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街心公园原本就没什么人来逛,这会儿一场急雨,更是把寥寥几个来这里谈情说爱的人赶跑,百里光跟云晓曦虽然身处在桥底,却不知他们在无形中在公园包了场。
雨势越来越大,大滴的雨水敲打在桥体青白的岩石上,化作四下里飞溅的水花纷纷落下,云晓曦朝外面看了眼,许是冷风吹来的关系,外面笼罩的水雾比之前大得多也浓得多,天上黑沉沉的积雨云一层摞着一层,沉甸甸的仿佛要把天都压塌,告知所有人这场雨不会那么快结束。
云晓曦收回目光,跟百里光坐在木凳上,用一块丝绒布裁制的毯子将两人裹成一团,百里光是个闲不住的,这会儿功夫早弄了鱼竿出来,挂上鱼饵开始碰运气,云晓曦就歪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地静静盯着浮标。
盯了会儿不见浮标有动静,云晓曦从空间里弄出一个杂物篓打开,里面放着几坨毛线跟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背心,毛线是从云晓曦一套没怎么穿过的毛衣毛裤上拆的,在这边她还没见过毛线这东西,不知道是这里的人不爱自己织毛衣,还是单纯季节不对所以没得卖。
这套毛衣毛裤是天青色的,云晓曦打算给百里光织一件毛衣,多出来的线还能给他织副手套,骑阿雷的时候百里光的手要牵着阿雷的触须控制方向,不像她,冷了还能缩到百里光怀里去暖和会儿,所以她做保暖衣物都是先紧着百里光来。
百里光起初还目光灼灼紧盯浮标,后来发现鱼儿连钩都不咬,索性收了钓具,跟云晓曦背对背靠着,远远看外面的水天一色。
还真的是一色,到处都是黑乎乎阴沉沉,连雨水看起来都不如夏天时来的清透灵动,更别说还有刁钻无比的风,但凡动弹一下,就迫不及待从毯子缝隙里钻进来,在百里光胳膊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你别乱动,冷诶。”
同样被冷风激的打了个寒颤,云晓曦嘟囔着挪挪身子,往百里光背上靠得更近些,“真是大意了,应该早早做衣服的。”
之前在小亮家中,两人都沉迷学习,只有百里光每日会抽一些时间去找老先生偷师做婚纱的技巧,而云晓曦则忙于自习与辅导小亮功课,把做衣服的事儿暂时搁置,到这会儿才感觉到时间紧迫。
“没事儿,大不了衣服做好之前先不出空间。”
百里光心大得很,空间里温度不会因外界四季更迭产生变化,实在赶不及就在空间里待段时间。
“那还不至于吧。”
云晓曦低眸浅笑,纤细的指尖上,长长的毛衣针上下翻飞,“等雨停了天还会回暖一下。”
如果可能的话,她想在年底之前赶到海边,去看一看心心念念的大海究竟拥有着何等波澜壮阔的美丽。
“说起来,咱们空间里没有棉花呀。”
之前收进来的那些靠垫软枕里面絮的都是化纤成分的珍珠棉,不是真正的棉花,保暖性远不如棉花来得好。
又织完一行,云晓曦伸手拽了下毛线团,“路上还得留意着点儿,有机会就收一些,你帮我记着啊,回去我要写在备忘录上的。”
“好。”
百里光点头,他记性比云晓曦强多了,“水泥跟棉花,对了,上次不是收了些能做羽绒服的布料?”
回想起前面两个冬天,百里光不禁开始怀念羽绒服这种御寒神器,“到时候絮两件羽绒服,里面用兔子皮做衬,保准暖和。”
之前自然派里有个会处理皮子的老人,教了百里光一手用草木灰熟皮子的技术,所以之前宰杀兔子留的皮他都处理过,等天冷时正好能用上。
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之中,外面雨势由急变缓,不间断的哗哗声也成了淅淅沥沥急一阵慢一阵,最后停了下来。
“雨停了吗?”
云晓曦在数毛线针上的扣,眼也不抬地问道。
“停了,要继续赶路吗?”
百里光起身把毯子全裹云晓曦身上,走到桥边伸手试了试,又看一眼天色,“一会儿可能还会下,要不咱们回空间休息吧,明天再赶路也一样。”
“不用。”
云晓曦把这一行织完,将毛衣与毛线重新塞回杂物篓丢进空间,“逛逛吧,天天待在空间里也是闷得慌。”
桥外的土地刚被雨水冲刷过,所见之处一片湿软泥泞,百里光想带着云晓曦回上面水泥与鹅卵石铺的路上走,云晓曦却更爱在河边前行,反正路面泥泞对阿雷来说不是太大问题,顶多在两人裤子上溅些泥点子。
走了不多远,就看到前方草丛里一簇鲜黄色的蘑菇朝着河面探出头来,这簇蘑菇不是寻常多见的伞形,菌盖边缘是向上翻的,看起来倒更像一群被风吹翻了的小伞,伞盖上凝集着不少雨珠,风吹过,蘑菇们轻轻晃动,那些雨珠便颤巍巍的在伞盖上来回滚动。
“太可爱了。”
云晓曦迅速掏出手机来给眼前的蘑菇们拍了张照,自从来到这边儿,她的手机除了用来看时间,大多数时候也只能当照相机来用。
叫云晓曦没想到的是,有另外的生物与她审美一致,同样觉得这些蘑菇很可爱。
只听哗啦一声,两人身旁突然打起了巨大的水花,一个巨大的、滑溜溜还长着胡子的脑袋从水花中间冒出来,一个猛子就冲到两人跟前儿!
一条大鲶鱼!
“啊——!”
云晓曦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百里光比她反应快些,用力一拉阿雷触须,强行叫阿雷转身,阿雷被拽得晕头转向一头扎进身旁草丛,云晓曦跟百里光则被草叶拦阻,从阿雷背上跌落下来,两人在草丛里滚了几圈,沾了一身泥水,好在那鲶鱼的目标不是云晓曦两个,对他们的举动毫不关心,反而对准那簇蘑菇张大嘴一口咬下,紧接着落在泥泞的土地上,用力扭动尾巴,在一串啪嗒啪嗒的声响中重新潜入水中,水波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这……”
云晓曦捂着胸口起身,看着眼前恢复平静的水面惊魂未定,“小人工河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鲶鱼!!”
一点儿都不科学好吗!!
相较于云晓曦的气愤崩溃,百里光倒是一脸深思,“难怪我刚才钓半天没鱼上钩,原来是饵料不对吗?”
云晓曦噎了一下,忍不住冲百里光丢个大大的白眼,“喂喂,那么大一条鲶鱼冲上来你居然就想到这个?”
神经要不要这么大条啊!
被鲶鱼这一打岔,云晓曦总算放弃了河边路线,在回空间换了身衣服后,乖乖跟着百里光走上水泥鹅卵石混在一起铺出来的公园大路,为了排水方便,这种路都被设计为中间略高两边偏低,两人贴着路边走,阿雷的大半截腿跟肚子都泡在水里,云晓曦跟百里光比较无耻,直接把腿盘坐在阿雷后背上,不然他们的脚也要进水。
贴着路走,好处是不会有大鲶鱼这种突然出现的麻烦,坏处就是要绕很多弯,容易迷失方向。
“光从地图上找地标物也是个麻烦,指南针一般在什么地方有卖?”
发现自己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北的云晓曦扭头问百里光。
“户外运动店就有的卖。”
百里光语气里有些惋惜,“我家里有不少指南针的,当初过来时怎么就想不到在兜里揣一个呢。”
“是啊,你可能耐了。”
云晓曦被他逗乐,“要是能早知道,你不把你的挚爱开过来都说不过去对吧。”
百里光二十岁那年考取了驾照,云晓曦说的“挚爱”是他驾照到手后家里给买的大型SUV,平日里被他用“大老婆”来称呼,原本失踪前他还计划着把“大老婆”给他妈妈开,自己再买辆雷克萨斯当“二老婆”,结果同样一穿毁所有。
“谁说不是啊。”
一提到他的“大老婆”,百里光顿时痛不欲生,夸张地在那儿捶胸顿足,“唉,我的爱妻啊!才刚跑了不到五千公里呢!!”
云晓曦笑着去掐他腰,“行了啊,再喊一声老婆你就等着搓衣板伺候吧。”
“车的醋你也吃?”
百里光故作震惊道。
“怎么了?”
云晓曦理直气壮,“哪条法律规定了人不许吃车的醋啊?”
“好吧,你赢了。”
百里光举手投降,但云晓曦的话还是给他提了个醒,他想起儿童玩具里有些车是有驾驶功能的,尽管那些车对他们来说大一些,但他可以把那些玩具车的动力系统拆下来,自己拼个小点儿的外壳上去。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办法可行,百里光兴奋地一握拳,“宝,等下出了公园,你记得帮我留意路两边的玩具店!”
“干嘛,童心未泯啊?”
云晓曦懒洋洋乜他,“想弄点玩具回忆下童年?”
“这你就不懂了吧。”
百里光乐了,“你是没机会用另一个视角逛玩具店,等你逛了就会发现,那里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堂……”
话音未落,一个黄色的、圆滚滚的东西突然从天而降,吧唧一声摔在两人跟前儿,皮破肉绽溅了云晓曦一脸的汁水。
“……”
百里光舌头差点儿吓得打了结,他位置比云晓曦靠后,汁水只溅在头发上一点儿,他伸出手帮云晓曦擦了把脸,那汁水有些粘稠,还隐约散发着一股香气,“宝……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咱们还缺一本万年历,今天一定是不宜出行……”
云晓曦满脸沧桑抬头看,视线尽出,是一棵树,树上硕果累累,挂满了椰子大小的黄色果实,每一颗都跟偷袭她的元凶眉眼相似,一看就是一个娘生的!
啊不对,是一棵树上长的!
我跟你们拼了!
云晓曦盯着树上的果子,沉默而坚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