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在午休时间打扰你,齐格勒女士。我是大都会人寿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霍华德·霍洛威。”
安吉拉张大嘴巴,盯着眼前笑容憨厚的中年男子。反应过来后,她准备对他开一些小玩笑以回应他的不诚恳。
“哦,哦——我想起来了,主任跟我提过那个保险计划。”安吉拉掩饰着刚才的惊讶,“快请进吧,叫我安吉拉就可以了。”
“谢谢,安吉拉。对于你的遭遇我感到非常遗憾。”
“但是考虑到它把一个温暖而体面的绅士领到了我的公寓里,感觉也不是那么太糟糕。”安吉拉微笑着回身向厨房走去,“咖啡还是茶?”
“我喝水就可以了。”
“别客气,快请坐。”安吉拉倒了两杯水,放到沙发前的咖啡桌上。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这位保险员额头上密密的汗珠。“今天中午真的有点热,你可以把外套脱下来,霍洛威先生。”
“谢谢你,你是我遇到的最通情达理的客户。同样的,请叫我霍华德——”
就在“霍洛威”礼貌地脱下西装外套时,安吉拉悄悄地调用异能,把他外套口袋里面的证件“弹”了出来,表现得就像是他自己不小心弄掉了什么东西。
“放着我来!”安吉拉殷勤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黑色皮夹,然后假装不经意地瞥到了上面的字。
“菲利浦·J·科尔森,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外勤,特工等级——”
“哦,糟了!”科尔森突然从兜里变出一幅墨镜并戴上,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长条细柱状的东西。“齐格勒女士,请看镜头!”
“什么鬼?”安吉拉还没反应过来,视野便被一阵强烈的白色闪光笼罩。
……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科尔森特工!你吓坏我了!”安吉拉又低头瞧了瞧手里科尔森的证件,发现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忘记。
“抱歉吓到了你,安吉拉。你所有证件上的照片都是三年前的,我们必须收集知晓我们存在的普通人的最近的照片。”科尔森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是嘴角的弧度却像是做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
“那你为什么戴着墨镜?”
“我刚拿到这个超清照相设备不久,还没适应它的强烈闪光。”科尔森把墨镜摘下,然后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你就是在模仿电影里的场景来捉弄我!”安吉拉把手里的东西朝科尔森扔了回去,“你这个坏死了、坏透了的老男人!一分钟前你还亲切得让我觉得想要拥抱你。现在我明白了,你脸上笑得越灿烂,你心里的想法就越坏!”
“另外我还要提醒你,”科尔森接住皮夹后无视安吉拉的抱怨,“请不要将你刚才所看到的内容,以及我们接下来将要讨论的事情发布到网络上。你发了也没有用,所有东西都会被立刻删除。也请不要将此事告知他人。你跟别人讲也没有用,其他人也和你一样没有渠道散播我们的秘密。而且如果你频繁地与他人讨论这些事的话,你的通信设备将会被封锁以示警告。我强烈建议你不要那么做,安吉拉。我看到你的手机型号很新,你一定为它省吃俭用了很长时间。内勤的人按规章制度办起事来可一点都不留情。”
“放心吧,虽然我不做医生了,但我还有医生的操守,不会多管闲事的。”安吉拉主动示弱,而且她也不想与面前这个自己一直很喜欢的角色抬杠,“我知道政府为医院发生的事派来了一个专业调查部门,你们为什么这时候来找我?”
“事实上其中一个原因当然还是关于保险的。纽约-长老会医院为了提高自己在全美医疗教育体系中的竞争力,今年刚与大都会人寿合作成立了这样一个新的保险项目。但显然那些精算师没有把非自然的离奇事件算进去。而且医院的医生与管理人员对你的评价都很高,他们都在评估中提到你有非常、非常棒的职业前景,在此时中断职业生涯会对你造成非常大的损失。所以——你将会获得比你想象中大得多的一笔钱。我觉得这项新的保险计划甚至很可能会因为你而夭折。”
“感谢上帝,你还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看起来我们还有做朋友的余地,科尔森特工。”
“请叫我菲尔,安吉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个人真的很想与你交个朋友。”
“这就要就看你接下来诚不诚实了。我们先坐下吧,菲尔。你刚才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那别的原因是——”
“我们原本以为你没发生什么事,但随后又接到了你无法继续行医的报告。所以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假装业务员,来评估你平常状态下的身体与精神状况,以及有无其他异常。按原本的打算,我们还安排了一次入室抢劫和我假装心脏病突发什么的,来观察你在受到刺激时的表现。但是,我觉得即使我现在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你也只会站在一旁欣赏我的表演。”
“入室抢劫?你们为什么在我身上如此大费周章?”
“我们本打算对你进行招募,如果你通过了我们的模拟测试的话……”
“你知道我现在只是空有一个医学博士文凭吧?”
“我们看了你在医院接受的精神学检测报告,你现在无法对复杂的临床问题进行分析,但基础医学相关的知识仍然非常扎实。我们想将你录取进我们的学术机构从事生物医学研究,这样也能够帮助你——从某些方面来说——继续你原本所追求的事业。”
“你们还有学术机构,真的?我对此很怀疑,因为你们的科学家似乎不知道,做科学研究所需要的逻辑思考,比诊断临床病例要复杂得多。我连临床都不行,何谈科研?对了,你透露给我这么多关于你们的事,其实还是有意拉我入伙儿,对吧?但是对于你们的提议,我也只能敬谢不敏……”
“安吉拉,你可以坦言你不想在我们组织工作,不必借用这样的说辞,我可以理解你的。”
“……你是怎么看穿我的?”
“因为我们知道你学过教学理论的课。我们的一个科学家看了你的档案后告诉我,你一定清楚基础科研与临床工作所需要的思维方式并不完全相同,或是说在很大程度上不同。而如果你不同意加入我们的话,很可能会拿你刚才说的那个借口来糊弄我。她跟我说,解决临床问题是综合所有学习过的内容,并思考所有的已知条件,像是拼拼图;基础科研是在根据一些学过的东西作出假设,然后在几个已知条件的基础上尝试、摸索,像是搭积木。”
“真有你们的……好吧……我承认我现在玩不了拼图,但是还可以搭搭积木。”
“谢谢你的坦诚。她还让我安慰你,这没什么好可惜的。很多人都只是擅长其中一项,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在学校成绩很好的人,却在实验室里进展困难;而一些成绩一般的人,反而在科学研究上屡有创新。”
“所以——你们是看中我成绩一般,像是能做好研究课题的那类人?”
“当然不是,我们是看中了你——良好的道德品质。”
“一个在暗地里监视全体公民、不知道干过多少缺德事的组织,招人看人品?菲尔,你跟哪个不入流的脱口秀演员学的讲段子?”
“也许你不相信,但我们的确有严格的纪律,没有你想得那么黑暗。我们要确保不会有心术不正的人接触到我们的技术。希望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能消除对我们的误会。”
“但我的回答仍是——不行。起码现在不行,我的朋友们都在曼哈顿。我不能突然无故消失。”
“你现在也无需做决定,因为——计划竟然被你戳穿了,以前可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我回去得要求他们重新设计一下服装。我一直都觉得里面太滑了……”
“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捡起了霍洛威先生的证件,并没有看上面的内容。然后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把门打开后一伙儿持枪的强盗闯了进来。我惊慌地跑到你身后,你被吓出了心脏病。我拿你的身体挡子弹,然后你竟然又站了起来,说这是神秘组织对我的测试,但可惜最后我没有通过。你们转身离开回去交差,我继续我接下来的生活,怎么样?”
“那不是我们的工作方式,安吉拉。”科尔森笑着摇了摇头,“我会如实报告,然后上面很可能依然不会放弃对你的招募,我们以后会在一段时间内继续观察你,以确保你是否达到我们的要求。”
“感谢你们的厚爱,但你们怎么知道我以后的表现是不是装出来的呢?”
“我们有自己的办法。”
“好吧,我知道,你已经对我说得足够多了。总结下来——你们现在要监控我不肆意宣扬什么什么保障局的事,又要观察我的个人修养达没达到你们的入行要求?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叫我们神盾局就可以了。还有,我保证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侵犯你个人生活上的隐私。”
“一般是什么意思?根据某人刚才善意的提醒,以防我的手机突然爆炸,我现在和别人打电话都要小心翼翼的了。”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只要你不提起某些关键词、触发语音识别系统,你的通话内容就不会被监听到。”
“好的,我也从来不知道:只要我正常生活的话,你们不会把太多精力放在我身上。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感到有压力的。”
“很高兴你能这样说。看了你的档案后,我觉得像你这样正直的人,值得拥有一段安逸而不被打扰的生活。”
“谢谢你,菲尔。在那种需要时时刻刻隐藏在黑暗中的组织里工作,还能保持这样的态度,一定很不容易。你和你的偶像一样善良。”
“再说一遍,我们真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虽然这么讲,但科尔森脸上无法抑制的笑容,暗示着他对刚才的赞美很受用,“还有,呃……你刚才一定看到了我夹子里面美国队长的卡片了吧?”
“你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哦!肯定是有一些无聊人说,在你这个年龄还收集超级英雄的卡片有些幼稚。我不会这么想的,菲尔。有谁的人格比美国队长还要崇高?有几个人可以倾尽一生与他的传奇比肩?任何年龄和文化背景的人,以美国队长的精神作为信念都是一种骄傲与荣幸。再说,评判他人正大光明的爱好,也太没教养了吧。菲尔,我现在告诉你,我二十六岁了,但我仍追着超人的漫画看,你会嘲笑我吗?”
“安吉拉,我知道为什么其他人称呼你为‘小天使’了,请允许我叫你一声‘知己’。”科尔森感动地用中文说出了这个词,“别惊讶,我也从同事那里学过几句中文。还有我当然不会嘲笑你,DC的漫画我偶尔也会看,很有深度与寓意。其实超人这个形象本来就与美国队长有一些关系。二战末期美国队长不幸战死,民众急需一个伟大而正义的形象来作为精神寄托。DC公司将超人刻画得像神一样,连那些著名的变种人都无法与其相比。正因如此,超人也在那个时代契合了美国人民心中的国家形象。当时的人们觉得美国可以、也应该像超人一样维护着全世界的正义。但后来,人们发现漫画中所讲述的故事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现实中没有像超人一样强大的人,但是却有像超人一样强大的国家。如果这个强大的意志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肆无忌惮地做事的话,即使他觉得自己是公平的,但是这个世界真的会更好吗?”
“仅仅满足一个人的愿望的世界,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没错,所以现在有内部消息说,DC打算画一些超人黑化的故事,以反思人们的意识形态与美国的外交政策……我似乎说了些作为一名特工不该说的话……”
“菲尔,你真是太可爱了,真高兴我们有相同的兴趣与观念。话说回来,在纽约学习了这么多年,我还没去美国队长故居参观过呢。”
“这就很巧了,我接下来正好要去一趟布鲁克林。”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搭你的便车?”
“当然可以。事实上,我希望我们能把剩下的话留到路上再聊。既然在你这里的计划提前终止了,我还是赶紧去执行下一个任务比较好。”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吧!多谢啦,菲尔!”
“不用谢,我也很高兴能载你一程。”
两人收拾一番,离开了安吉拉的公寓,向楼下走去。
“你的车上有什么我不该看到的东西吗?”
“你随便翻,翻到任何资料算我输。”
“对了,菲尔,这次在医院发生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无可奉告。”
“你们对变种人知道多少?你们部门有变种人吗?”
“无可奉告。”
“你们真的有能抹除别人记忆的东西吗?”
“无可奉告,还有我们最好不要再谈公事了。”
“那聊些关于你的吧,你的那位同事都教你‘知己’这个词了,你和他或她是什么关系?”
“我们还是来说说能不能消除记忆这件事吧。”
“对了,那个像极了《黑衣人》里记忆消除装置的照相机,也是你们安排的应激测试中的一项吗?”
“……你猜的没错。”
“不,你犹豫了,那就是你临时起意做的恶作剧吧?”
……
一路上安吉拉没有再用能力对科尔森或他的爱车动手动脚。她尽情地享受与科尔森的聊天。这位绅士和电视剧里一样,在没有执行任务时,能让人感到无比的舒心与温暖。其实,安吉拉稍稍尝试过用心灵感应能力去探寻科尔森的想法。但显然这位老特工对付安吉拉这样的小女生简直绰绰有余,根本没把多少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所以安吉拉也就无法得知他在想些什么。
“谢谢你的陪伴,菲尔!”到达目的地后,安吉拉对科尔森真诚地表示感谢。
“祝你游玩愉快!钱很快就会转到你的账户上”。
“再次谢谢你……给了我一种被包养的感觉。”安吉拉开着玩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嘿,安吉拉!”科尔森犹豫一下后叫住了她,“我会尽力说服上面,放弃对你的招募,不再对你进行监视。我看得出来你非常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阳光下,而我也真心希望你能一直如此。”
“菲尔,你人真是太好了。我知道我可能是你打过交道的人中最平常的一个,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今天的拜访对我来说意义很大。我甚至有预感,我们以后还会见很多次面。”安吉拉笑着对科尔森眨了眨眼。
互相道别后,安吉拉转身进入这家小小的美国队长纪念馆。她徜徉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观赏嚎叫突击队的英勇事迹,听佩吉·卡特讲述战争的细节,在巴基·巴恩斯的遗像前不作任何缅怀。
一边优雅地闲庭信步,一边礼貌地拒绝前来的搭讪,安吉拉无意间瞥到了一张非常普通的照片。无人将脚步停留在这个不显眼的角落,但照片中一个人的古怪发型依然引起了安吉拉的兴趣。那应该是美国队长在某次作战后与战友们的合影。其他人似乎都显得有些狼狈,但这反而更加突出了画面中央英姿飒爽的三个人。
“1944年9月,波罗的海沿岸战役中与德军的一次小规模冲突后,美国队长与来自加拿大第一伞兵部队的战士们合影,从左至右……”安吉拉读起照片下方的简介,“……维克特·克利德、史蒂夫·罗杰斯、罗根·豪利特……”
“看来这一趟来对了!兴许我能在这里调查到更多网上没有的东西。”安吉拉兴奋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