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苏妙的眼神也晦暗不清。
“柔娘,碎玉,李贺敏,沉细,柳眉.....”苏妙吐幽兰,每念一个字,陈继的神色就沉一分。
他将手收回,将目光移开。
苏妙问,“陈继,够了吗?”
陈继不置一词。
“你自认识我起,夜夜流连花楼所识得所恋的清倌十数人,我约莫都记下了,”苏妙的声儿轻如鸿毛,言辞却比刀子还尖利,“是我兄长告诉我的。”
而且是一次全都知晓,或许她从来都知道他的不专与放荡,可却没有这么深刻。
陈继是怎样一步步掠人芳心,让那些姑娘都心甘解衣。
再下一瞬,苏妙如鲠在喉,“他要我放弃你,要我忘了你。”
陈继缄默须臾,缓道,“都过去了,那时是我....”
“年少轻狂是吗?”苏妙嗤笑,续言,“知晓的那天,是我的豆蔻生辰。”
“陈继,若能重来,我一定一定....”
陈继未等她说完,将她抱进怀中,把剩下的话以吻来堵。
她豆蔻生辰的那天啊,他正流连青楼,可惜来抓人的军官将领没什么眼见力,也将他绑了下狱。
听说此事事关谋反,其中的官员用青楼暗通消息,掩人耳目。
按道理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三皇子陈继,可这确实不关他的事,况且未有定论,他在天牢里也闲闲。
可苏妙却顶风救他,生怕他在牢里受一点苦。
她本该知晓陈继不是那样的人,可她又怕陈继真的是要谋反。
苏妙那时似乎早被冲昏了头,只知晓陈继她不能失去。
然后,他出来了,将苏妙骂了一通,不骂不行啊,这样莫名其妙逃狱才显得可疑好吗?
但他真的不知晓,苏妙在看见那十数人的名儿时,是怎样忍下眼泪来筹谋。
苏妙在面对他的斥责时,缓缓抬起头来,喊道,“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哪怕....哪怕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陈继,你知晓吗?我曾经很爱你,很爱很爱。
是吧,她想说的,应该就是这句话吧。
陈继良久才放开苏妙,她神情漠然,平静的不像样。
陈继紧锁着眉,哑音道,“妙妙....别这样....”
苏妙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颤,极力隐忍悲意。
“陈继,你还想听吗?”苏妙噗嗤一声,诮讥道,“你欢喜我什么?欢喜我不再欢喜你吗?”
你喜欢的,是我不喜欢你的样子吗?
在陈继又一次要凑近她之时,苏妙伸直了手抵在他的胸膛,缓道,“够了吧。”
“求你别再干涉我的一切,我和谁交好,和谁交恶,真的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苏妙舒了口气,打算一次说完,“只要衣食无忧,有没有你又有什么关系。”
“苏妙。”陈继念她名字时,无比阴沉与认真。
苏妙心里一咯噔,连眼神都带了些惧意。
“闭嘴。”陈继将她的衣裳褪的单剩里衣,却未再有动作。
他抱着苏妙,与之共枕,在苏妙的挣扎中,紧箍她的双手,轻言,“让我再看看你。”
“妙妙,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说这话时,神情柔和,与苏妙记忆中那张恣意笑着的脸,那张温柔的脸,那张认真的脸重叠在一起。
苏妙忍不住在他怀中紧咬着唇,他轻拍她的背,如哄婴孩。
陈继还是一大早就去上朝了,苏妙替她更衣后,就用了早膳去。
苏妙觉得自个快乐高兴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潜意识里快乐不起来。
但是一想到陈继几年里泡了几个妹子,生在二十一世纪的苏妙还是觉得陈继很牛皮啊。
苏妙和陈继这种情况,搁现代拍成视频发抖音,评论都是劝分不劝和的吧。
但陈继看上的肯定都是美人,而且是多才多艺不缺人喜欢的清倌。
古代青楼女子可比闺阁小姐痛快多了,不是有才有财的人还去不了青楼呢。
但那是清倌诶,人家也是有心的,陈继的态度真的让人很难受,难怪前苏妙那么失望。
苏妙将心比心,觉得前苏妙她做的对,玩弄感情的都不可原谅。
陈继搁上海,都不知道该分哪个垃圾箱里。
天下着蒙蒙细雨,苏妙呵手轻搓,捂了捂脸。
三月末的天下起雨来,还是有点冷,何况前几日还有些暖,这会子突然又冷了,衣裳都来不及换。
苏妙缓言,“待在屋里也没什么趣儿,出去走走。”
素心道了声是,撑了竹骨伞同她出去。
苏妙露了个笑,“宫里有听琴的地儿吗?”
素心抚着下颚思索,“似有叫听琴阁的地方...”
直接就叫听琴阁?取得也太没品了吧。
“带我去吧。”苏妙拢了桃色织锦如意纹披风。
觉得披披风有些热,吹来的凉风又正好。
有点像盖被子吹空调的感觉。
啊,一下子就好想家啊。
在这里夏天没有空调吧,而且她经常会觉得很无聊,现在也知道是因为没有电脑手机的缘故。
没有电子设备,她出门的次数都变多了。
听琴阁内,篆香习习,缕缕如抽丝。
檐雨滴落,像是水帘,隔绝外边的轻寒,入内即暖。
素心收了竹骨伞,放置在墙角,残留的雨水滴在地上,成了小水洼。
琴女前来福一礼,问句,“小主可要听什么曲子?”
“替我备把琴。”
素心有些兴奋,连问,“小主要抚琴了吗?要弹什么?可是凤求凰?”
凤求凰....
苏妙听说,初弹凤求凰,必要心怀三分向往。
只是听见这曲子,苏妙莫名心中一紧,不自觉颦眉,素心瞧她的模样,也赶紧闭了嘴。
这肯定也是她没开发到的隐藏剧情。
但苏妙觉得越开发下去,就陷得越深。
苏妙朝着素心笑了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二三琴女将木琴搁在案上摆好后,苏妙敛衣跪坐,道,“别招呼我了,忙去吧。”
秦涵给苏妙的人设设定是会抚琴的吧。
但凤求凰什么的,她听都没听过啊....
苏妙将手搭在琴上,深吸一口气,轻轻拨弄,铮然之声便回荡在屋内。
那双柔荑似有灵性般,奏出乐曲。
等等,苏妙觉着这曲子好熟悉啊....
苏妙手顿了顿,和发现新大陆一样。
她决定再弹一遍,她肯定能想起是哪首歌!这绝对不是什么古代曲子!
“这是什么曲子?”
声音温润的把苏妙的魂都勾过去了,她抬首看人,映入眼帘的是个男子。
轩轩如朝霞举。
苏妙凝神,“你是...琴师?”
“正是。”
苏妙看着这人,吐出这俩字以后就没后话了,连礼都不曾行一下。
这么嚣张的吗?难道是陈继养在听琴阁的老相好?
她只有一句话对陈继说,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算了,吐槽归吐槽,既然是陈继的人那她就客气点,免得得罪加得罪。
那她有罪没罪都是罪了。
毕竟讨厌的人,苏妙都嫌弃和它呼吸同一天的空气,她相信陈继也一样。
“我也忘了什么曲子,”苏妙嘟囔,“我再弹弹指不定能想起来。”
乐声淙淙,凉如月夜,孤寂的令人发寒。
苏妙随着琴音哼着歌,不多时便启唇,“你微笑的眼眸,像梦境中的萤火,写满了....”
她双眸蓦然睁开,了然道,“我知道了!”
她这一喊,把边上那堪堪品茗的琴师把茶盏都摔了。
苏妙看他,觉得他心理素质不行啊。
未再理会,苏妙轻喃,“梦千年....之恋...”
怎么会喜欢这首歌的呢,大概是玩橙光游戏姻缘劫,其中展越离世的时候吧。
她在屏幕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选择一生守着展越的墓。
一张张图全是回忆杀,要了她老命。
琴师反应过来,作思索状,“梦千年?”
他作一礼道,“可否请你再奏此曲?”
苏妙感觉自己都有点飘了,梨涡轻陷,“自然。”
好爱秦涵啊,这设定太棒了,下次她是不是还能试一下朱砂泪牵丝戏倾尽天下?
牛的不要不要的。
她来年就是宫里流行歌曲能手,中华小曲库。
但苏妙出听琴阁时,仍然心绪很差。
因为那个叫解垣的琴师,在苏妙弹完曲子后,非得要给苏妙也弹一曲。
琴音好听不假,可是悲如渗骨,成功激起了前苏妙的各种负能,以至于苏妙听完后,又奏一曲塞外雪。
别让苏妙再看见那个琴师!天杀的!
苏妙气呼呼的回东菡阁的时候,陈继已等了她两盏茶的时辰了。
本来他也积了三分怒,却在见她以后烟消云散了。
他本是喜怒无常的,可对她,偏偏没有怒。
问心替落座后的苏妙沏了茶,陈继便问,“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怎么了?呵,还不是你那老相好!出皇粮是让他吃饱了撑得吗?
但他的琴音能勾人情绪这点,足以证明他琴艺出众。
想归想,还是没法说出口的。
以前那些妃嫔怼她,她好歹是做好准备的,所以不管被怎么刁难,她都能端庄自持。
本来她去听琴阁,只是娱乐的,实在想不到有这么一出等着她。
“没什么,”苏妙偏头不看他,“自个跟自个生气罢了。”
苏妙和前苏妙生气而已,这是本体的事,跟你没毛线关系。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
苏妙很嫌弃的锁眉,“能不能适可而止一点?”
陈继语含冰粒,“什么?”
完了,玩飘了,跟皇帝较什么劲啊?
陈继可不是玻璃心,他是薯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