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心从镜子面前走开。看着灯光下那些剔透闪亮的玻璃制品,难以名状的迷茫笼上心头——自己究竟是为何如此执着于玻璃制品呢?是从那个碎了的玻璃杯开始的吗?哼,明明当时程泱送自己那个杯子时说的那句话都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却还执着于这种爱好。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执着?是自己一直保留着那只玻璃杯的缘故?现在那只杯子已经碎了。还是因为……当时听到程泱那句话后脸红心跳的感觉?自己也一度以为那种感觉会一直一直烙在记忆里的。但是,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
或许是已经忘了使自己心跳的那句话的缘故,也或许是重温了太多次已经麻木了的缘故,现在的自己,已经再也不会那么紧张,那样脸红心跳了。
因为程泱这个人……已经与自己的生命再无交集了。
计心站在货架前看着排了好几排的玻璃杯,虽然在学校超市里没有找到,但是随便一家大型连锁超市里都会有很多的玻璃杯,跟程泱送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稍微……有点讽刺意味罢——相对于自己那么珍惜的态度。
“你们一点也不象我的那朵玫瑰,你们还什么都不是呢!没有人驯服过你们,你们也没有驯服过任何人。你们就象我的狐狸过去那样,它那时只是和千万只别的狐狸一样的一只狐狸。但是,我现在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朋友,于是它现在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小王子这样对那些玫瑰花说。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啰,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除了留下两三只为了变蝴蝶而外)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那只杯子就如同是对小王子而言是独一无二的那棵玫瑰花吗?但是,已经破碎了啊。而且……我也不是小王子。
计心考虑着自己是否该换一种材质的杯子,于是就一直沿着货架往前走,走到尽头后转了过去。
转过来的架子上摆着各种笔记本。“已经是文化用品区了啊。”计心轻叹了一声,正要转回去,却听见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诶?”回头,青正站在一边。
“聂青?”
“你……到这里来买东西?”
“啊……嗯。杯子摔碎了,学校里没有一样的。”
“哦。”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明明不熟悉,却因为计心见过青不一样的一面而似乎应该不同于其他人,当下无话。
青从货架上往外抽绘画用纸,但是因为在纸上面还压着另外的纸,要把需要的纸抽出来有些困难,于是青用左手托起上面压着的纸以减小摩擦。快要抽出的时候,背后有人走过,行走所形成的风带起了计心的头发,一直飘到青的颈间,痒痒的。青手里一用力,纸张和手腕之间形成了恰到好处的角度,纸张的速度也足够,青的手腕顿时就被并不是怎样锋利的纸张划破了。
“没关系罢?”计心抓过聂青的左手,手腕伤口处已经有血渗出。
今天的计心有些脱线,当下不经大脑反应地,像是在正常情况下给自己处理伤口一样凑了上去吮吸伤口。
青一颤。
接吻对于青来说并不陌生,实际上,他尝过许多女生唇膏的味道,但是被吮吸伤口却是第一次。计心嘴唇的柔软触感贴在手腕细腻的肌肤上,温热却不油腻。青笑了笑:这个女生,没有擦唇膏呢。
望着面前女生单纯简单的模样,不知怎的,似乎有什么从伤口里通过血液传达到了全身。
计心唇离了青的手腕,伤口已经不再出血,看来只是毛细血管出血,伤口并不深。想到自己口袋里还装着创可贴,计心便从口袋里掏出来撕下一片。
“你还随身携带创可贴?”青刚刚问完这样的话就注意到计心往他手腕上贴创可贴的手上也贴着一样的一片。
“你受伤了?”青抓起计心的手问,“怎么了?”
问这话的时候,青的脸上有着温和的关切,正如一位真正的温柔的王子。
计心扬起笑脸,说:“没什么。只是去捡杯子碎片的时候被划破了。”
“你傻啊,玻璃碎片干什么用手去捡啊,直接扫掉不就好了吗?”
嗯?计心惊讶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青,看得青也不自在起来,计心却“嗤……”地笑了。
青更是满眼的疑惑,“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是聂青同学你的话,应该会很温柔地说,‘不要紧罢?伤得厉不厉害?’这样的。”语毕,计心微微侧首,弯弯的笑眼看起来如此美好。
聂青愣住。是呢,应该是像她说的那样,用很温和的,很关切的语气去问候一声的罢,因为,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才会不被人敌视,才更容易跟人融洽相处。自己不就一直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吗?
但是……原来我是这么恶劣的一个人啊。一不小心原形毕露了呢。在这个女生面前。
“呐……”
“嗯?”
“叫我青,青就好了。”
“……青。”虽然在心里想起他的时候会跟其他人一样只想着他的名字,把他叫做青,但是,真正面对面的话,只叫一个男生的名字,果然还是会不好意思。
“嗯。”
青周围的人都只叫他名字,也是因为他曾经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吗?为什么?是讨厌自己的姓?还是喜欢跟大家更亲昵?计心望着青的脸,希望能够读出跟答案有关的信息。
青挑起眉,一双清莹的眼看得计心砰然心动,而他脸上“怎么了”的表情却让计心也醒悟过来:自己居然……一直盯着别人的脸看,而且是当着人家的面。
计心慌忙把视线移走,避开青疑问的眼神,用问题打破尴尬:“青买这样的纸是用来画画的吗?”
“嗯。以前学过一点,今天看见昙花好像要开了的样子,又想画了。”青一边说着,一边把纸包好,抬起头来问,“你只买杯子吗?”
“嗯?嗯。”
“买好了吗?”
“呃,还没有。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计心坦白。青收好纸,笑了笑,“要不要我来参考一下意见?”“求之不得。”
脱口而出的话,代表了真实的心意吗?
“计心?”青停下,回望还傻站在原地的计心,计心回过神,赶忙追上。
青在摆着杯子的货区走了一圈,回到摆放着玻璃杯的地方。计心差异地看着青认真地挑选玻璃杯,青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异色,只是单纯在挑选玻璃杯而已,计心的心里却涌起莫名的感觉。
“为什么?”疑问脱口而出。
“嗯?”青转过头,理所当然地说,“挑选玻璃杯不都是要看看有没有气泡和杂质,然后透过杯子看物体变化情况的吗?”
“为什么是玻璃杯?”
“因为玻璃杯是所有材质的杯子中最健康的啊。”青疑惑地看着有点奇怪的计心。计心像是从梦中突然醒来一样,一下子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哦。青懂的好多。”
青没有应声,只是看了计心一眼,把手里的玻璃杯交给计心,“这种可以吗?”
“嗯。谢谢。”计心接过杯子,抬起脸一笑,“走罢?”青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收银台走去。青走在计心身后,没有看到计心有点落寞的脸。
——巧合吗?在自己想要改变选择的时候,青选择了跟程泱一样的杯子。
走出商场的时候,外面已经在下雨了。
夏天的雨,来势猛烈,大滴砸落。计心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下巴和脖颈的优美弧线落在青的眼里。
“呐,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要不要去看昙花?”
“诶?”计心惊讶地望着青,“你没有住校?”
青摇了摇头,又说:“雨势这么大,先去我住的地方等等罢,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望着青的眼,计心有些犹豫。青的头发稍微有点长,额前碎发垂到眉下,眼睛不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总觉得有点忧伤,仿佛脆弱的玻璃。
公交车上人很挤,人们手里的雨伞往下滴着水,到处拥挤而潮湿。出门的时候已经时候不早,现在因为大雨的缘故,天也黑了下来,车里的灯光亮起来,但是外面又不是夜晚一样的黑,即便亮着灯也没有多大对比,车里车外都是昏暗的。
青把手里的纸卷起来,从计心手里拿过她的玻璃杯放进装着米的手提袋里,右手抓着头顶上的吊环,手指勾着手提袋。
“小心扒手。靠近我,抓着我就好了。”青附到计心耳边,低声对正被挤在人群中,够不到吊环的计心说。计心低下头去,缓缓伸出手抓着青的衣角,青左手竟环过计心的腰将她搂在了怀里。
好像有一只烟花突然从身体里炸开,灿烂的花火从脚下一直腾空升上,在胸口炸开,绽放出无数美丽闪亮的星火。青的衣服在上车的时候稍微被淋湿了一点,隔着薄薄的夏衣,彼此的体温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计心耳边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遏制不住的心跳声,如同奔跑的群马踏着大地,蹄声震耳。
青低头看着胸前像小兔子一样的计心,看着她微红的耳廓,嘴角缓缓地扬起,玻璃一样的眼睛也随之微微弯出好看的弧度。
从公交车上跳下来,青和计心在公交车站下站着,外面的雨还是很大。青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计心,脱下了自己的T恤盖在计心头上。计心还没有反应过来,青已经又拿回了那一袋米和用袋子包起来了的纸。“就在前面,跟我来。”青说着冲入雨中。
“诶?等等。”计心追上去,却没有把青的衣服顶在头上,而是抱在怀里。
从公交车站到青的公寓楼下不到百米,很快两个人就冲到了楼下。可雨势太大,青和计心还是没能逃脱被淋湿的结果。
“笨蛋。”青看到跟过来的计心居然把他的T恤抱在怀里而把她自己淋个透湿,伸出手去在计心额头上弹了一指。
“呀,疼。”计心被弹了之后才捂着额头躲开,闭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偷偷瞄向青。
青笑起来,唇角的弧度很柔和。计心的身高使她在平视时,视线落在青的下巴处,计心歪着头,目光无意落在青的唇上,那么柔和的弧度,让人莫名地心动。
“进来罢。”青突然扭过头去往楼上走,计心有点脱线地愣了愣,不懂青为何态度变得这么突然。
青住的地方是普通的公寓,计心走在楼梯上,感觉跟在回家的楼梯上并无多大差异。多久没有回家了呢?稍微有点……想家了,突然。
“到了。”青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计心跟在青的身后进屋。
第一次到男生家中,计心抱着青的上衣,两手在衣服的遮挡下紧紧捏着,手心里甚至有汗水渗出来。
“啊!”计心低着头,视线却总在闪躲,没有注意到进门之后居然是高起一阶的,当下被绊倒,整个人就朝前趴下去。“小心。”青转身,用没有拿东西的右手扶住计心。
计心的呼吸直接抚摸着青的肌肤,青身子一紧,计心也顿时羞得脸通红。
“那个……这里高起了一点,小心注意一下,别再摔倒了。”青放手,扭头朝屋子里看着,明明是自己住的地方,今天看起来却似乎有点不一样。
“嗯……嗯!”计心尴尬地恨不得自己拥有变身术,把自己变成一只蚂蚁悄悄爬出去算了。
“呐,你的衣服都湿了,浴室在那边,你去洗一下罢。呃……”青放下米和纸,走进另一件房间,很快,拿着一件衬衣和一条运动裤出来,“先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罢,等下熨干再……”
“谢谢。”计心接过衣服走近浴室,一直都不敢直视青。
尴尬。诡异。
厨房里的青把淘净的米倒进锅里,添水,打火。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青依旧光裸着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靠在墙壁上,有点想入非非。“唰啦——”厨房门被拉开,青吓了一跳,反应过大的青又吓了拉开门的计心一跳。两人看着彼此的窘迫模样,短路。
“嗤——”青先笑起来。计心也跟着笑起来。这一笑,冲散了之前的尴尬和紧张。
“帮我看一下粥,我去冲个澡。”青把勺子交给计心,笑了笑走出厨房。计心只是“嗯”了一声,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来问熨斗的。
青在浴室里看到计心冲洗过的衣服挂着,顿时明白了计心去厨房找他的目的。“真是个单纯的女人。”商场里计心帮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公交车上两个人紧紧挨着的时候,进门她跌进自己怀里的时候,还有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身上的淡淡香味还在浴室里若有若无地弥散着。
“女人……”
青抬起手腕,久久地,冷漠地看着。
而后撕下手腕上的创可贴。打开花洒,调温至凉水,冰冷的水喷洒下来,冲走了浴室里残留着的计心的气息。
“……我没有生气,真的啦。啊,今天下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吼你的,只是刚洗过澡之后有点累。对不起……”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听见厨房里的计心在打电话。
原来才洗过澡,难怪这么快就冲完澡而且还冲洗了衣服。啊……自己在想什么啊。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走进厨房。
“……诶?我现在?嗯……现在雨太大了,暂时回不去。什么?你来接我?这么大的雨?”
居然要冒雨来接人?电话那头,是什么人?
青从计心手中抽过手机,直接挂断。
“诶?!”计心傻兮兮地眨了眨眼。
“一边讲电话一边炒菜,会炒老掉的。”
计心这才“明白”青为何替她挂断电话,无奈地笑了笑,“已经炒好了。你看,火都熄了。舍友在担心我呢,我还是打回去好了。”说着,计心上前跟青拿电话。
舍友……听到她这样说,不知怎的,青竟然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么大的雨,叫你舍友来接你也不妥当罢,而且现在……”青走到窗前用目光指了指下面,“你看这暴雨,路上就连出租车都没有。所以……”青笑着,依旧是唇角弯起柔和弧度的微笑——“我来替你回复。”
“不要!”怎么可以?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让舍友知道自己现在和青两个人在他的家里的话,仅仅这一晚上她们也会想出N多不可思议的可能。
青毕竟是男生,一只手就扣住了要扑上来夺手机的计心,还得意洋洋地晃着计心的手机。
“不要啦,青。求求你,不要打回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我都可以的,千万别打回去!”计心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说话算话。”青放开手,“我不打回去。”说着,把计心手机的电池拆了下来。
“诶?”计心看着青拆了自己手机的电池,却坐到电脑前开机。“啊肚子饿了,都没有人去把饭盛出来吗?”某人貌似自言自语的样子。计心禁不住眼角抽搐。这个人……
“计心,你QQ?”计心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听到聂青这样问就很听话地报上了自己的QQ号,然后才问“要我QQ号做什么?”
“密码。”青不回答,竟然直接要密码,计心一天之内第N次犯傻,乖乖地告诉了青,然后才问“为什么登我QQ?”
“哪个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舍友?”青还是不回答,滑动滚轮在“我的好友”菜单中上下滚动着。“这个。”计心从厨房走出来,指了指其中一个亮着的头像。
“叫什么?”
“陶桃。”
“桃,我今天出来遇到以前高中同学了,她带我来她们学校了,没想到现在下雨了,今晚我在她们寝室住一晚,不用担心。还有,刚才我手机没电了,抱歉。这是别人的电脑,我下了,不用担心。”青飞快地打出这样的文字,犹豫了一下,回头问计心“你平时输标点符号吗?”
计心今天数度脱线地大脑在这种情况下终于明白了,等着青问:“不回去是什么意思?”
“如您所见。”青转过椅子,面朝着身后的计心,“天已经黑了。而且暴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如果你要回去的话,我可不会送你。”青有点耍赖。计心也无奈,叹了口气,“我不叫她桃,而是叫全名。”
青挑起眉看着计心——同住一个寝室居然还连名带姓地叫?女生们不都是不论姓名多短都只叫名字的吗?有趣呢,这个人。
青转过椅子,键入了几个回车键之后发送出去接着就下线关机了。
“吃饭了。”计心说完这样的话突然发觉这样好像……夫妻?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再度回归到之前的诡异。
明明是两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为什么会在刚才产生那样的感觉?明明说了几句话,现在居然要在这个男生家里过夜。天。这个世界上果然是……Nothingisimpossible。
“你的手……”青指着计心的手,计心手上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伤口的地方因为泡到水已经有些发白了。青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两贴创可贴,抬起计心的手替她贴上,又把另一片交到计心手里,并把自己的手腕伸到计心面前。
计心微笑着接过创可贴贴在青被纸划破的小小伤口上。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两个人一起安静地吃晚饭,然后计心收拾起碗筷去厨房清洗。青趴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里洗碗的计心的身影,心中突然溢出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曾经有过的,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个时候的爸爸妈妈还在一起,那个时候……
是不是在那个时候的欢笑中就已经开始有对彼此的怀疑和背叛萌发了呢?那个时候说的“我爱你”是真的吗?那个时候说的“妈妈最爱青了,永远都是最爱青的”“爸爸永远都会这么疼爱青”,那样的话,为什么,他们都不记得了呢?
明明是自己亲口说的话,却亲自背叛了。
大人们……不,人们,都是这么容易背叛的。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曾经的心情,全都可以毫不在乎地背叛,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说什么“最喜欢青”,说什么“永远”,结果法庭上的时候还不是谁都不想要这个有着对方一般血统的孩子?
永远?都是骗人的!
眼眶……稍微有点发热,青趴在沙发上,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计心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青趴在沙发上,以为他睡着了,悄悄走进青的卧室取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青抬起头,计心反而稍微被吓到了。“吵醒你了吗?”
“我没睡。”
“哦。”
“青的昙花要开了吗?”
“啊,在阳台上。”
从客厅转移到阳台,两个人之间还是没有什么话。坐在小凳子上面对着安静的昙花,客厅里的灯光穿过卧室照在阳台上,把两个人的影子的影子拉长。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计心转头望着青,朦胧的灯光照在脸上。青望着面前的昙花,缓缓地闭上眼。“嗯。”
“哦……”看到青似乎不愿说下去,计心低下头,不语。
八点。
九点。
十点。
“青,要开的昙花是这个样子的吗?”计心望着眼前一直没有变化的昙花问旁边同样一直望着眼前一直没有变化的昙花的青。
“……”沉默。
“我说它快要开了,并没有说是今晚要开。”青望着昙花,不看旁边的计心。
“那么你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坐着等三个多小时?”
“陪你。”
计心慢动作转过僵化的脖子,看着青,一动不动。
“怎么了?”
“突然有点犯傻。”
“犯傻看我干什么?”
“让自己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地傻。”——至少还有你比我更傻。
“唔,的确。知道自己无知就不算太傻。”
一秒,两秒,三秒。
“你刚才的话……是说,我通过看你发觉自己跟你相比是如此无知……吗?”
“你说呢?”
计心有点气急败坏的脸上突然荡漾出柔软的笑容。“不知不觉,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能这样开玩笑的地步啊。”
青一愣。
不知不觉……吗?果然。“看来,今晚是不会开了。去睡觉罢。”
“嗯。”计心应了一声,撑着自己的腿站起来。
“计心?”
“嗯?”
诶?!
计心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为什么……
原来心跳得太厉害的话,是这么难受的。脸上一定很红罢,还有耳朵,感觉就要烧起来了。计心捂着唇,难以置信地望着青。“为什么……吻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不是说过叫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的吗?”
——明明是在说这种让人生气的话,但是青脸上那脆弱的神情却让人不忍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