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人生中会第二次做新娘,却从未感受过做新娘应有的欢快,就连这次要嫁给的是自己心心念念十几年的李世民,都是如此不安,面对着铜镜中,装扮一新的模样,自己都认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化妆师技术高超,又或者是因为容貌有所改变的原因,总感觉那个镜子中的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深眼窝、高鼻梁,红薄唇,再加上胡人喜服,活脱脱一个胡人女子。
与汉人婚嫁不同的是,胡人新娘子可以不用盖盖头,只用一层薄纱遮住半张脸即可。当一切准备就绪,将面纱遮住脸庞,露出一双眼睛更是很难分辨出我就是那个曾经的晋安大妃。
吉时已到,却不见慕拓,只是派了阿古来看看我,阿古看见我的妆容也惊住了,可随后又恢复了以往的表情。
“大妃。”当帐子里只剩下我和阿古时,他突然半膝跪地,“请您不要怨恨可汗,可汗做这一切不敢说全部,可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您,无论你是多恨透了可汗,也请您明白,可汗的用心。”
我赶紧把阿古扶起来,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给我下跪,更是第一次求我,竟还是为了自己的主子。
“我不恨他,但是我们之间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替我好好照顾苍佑。”我突然转移话题,“我相信你会好好照顾他的。”说着,拍了拍阿古的肩膀。
两个喜娘走进帐子,搀扶着我走了出去。像是我当年来到这里一样,两旁挤满了人,只不当年是来,这次却是走,同样的事情,却不同心情,一切又要回归原点了吗?不会,只是有开启另一段路程。
这次送亲是由霍契带队,出了泰木合,香舍也跟上了队伍,这也是慕拓安排的,由香舍陪嫁,照顾我。
所走过的地方又让我想起来的路,那时候有慕拓,有阿古,我们会闹别扭,也会相互打闹,我第一次看到慕拓玩世不恭的另一面,也是从那时开始,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如今的路,么了欢笑,只是不断地赶路,霍契再见我,却多了很多愧疚,不过我对他再没敌意,很多人和事,我只想珍惜,这样心也会变得轻松很多。
与其说我是来和亲不如说是泰木合部落送给大唐的礼物。偌大的皇宫没有谁会特地来迎接你,只是早早就有几个侍卫等待宫门外,引这队伍走向偏殿。
霍契作为送亲大臣,在前殿被皇帝召见,而饿哦只是坐在一旁的偏殿等待皇帝的旨意。整整一个时辰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等来的的也不过是一句话,先去风喜阁暂住。
一行人又忙忙碌碌的向风喜阁走去,不知饶了多少条路才到达目的地,来的路上看到很多处地方都是走过的,可又不能说些什么,有句话说的好,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别看这领路的公公官不大,可在皇宫里,却是无处不在的,如果刚进宫就得罪了他们,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顺。
我让香舍给那两位领路的公公一锭金子,也算是现打赏了,不过香舍可有些不情愿,本就性格豪爽的她更是看不惯这种势利小人,可看不惯如今也要学着习惯,因为以后我们也将成为势力的人。
这风喜阁总共也就四个宫女,两个太监,殿内布置还算整洁,不过也只是整洁罢了,就连几样像样的摆设都没有。领头宫女还算机灵,看到我们来连忙迎了上来。
“奴婢参见泰木合纳雅公主。”
“你知道我?”我有些惊讶,刚才被分到风喜阁,就有人认得我。
“回公主,前几日尚宫大人交代了奴婢们打扫宫殿,准备迎接您。”
前几日?前几日安排好的事情,却让我在偏殿等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才安排来这里,看来,这个皇宫对前来和亲的泰木合部落不太友好,刚进宫就如此。
虽然心里生气,表面上却还像是没事人一样。香舍带着几个宫女,开始忙碌着对这里进行第二次整理,只是简单的把几样摆设品换成我们从泰木合带来的几样物品,整个大殿都变的不一样了。卧室也铺上特地带来的制品换上,又换了几处窗帘,瞬间,感觉就不一样了。
霍契也匆匆从大殿赶来,看到我们都还适应也安心了。
“怎么,有什么事吗?”看着霍契有些忧心的样子,我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担心,大妃,不,公主您在这里住不习惯。”
我悄悄的凑近他说道,“你别忘了,我可是汉人,在这里生活怎么会不习惯。”
霍契听到我的话也跟着笑了。
“公主,明日微臣就要带着队伍回去了,您自己多保重,微臣和云素会好好照顾苍佑王子,您也不必费心。”
在泰木合我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苍佑了,他才十岁,身边却没了父母,不过有这么多人愿意去照顾他,苍佑一定会好好的。
在这风喜阁住了一天,第二日清晨公公便来传圣旨。没想到泰木合部落公主却只被封为“才人”,而此时还有两名大臣千金一同进宫,都封为“美人”。
虽然公主身份比那两个大臣千金看起来要高贵许多,可如今进了宫地位却还不如那两人高,这分明就是有意刁难。霍契听闻却也火冒三丈,而我依旧平常心,霍契看到我都不着急,自己也没了办法,气冲冲的带着队伍出了宫,此时,我和香舍,真正成了没有依靠的两个人。
两位大臣千金,也来串门,长相样貌却也是百里挑一,年龄都是在十五六岁,正值风华年龄,我却比她们整整大了十岁,听到这话,两人都惊住了,上下打量着我,不敢相信,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子,还能进的了宫,我也只能笑笑不说什么。
在这风喜阁住了几日,却一直没有见到皇帝,世民。身份本就低微,又不的皇帝恩宠,所以这里始终很冷清。
“这里为何取名‘风喜阁’?”我有些好奇的问着身边的这个名叫惜晴的领头宫女。
“回主子,因这里到了冬天会比别处的风大,前朝皇帝戏称这里是‘冬日之风喜爱之处’,故取名为‘风喜阁’。”
“前朝,如今为何不换个名字。”
“这……”惜晴吞吞吐吐的说道,“这里地偏,很好有人会注意,所以,也没有人注意这里。”
原来如此,我还没进宫就已经得罪皇帝了。我摸着胸口那枚曾经世民送我的玉佩,不知何时,我们才会见面。
听完惜晴的话,我又继续练着字,从泰木合带来的习惯如今却用来打发时间。一笔一划总能让人清净下来。
惜晴也忙着自己的事情,带着两个宫女在宫殿里贴这些什么,仔细看去,却是黄底红字的符贴,而且每个角落都贴上。
“你们这是……”
“回雅才人,最近宫中传闻闹鬼,所以……”宫女秋雪刚说完,却被惜晴瞪了一眼,赶忙低着头走开了,跟着另一名宫女夏枣默默地继续贴着符。
惜晴接着秋雪的话解释道,“这几日,总有些宫中主子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是其他的宫女太监撞见也就罢了,却偏偏都是各宫主子,所以也都闹得人心惶惶。这些个符也都是奴婢们悄悄从各宫要来的,不管怎样防范一些总是好的。”
历朝历代宫中都有这些妖魔鬼怪之说,没想到竟也被我遇见,我很好奇到底那些个主子是看到什么了,都能下着她们。
惜晴却也不厌其烦的跟我解释着。原来她所说的不干净东西竟是一个已故之人,而此人也从未在宫中生活过,据说是皇帝陛下还是秦王之时喜欢的一个将军千金,不过却不知什么原因没能走到一起,那位千金还嫁给了一个胡人为妻,不过,皇帝并没有忘记此人,每年那千金生辰皇帝都要一个人去一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失去了哪里。不过,前两个月却传来那个千金去世的消息,皇帝沉寂了很久。可最近几日,宫中常常出现那个去世千金的“魂魄”,认识那位千金的几个主子也都见过她的“魂魄”,有人说那千金是舍不得皇帝,死后才会回到这里。
惜晴空中说的将军千金不就是我吗,虽然我去世的消息已经派人告知了长安,可毕竟我没有死,那何来“魂魄”之说,看来一定是有人假借我的名义装鬼吓人。
不过这人会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且我去世的消息已经传来这么久,为何却在我入宫之后,出现这件事情。想着心里也有了怀疑对象。
皇宫的夜和泰木合不一样,很狭窄,星空稀疏。我坐在香舍的房里看着窗外的星星,更是看不清那天上的样子。
已经四更天,香舍却不在自己的房里,被褥整整齐齐,应该是没有睡过,没过一会儿,香舍便回来了,一身白衣服,散长发,白脸庞,红嘴唇,确实也把我下了一跳。
香舍看到我坐在她床榻边,也惊住了愣在原地,不知该干些什么,赶紧将散发收拢,扯些白衣长衫,低着头不说话。
“原来真是你。”
香舍听到我这句话,赶忙跪倒在地,“公主,奴婢,奴婢没有恶意。”
“那你说说三更半夜穿成这样不是去装鬼吓人还是去干什么?”
“奴婢只是想熟悉熟悉宫中地形,又害怕有人认出,所以穿成这样。”
“明天一早你就收拾会泰木合吧,我身边留不得你。”
“公主。”香舍听到我说这句话这才哆哆嗦嗦的说出了事情,“奴婢只是看不惯公主被大唐皇帝这样冷落,所以就装鬼吓人,奴婢还听说公主您以前,您以前是大唐皇帝最爱的人,所以就想借着您的名义,去吓人。”
“谁告诉你我以前的事。”
“是,是可汗。”说完这句话,香舍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赶忙解释着,“可汗是担心您在这里受委屈,所以让奴婢好好照顾您还告诉奴婢这些事,说有可能的话可以利用这点来让大唐皇帝知道您的存在。”
我就知道这个香舍一定不简单,而慕拓也不会派一个不信任的人来跟着我,香舍便是他身边的棋子,我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受到监视。
“你起来吧。”说完,香舍连忙起身,我用手帕将她的红唇擦去,“以后别干这种事了,这里不比泰木合,什么事都要讲规矩,如果你被抓了会连累很多人。”
“是,奴婢记住了。”
我走出香舍的房间,从回廊处走回寝殿,此时月光微微从云端露出,像是沉淀在墨汁里的一块白玉,狡黠美丽。
被香舍这么一闹,说不定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要告诉整个皇宫,裴禹歆又回来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果然,闹鬼事件还是查到了风喜阁的头上,没过两日,重兵边包围了整个风喜阁,宫中的宫女太监都监禁起来不得外出,当然,我更是不得踏出宫殿半步。风喜阁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宫殿,变成了阴森诡异的地方,本就很少有人来,这次被重兵包围更是没什么人来了。
殿里所有人都慌了,踱着碎步走来走去,看到我从后殿走来赶忙为了上来,“雅才人,这可怎么办,陛下派兵包围了这里,谁也出不去了。”
“让他们包围好了,风喜阁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惧这些士兵。”
说完我让香舍在大殿正中支了一张矮桌,铺上宣纸,准备好笔砚,看是我一天中常事,练字。
大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之前一直都是开着的,没想到他们为了防止有人逃跑竟然将三扇门全部锁上,还好屋内采光还算好,看着字也不费眼睛。
我收起最后一笔画,看着点了点头,抬头之事看到颜寒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一副严厉的表情,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冷峻。
不过当我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之时,他原本冷酷的双眼立刻融化了,僵硬面容也开始出现不一样的表情。
我冲着他笑了笑,点了点头,他竟然不敢相信的又看了我几眼,确定不是做梦转身却离开了宫殿。
我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盔甲整齐的碰撞声,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正朝这里走来,脚步急促,却还是很整齐。
宫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一道阳光打在站在门口推门而进的那个人身上,此人身穿黄色长褂,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刺眼。
所有的人看见眼前这个高大的人之事,纷纷跪地,而我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慢慢走来,从阳光下走到大殿里,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那张英俊的外表多了沧桑,身材依旧高大却没有以前强壮了,比起最后一次见他,也就是那场七夕相逢,有是六年,我们又都老了六岁,可再见却还是当年的样子,仿佛时光静止。
颜寒示意所有的人退出了大殿,门又关上了,而此时,整个大殿只剩下我和世民两人,却长久的相互站着。
“臣妾雅才人参见皇帝陛下。”
世民赶紧走上前搀起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禹歆,是你吗?”
“陛下心中的裴禹歆早已不在人世,站在您面前的是泰木合纳雅公主。”
“纳雅公主!是裴禹歆已死,你是纳雅公主,可不管你是谁,从今往后,搜不要在离开朕。”
世民抱住我,紧紧的拥在怀里,“你回来了,回来了。”他的话很轻柔,仿佛只是在对他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