠指路。”
“身在江湖,命不由己。”“雾里烟”笑了笑,“我每次来花月楼都隐藏踪迹,没想到还是给月儿带来了血淋淋的杀戮。”
慕容瑛背起萧霂尘,站在屋檐之上,看了看归于平静的月色,
“等我治好了他,会回来听这天下第一好听的曲子。到时候,你也要在。保重。”
“保重。”
慕容瑛运气一提,背着萧霂尘奔向了那无尽的黑夜之中。
“吱呀。”
花月楼上的一扇雕窗缓缓打开,“雾里烟”见了,连忙转过身,背对着探出头的那人。
“你......”
说话之人,正是云墨月,云墨月眼含热泪,一脸深情地望着眼前这个斑驳的背影。
“月儿,你还好吗。”
“嗯。”
“今夜你受苦了,本来我想......”
云墨月没等“雾里烟”说完,跳出窗外上前一把抱住了这个不曾见过真容的男子。云墨月紧紧抱着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背脊之中,不住地哭泣,一言不发。
“雾里烟”在袖袍上蹭了蹭手上的血迹,一把握住云墨月抱紧自己的双手,静静地听着她哭泣的声音。
“月儿......”
“我想好好看一看你。可以吗?”云墨月抬起头,期待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转过来,她想看看这个神秘男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风静静地吹过,吹散了云墨月额前的秀发。
“雾里烟”站立不动,迟迟没有回头。
“好,好吧.....既然你不想.....”云墨月缓缓松开抱着他的双手,略有些失望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这时,“雾里烟”忽然转身,一把搂住云墨月的腰身,把她往怀里一拥,拖住她精美的面庞,轻轻地吻了上去。云墨月抱着他,静静地享受着他嘴唇的温热,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轻轻滑落,紧闭双眼感受着这幸福的温暖。
“月儿,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