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楼?”
“不错,就在城西,要说姑苏城中这晚上哪里最热闹,当属花月楼。”书生正色道,“饮中杯酌映风花,轻纱曼舞题雪月。”
“好名字。”萧霂尘拱手冲书生道,“多谢兄台,我们就此别过。”
“不过是知无不言而已,谈不上‘谢’字。”书生拱手回礼道。
萧霂尘、慕容瑛别了书生之后,便大踏步地朝着花月楼方向走去。
......
花月楼厅正堂中的花台之上,几个着粉裙白纱的舞女正表演着一曲《黛香舞》,这些舞女身形婀娜,此刻舞姿曼妙、娇媚生花。而台下酒客楼上楼下加起来约有百桌,嘈嘈杂杂,沸沸扬扬。
忽然,台下飞上一只茶杯,应声而碎,“啪”的一声脆响立刻惊的舞女们咿呀大叫。
“墨月姑娘几何抚琴?”花月楼中一时间人生鼎沸,台下一位绿衫公子站起来冲着那些舞女们吼道,“这等庸脂俗粉,下去下去!”
听了公子言语,舞女们连忙看向鸨母,鸨母示意的眨了一下眼,她们便匆匆下去了。
“墨月姑娘今日为何还没出来。”又一人连忙问道。
花月楼乃是姑苏城中最大的花楼,这楼并非孤楼,主楼、两个偏楼之间两面相接,飞檐画角,雕梁画栋,有道是:
“灯红瓦绿揽明月,红杏暗藏攀枝头。”
而那楼中歌伎——云墨月如若是这天下最美,天下恐怕没人在其之上。云墨月生的倾国倾城,琴艺卓绝精通各种音律,指尖惊鸿仿若金雀抚弦,鸾凤和鸣动人心弦而三日不绝。声如翠鸟,余音淼淼如凤鸣鸾语、林籁泉韵。无数人无不折服于她美妙的歌喉、精湛的琴艺之下,不少王孙公子慕名前来都不惜重金求座,只为听这云墨月抚上一曲。
“哎哟,各位客官。墨月姑娘正在打扮,大家不要心急,不要心急。”鸨母抖着手绢,笑吟吟地朝着喧闹的众人赔罪。
“快去,快去,我这一天不听墨月姑娘唱曲,我就浑身难受。一位已然有些吃醉的公子说道,“李妈妈,你快去看看墨月姑娘,可叫我等好等。”
“哎!哎!哎!”这李妈妈连忙答应着,“客官们稍歇,我这就去请墨月姑娘。”说罢,扭身便朝楼上云墨月的闺房去了。
......
“什么!十两金子!”慕容瑛瞪大了双眼看着花月楼前的伙计,萧霂尘也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对,听墨月姑娘唱曲,就是这个价!一人十两黄金,一厘都不能少。而且你们进去,只能站着,已经没有座了。”
慕容瑛、萧霂尘两人面面相觑,呆呆的看着伙计。
“你这大姑娘家家的,没事来听什么曲,没钱就走走走!”伙计连忙冲着慕容瑛摆了摆手,一脸不屑的说道。
“你,”慕容瑛欲言又止,拉着萧霂尘灰溜溜地走了。
“咱们两个就是二十两黄金啊,这也太贵了。”萧霂尘苦涩地掰着手指头。
“哎,不亏是苏州名伎。”慕容瑛也略显黯然的摸了摸口袋。
慕容瑛忽然眼前一亮,冲萧霂尘说道,“这正门不让进,这楼上还不让进么?”
萧霂尘会心一笑,“哈哈。”
......
“哎哟,姑奶奶啊,怎么还在这打扮?楼下的客人们都急了。”鸨母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云墨月的闺房,一把推开正在给云墨月扎头的婢女,拿起梳妆桌上的一枚鸾鸟雕翎凤羽钗轻轻地插在了云墨月的脑后,又捻起一片胭脂递于云墨月的嘴边,“哎呀,这么半天这胭脂还没涂上,小祖宗哎~”
“妈妈,他来了么。”云墨月抿了抿脂板,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来了,刚刚才来,还是老位置。我这不赶紧上来叫你么。快走吧~”李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给云墨月整理着鬓发、钗饰,一脸的慈祥。
......
“听说这墨月姑娘乃是世间绝色,我等都是从京城慕名前来,墨月姑娘不但生得闭月羞花,听说才艺冠绝,当世无双啊。”一个衣着华贵的酒客摇着一柄檀木留香镂花扇,颇为恣意地跟邻桌的人说道。
邻桌的客人们看看他笑了笑,其中一位捻着琥珀狮子的人,对这位说道,“兄台看来是第一次来,我等看墨月姑娘唱曲都已三回了。你这回来姑苏,来这花月楼,算是来对了啊!”
那人看了看那人握着的琥珀狮子,悄悄合上了折扇,尴尬的笑了笑。
“墨月姑娘到。”台旁的伙计高声一喊,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全都注目观瞧。
“哎!出来了,出来了!”萧霂尘颇为兴奋地叫道。萧霂尘、慕容瑛两个人趴在屋顶之上,拨开两块青瓦,颇为兴奋地朝孔中望去。
“你小点声,你这呆子。你想让屋内的人注意到咱们么。”
众人看得,只见李妈妈牵着一位美人缓缓地从梯上下来,只见:
玉颜点朱唇,眉似柳叶,肤若白雪,眼含万丈碧波清漾动人似那透底清溪,一眼望去,说不出的恬静美好。玲珑的鼻唇,似那绝世画卷中的莺莺燕燕,点缀的恰到好处。黑发如瀑分出几缕发辫轻轻挂于脑后,似帘幕青纱帐飘逸动人。额前落下两缕长发轻轻落在胸前,厅内红灯漫照,长发闪着一抹淡淡的烟红,氤氲如烟。云墨月嘴角则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倾城、动人。乃是: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再看其衣饰:头上插着两枚鸾鸟雕翎凤羽钗对立着别于脑后,钗尾系着两根细细的融雪流纹白纱带;身着琅嬛梅纹碧罗裙,衣袖翩翩,裙摆及地。脚踩莲花金丝绣纹鞋,体态婀娜。“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当世能称得上此句的美人,这云墨月当之无愧是之一啊。
“她太美了。”慕容瑛一脸桃花的望着云墨月,自己身为一个女子都被她的倾国之资惊的挪不开眼睛。
萧霂尘傻笑着,“是,比你好看多了。哈哈哈。”
“......”
“墨月见过诸位。”云墨月腰身微微一蹲,双手握于身侧作揖道。
堂内众人全都张着大嘴看着她,似丢了魂一般,呆呆的凝望着她,厅内一片雅雀无声。
“请玉琴!”
台旁的伙计又一声呼和,只见两个人抬着一张低矮的琴桌,桌上放着一晶莹的白玉琴,极为漂亮。两人端端正正地放于云墨月身前后,连忙退下。
只见那琴额上刻着四个字“白凤烟空”。那琴头雕着一只白凤,凤翅过身至琴尾,凤羽雕得极为轻盈飘逸,栩栩如生。琴骨则是上好的桐木而成和那白玉凝成一体,从外远远看去,根本看不到白玉之内的孤木,巧夺天工。琴弦乃是金蚕丝所制,每一根仿佛都闪着光亮,柔软却有力。这把琴传言是唐时制琴世家雷氏所制,此琴样名为“九霄环佩”,琴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乃是前朝名匠之绝品。更有传言,此琴曾是唐时名伶——颜令宾的心爱古琴,几经波折,飘摇到了这花月楼,历经风霜后依然余音绕梁。
云墨月缓缓坐下,双手搭于琴弦之上,眼中藏着的尽是温柔。只听她轻声说道,“奴家今日,为各位带来一曲《梅花三弄》中的《隔江长叹声》。”
云墨月纤指一挥,琴音淼淼,众人立刻就被抓了过去。只见云墨月朱唇微张,动人的唱道,
“我曾独行白水滨,初梅残雪两销魂。
琼枝一似肤凝脂,芳香已得夜香闻。
携尊邀友行林下,共花忆醉忘沉吟
瞒过风寒何须被,阿红艳笔点朱唇。
莫忘江南阴雨船,只道梅谷逢狭莲。
枝雪压却风萧宿,君飞踏马征战来
伊人等千万日念,银丝装入素裹头。
宫弄转指冰丝弦,风光无垠不复存。
我有意连君归日,君有情盼早日归。
莫离莫离话别离,梅花飞下又三弄。
雪国城破独此处,暖得嬑人迎笑送。
谁能临水又知月,醉梦三世又何如。”(注1)
琴音泛泛,悠扬婉转。歌声丝丝,沁脾浸心。台下众人无不沉醉其中,似梦非醒,仿佛丢了三魂七魄,呆呆地凝望着云墨月。
“她.....”一曲唱罢,萧霂尘不知该说些什么,瞠目结舌竟不知用如何言语来形容那曲、那人。而慕容瑛也傻在一旁。
“哎呀,各位!各位莫不是都听傻了?”那李妈妈连忙走上前来,“我们家墨月姑娘就是再好看,各位也不用这么看吧。”
李妈妈的一句话打醒了众人,众人恢复了“神智”,自发的冲云墨月鼓起掌来,喝彩不断。云墨月见状起身连连四下还礼,脸浮浅笑,眉带秋水,绰约柔美。
一个前排的蓝袍公子叫仆人用木盘端上一排元宝,朗声说道,“墨月姑娘不亏是才艺双绝,我这有一百两黄金,想求墨月姑娘在在下献上一曲。”
“哎!慢着,”另一个公子闻声站了起来,这人虽然穿金戴银,但却身形胖大、邋里邋遢。而手中则拿着两颗龙眼玛瑙珠高声说道,“你那算什么,小爷我这一个换你那个十盘!姑娘要是唱也是为我唱。姑娘若肯为我在唱一曲,这两个物件就姓云了!”
“汝等这般无礼,墨月姑娘又怎会看上尔等粗俗之凡物?墨月姑娘琴歌双绝,汝等粗鄙之人又安知姑娘琴语否?”一位颇有书香气的书生模样的公子道,“我父乃是端明殿大学士,墨月姑娘随我同去京中,若姑娘肯入敝府,在下唯姑娘马首是瞻,他日我若高中状元、位极人臣之时,这诰命夫人自然非姑娘莫属。”他又朝着身旁的仆人摆了摆手,仆人递给他一纸红皮册子,他朝着云墨月展开,“这是敝府聘礼,望姑娘过目。小生真心爱慕姑娘,此生不再续弦。海枯石烂,天地可鉴。”
刚刚说的胖子朝着这书生啐了一口,“呸,你这酸书生的话也就回家骗骗你三姨吧。”
“你!怎敢如此放肆!不知所云,简直无耻!”
“行行行!别跟我咬文嚼字的,要不是墨月姑娘在此,我今天非揍你不可。”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肥猪,说什么呢!”
“你们两个是哪冒出的东西,当真是跳梁小丑。”
“你这小子,说谁是粗俗之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
鸡鸭同讲,本来静静的厅堂一下子便嘈杂了起来。争论、谩骂此起彼伏,热火朝天。
而云墨月则微微看着一位角落的公子,满眼尽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