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纤尘扫了一眼烟雾报警器旁边的监控镜头，先站起身来：“我听程序部的人说，咱们任总实乃人中豪杰，意志坚定旁人莫及，今、天、晚、上居然还要加班。”
任雨生肘抵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按着额头看她，桃花眼里生动地流露着宠溺，工作时被镜片挡住的玉带银钩一般的风流写意倾泻而出：“决定加班之前哪想到我们江大小姐……”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谁能想到江纤尘一时兴起就拖着进度条狂跑呢？
任雨生以前就算交往女朋友也是讲究所谓节奏的，实在是没经历过互相暗恋之后女方突然告白、而且看样子很有三垒想法的流程。原想着江纤尘性子冷，游戏之外似乎没那么能折腾，他今天先加个班，给彼此一个缓冲的余地。
他实在是没料到“江大小姐”就是张画皮，他点触验证之后“撩神东篱”的真正大号就上线了，而且看样子流氓程序完全是随启随用。
江纤尘虽然因家世缘故了解过各种艺术流派，但她并不能理解所谓审美。可表白之后简直秒变纯种颜狗，近距离看任雨生的杨柳波光一般的眼神和松竹美玉般的脸根本遭不住，越看越喜欢。反正她也不要面子，于是一边整理裙子的褶皱，一边光明正大猛嗑任雨生的颜，灰绿色瞳孔里幽光粼粼。
任雨生也拍了拍西服，来牵江纤尘去吃饭，看到那双灰绿色的眼珠又“阴森森”地盯住了自己，随口问：“这是什么眼神……在想什么？”
江纤尘不假思索地答：“一些FBI warning的东西。”
任雨生：“……”
他温柔而腹黑地笑了下：“巧了，我也是。”
江纤尘走出门的时候已经不知从哪顺手捡回来那张八风不动的面具扣在了脸上，淡定道：“怎么办，我想现在就拉着哥哥退休了。”自从发现自己叫他“哥哥”的时候任雨生面部表情就会不太自然，可能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心理活动之后，她就决定把这个称呼定为主调。
任雨生确认了一下她好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想了想，说：“现在就退休的话，以后传记可能不太好写。”
江纤尘勾了下唇角：“好吧，那听哥哥的，好好上班。哥哥想做什么？”
任雨生温文尔雅地答非所问：“可惜今天周四，明天还要上班。”
江纤尘显然与他同为王者段位，秒懂：“哥哥舍得起床就行，我完全可以不上班。”
“舍得起床”而不是“起得来床”……
江纤尘不是磨人的小妖精，绝对是磨人的千年老狐狸精。
反正现在宇游也没什么人了，总裁办公室这一层更是空旷。任雨生没忍住，把她抵在走廊墙上。
江纤尘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场，强大冷漠，让人觉得她生来就该是如此；但当她笑起来时，又生动得让人怀疑，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冷得下脸呢？
谢子丰不知跑哪去了，公司不加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任雨生便一路与江纤尘牵着手又去了美食城——毕竟是定情的地方，必须得多多光顾。
任雨生盘算着，江纤尘住院的时候他问第一次吃饭的多岚，员工说这间饭店对老板有特殊意义，出高价也不卖；这次这家麻辣香锅更有纪念意义，味道也不错，说什么也得买下来作纪念。
江纤尘又跟任雨生在六尺巷一路走一路给她的新裙子做了各色美食香薰，前调是爆浆鸡排，中调是冷锅串串，后调是芙蓉糕，经久不散的尾调是烧烤。但江纤尘和任雨生都毫不在意，一个觉得反正衣服都是一次性的，开心就好再买就是；另一个觉得她开心就好，自己再给她买就是。
“对了，一直没问哥哥，为什么没玩自己做的古时，而是去玩了会剑呀？”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只要是哥哥说的话，我都想听。”
“假话是，探究一下会剑情缘长盛不衰的秘诀。”
“我信哥哥了。”
“……真话是，当时抠了好几年的细节，闭着眼都知道哪个屋顶上哪片瓦反光更强，实在是有点不太想再玩了……而且制作者很难抱着纯娱乐的心态面对自己做的游戏。”
“匠心制作游戏，哥哥实在是业界典范。”
“……那纤尘呢？为什么没玩古时？”
“哥哥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说来听听。”
“假话是，端游不太方便找代练，我平时学习比较忙。”
“嗯，我也信了，MIT学业确实繁重。”
“真话是，古时不方便我写挂……”
古时开发团队老大·任雨生：“……”
当宇游程序部的单身猿们发现“任总带江总吃饱喝足之后居然还让江总陪着加班”这个事实之后，个个狂喷三尺鲜血，心想江总和任总两人加起来就是四个字：“壕无人性”。
壕，且无人性。
他们要不是看在第一个字所代表的翻倍加班费，不是，看在自己内心深处想施展才能创造虚拟世界的梦想的份上，现在就辞职了好吗！现在豪门才俊都流行不分昼夜地把狗骗到会议室来杀吗？
程序部对仪表、姿态都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手上活好，就算喜欢倒立写代码，宇游也会给他把显示器朝下吊起来。会议也像幼儿园开会似的，带电脑的工位毫无规律地分散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员工们看到江纤尘来，本想挣扎一下展示点仪态，但任雨生随意找空座坐下之后直接示意开始开会。程序猿们看到江纤尘已经在角落里一把临时放着的椅子上落座了，便也开始专心开会。
江纤尘正用手机和VLK处理着今天下午月夜办公系统里的邮件。投资部的人都是之前清洗之后培养起来的，对她还心存畏惧，所有已经被负责人筛选过的BP和企业的DD也都会发一份给她，几年来习惯都没改过。
她之前有意撒手，搁置了大部分文件，如果三天内她没批复的一律由投资部自己处理。她只反馈她批复过的部分，到期没看完的可以继续积压着。如果被她发现有好项目被埋没，自然会找员工问责。
事实上，江纤尘作为老板强势霸道，在公司的时候只负责听汇报和下指令，很少指点下属的具体操作。开会的时候项目经理们都极为谨慎，在发言的同时观察她的态度，她点头的话就不浪费时间直接过，她摇头的话就立刻终止发言并回去修改。
即便经理们都极为重视老板的权威，但长期高度中央集权显然不是江纤尘想要的，她要求即便自己不在也不会影响员工们自行组织会议、分配任务，找投资公司的团队做交叉评估、签TS，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有条不紊地无主运转了。
她十几岁就养成了没事看看报表、从垃圾堆里捡捡BP、关注新发表论文的习惯，暨业余爱好——一般人都会选择看小说、电影、听音乐之类不费脑子的娱乐来打发时间，江总天生高智，比较硬核。
江纤尘扫了一眼一份公司贷款申请，随手批上“查清应收账款中股权与债券分别占比”，左手划走这一份、右手在下一份批注“一致行动人质押协议找配偶签字”，不过几分钟便用“场内外质押率近半，核查收入来源”、“重做前期核保”、“补充贷后风控”等批复处理完了积压一周的文件。
这阵，她打开最新一期的《财新周刊》看关于一个她勉强听过名字、强行算作“青年”的企业家专访。这位半秃“青年”很可能想创造点话题给自己艹热度，在记者面前大放厥词。
她一目十行地用翻书的速度看过去，觉得有些无聊，为了防止犯困——毕竟早上只睡了两个小时——便将注意力逐渐转向了程序部的会议。
现在正在讨论的问题是开发VR版本之后人物毛发和衣料的模拟，目前想法都没太成型，倒也算不上机密，所以任雨生才带了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