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错综、难分难舍的神剑与魔枪擦出千百点火星,百花绽放一般。
以超人的力道与速度操使的传说宝具彼此碰撞,速度已经超过音速,几乎逼近光速。
两人枪剑交击的招式根本无法用肉眼辨识,不晓得已经过了十回合还是一百回合。
一轮激战过后,双方终于拉开距离,脱离彼此兵器可及的范围。
“Saber,你……”
迪卢木多一言未毕,他的脸上满是不悦的神色。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阿尔托莉雅今晚的剑招比第一场战斗时力道更轻、更迟缓。
迪卢木多并没有忽略这一点差异,而这种状况的原因并不是阿尔托莉雅耗力过多,而是她使剑的战术与之前不同。
阿尔托莉雅把左手拇指紧握在手掌心中,没有按在剑柄上,剩下四支手指轻扣剑柄,只用来辅助控制剑尖方向,斩击时并没有用到左手臂的力量。
阿尔托莉雅口中说这是最重要的决战,但却故意不用左手,只用一只右手拿着黄金神剑。
迪卢木多也很清楚阿尔托莉雅这么做的原因。
迪卢木多曾经用‘必灭的黄蔷薇’,瘫痪阿尔托莉雅左手的抓握能力,但是在先前对抗Caster的战斗中迪卢木多却破坏黄色短枪,亲手放弃已经掌握的优势。
高傲的阿尔托莉雅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接受迪卢木多的退让,因此刻意只用单手应战的话,不得不说骑士王的心志果真高洁。
虽然阿尔托莉雅为了追求公平而让步,但这并不是迪卢木多心里所乐见的。
如果因为是迪卢木多舍弃‘必灭的黄蔷薇’,逼得阿尔托莉雅不得不做这种多余的顾虑,那么等于迪卢木多的作为妨碍了两人的公平决斗。
迪卢木多希望双方能够心无顾虑,使尽全力一分高下。
如果阿尔托莉雅拘泥于已经过去的事情而手下留力的话,那么对迪卢木多来说,这场战斗将会让他感到痛心。
“——你可别会错意了,Lancer。”
英气勃勃的阿尔托莉雅带着坦然的表情,微微摇头道:
“如果现在用上我的左手,羞耻心一定会影响我的剑技。面对你凌厉的枪法,这点大意必定会要了我的性命。”
“所以光辉骑士——迪卢木多,为了倾尽全力打倒你,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战略’。”
阿尔托莉雅语气坚定地说完,便将对单手而言太过沉重的长剑放低,又摆出下蹲的架势,重新握紧长剑。
在阿尔托莉雅的眼神中,只有坚毅澄澈的斗志,没有怠慢,也没有犹豫。
只要能够维持自己心中的骑士道,放弃一只手腕也不可惜,对阿尔托莉雅而言,心中的自尊才是最强的武器,这就是骑士王最崇高的理念。
现在的阿尔托莉雅的确“拼尽全力”,阿尔托莉雅也希望在全力以赴的状态下决斗,迪卢木多明白了这一点,从内心深处泛起一股强烈又痛快的麻痹感。
“……愿骑士王的剑荣光无限。我很庆幸能够遇见你。”
骑士的决斗是一条无可退让的路,死去的那个人就必须带着敬意目送对方继续前行。
那么就来打一场没有顾忌、没有遗憾,只有搏命以问刀剑真正价值的战斗吧。
两人的表情严肃而紧绷,嘴角边都泛着微笑。
“费奥纳骑士团光辉之貌迪尔姆德·奥迪那——在此领教!”
“好,不列颠之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奉陪——来吧!”
兵刃再次冲撞,交迸出来的火花是两名骑士正在发热发光的荣耀。
肯尼斯藏身在废工厂深处的阴暗角落里,看着外面展开的战斗。
肯尼斯心里没有那两位骑士的清高觉悟,只有满腔焦躁烧灼的胸口。可笑的是,嘲讽普通人和三流魔术师的他也不了解他人。
战斗持续愈久,肯尼斯就愈感到焦急懊恼。
为什么打不赢?
都已经被对方看得那么扁,还手下留情。为什么Lancer的长枪就是刺不到Saber?
肯尼斯一想,马上就得出来自己的答案——总之就是Lancer太弱了,根本远远不及Saber。
事到如今,肯尼斯深深悔恨没能拿到伊斯坎达尔。
如果按照原计划将征服王收为从者的话,事情一定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圣遗物在紧要关头遭窃,肯尼斯只能用迪卢木多。
虽然英灵的能力比较差,但自己绝对是一名超一流的御主,就算有多少不利也能弥补过来——这是当时的肯尼斯心里无知的想法,肯尼斯认为从者的不足可以靠自己的才干弥补。
但是现在的肯尼斯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乐观,现在想要靠着仅存的令咒与差劲的从灵在这场战斗当中活下来,必须要更加小心翼翼才行。
这个蠢货,既然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那就应该带着御主逃走才是。
Lancer根本不该执着于这种危险的战斗,肯尼斯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办,现在的肯尼斯无法独力寻找索拉。
可是Lancer这个从者究竟是蠢到什么地步?就连这种简单的状况都判断不出来吗?
满心焦躁使得肯尼斯用力搔抓头发,不到万不得已,肯尼斯并不想使用令咒。索拉拿走的两道令咒实在太可惜了,要是她愿意相信肯尼斯的话……
这时候忽然有一股不自然的风轻搔肯尼斯的背颈。
肯尼斯的身子一缩,有一张纸片飘到他的手边。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便条纸,但是上面一段简短的字句却让肯尼斯目不转睛。
“——如果想要你的情人活命的话就不要作声,向后看——”
肯尼斯的眼睛睁得老大,轻轻转动轮椅,改变身体的方向。废工厂深处一片漆黑,只有一道曙光像探照灯般从屋顶的天窗射进来,照亮一个角落。
在淡淡的清冷晨光中,有一个女人的轮廓像是睡着似地横躺着。
!!!!!!!
就算四周再暗、距离再远,肯尼斯都不可能认错那张脸孔。
索拉不晓得受到什么残酷的对待,血色尽失的苍白面容让肯尼斯心痛无比。不过掩在嘴边的一缕头发受到微风轻吹,微微摇晃着,这代表她在呼吸,她还活着!
就在肯尼斯快忘记便条纸上所写的告诫内容,忍不住就要惊叫出声的时候,又有一名人物如同从黑暗浮现的幽鬼一般,现身走进暗淡的光圈中。
破旧的外套、一头乱发与满脸的胡碴。那人外表乍看之下极其平常,却有着一双如利剑般炯炯有神的双眸——肯尼斯到死都忘不了,就是这个男人狠毒地摧毁他的魔术回路,爱因兹贝伦饲养的走狗。
男子趁着Saber与Lancer全心全意对战的时候,带着昏厥的索拉从后门悄悄摸进来。
卫宫切嗣手中的冲锋枪对准躺在地上的索拉,枪口一动也不动。
“竟然……偏偏是他……”
肯尼斯亲身领教过男子如同毒蛇般的冷酷与细心,心中燃起愤怒与憎恨——但是更加深沉的绝望感却让他颓然垂首。
这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状况,心爱的女性竟然落入自己连想都不愿想到的敌人手中。
就在肯尼斯陷入狂乱之际,理性的声音及时唤回了他——这个男人特地露面让自己看到索拉平安无事,一定有什么企图。
“……”
肯尼斯转过头,往在废工厂前空地酣战不休的Lancer看了一眼。索拉与男子的位置站在死角,正在交战的两名从灵看不到他们,而且双方似乎把全副心力都放在眼前的敌人身上,完全没有发觉有其他闯入者出现。
肯尼斯猜不出男子究竟有什么意图,默默不语地点头,表示愿意遵从对方的指示。
男子见状,另一只空着的手从外套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随意抖开后向空中一扔。虽然羊皮纸的重量比先前的便条纸还重上许多,但如果只是乘风递送的话,运用极为简单的气流操作就足够了。羊皮纸像是水母一样在空中悠悠荡荡,轻飘飘地落在肯尼斯的膝上。
在旁人眼里,羊皮纸的内容看起来就像是将一串不知所以然的图案与记号排列在一起。但是对肯尼斯来说,这段记述的格式与他熟悉的制式术法文书完全相同,分毫不差——不过文件的内容却相当罕见。
自我制约条文——在充满尔虞我诈、权谋机巧的魔术师社会当中,这是一种最苛刻的咒术契约,只有在订定绝不能违反的约定时才会用到。
这是利用自身魔术回路的机能,将制约加诸于施术者本人身上的咒法,在已知中用任何方法都无法解除其效力。
事实上,在交涉中拿出这种证明文件对魔术师来说意味着最大限度的退让,就连肯尼斯也没看过几次。
宣誓者本人用血写下的署名上的确有魔力在脉动,证明咒戒已经成为术法,产生作用。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卫宫切嗣已经放弃一部分的自由意志。
肯尼斯用颤抖的手紧紧抓着羊皮纸,一遍又一遍反覆阅读誓约成立的条件内容。
肯尼斯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跟着文字跑,拚命思考,避免文件内容留有存在其他解释方法的模糊地带。
在肯尼斯慌乱思考的同时,他脑海中最清醒的部分也承认自己已经屈服了。自己和心爱的女人有机会能够活着再次回到故乡——事到如今,这不正是他唯一的期望吗?
只要再犹豫几秒钟,卫宫切嗣可能就会扣下手中冲锋枪的扳机。第一发子弹要了索拉的命之后,接下来那枪口一定会朝向肯尼斯。
肯尼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把这封条文,当做最后的希望。
就这样,肯尼斯的心志崩溃了。
肯尼斯用昏暗空洞的双眼看着右手的令咒,条纹上清楚地写着——使用所有令咒使Lancer自杀退场。
就这样,肯尼斯以Lancer御主的身份发动了两次强权。
没有任何征兆,也毫无任何迹象,不管是阿尔托莉雅还是爱丽丝菲尔,就连迪卢木多本人也为这突然造访的状况感到讶然。
不过这三人惊讶的事情并不同,突然出现在迪卢木多背后的李昕黯拿出未知宝具,捅向迪卢木多,右手上的令咒逐渐成型,这是阿尔托莉雅和爱丽丝菲尔所惊讶的。
刚刚来自令咒的强制力,自杀的命令,这是迪卢木多惊讶的。
“啊……”
迪卢木多圆睁的双眼流下两道鲜红色的泪水。
这是第二次遭到主君谋杀,迪卢木多一心只希望能够推翻那不幸的结局,因此接受召唤从英灵之座再次来到这世界。
但是最后带给他的结果却只是往日悲剧的重现——他又一次尝到那黑暗的绝望。
“你们这些人……就这么……”
失去战斗意志的迪卢木多跪倒在地,发出嘶哑的咆哮,“就这么想赢吗?这么想得到圣杯吗?甚至践踏我……我心中唯一的祈愿……你们这些人,难道一点都不感到羞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