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道场,让每个经过的人都收获一段属于自己的心经,直至生命尽头,你才会以超脱的心态回首一生的坎坷,人生,在死亡前一刻顿悟,却来不及再做修正;来生,又是重复着对对错错,已忘记前世的过往。这样的轮回,谁也逃脱不掉,这也就是命运。
佐清的死依旧在调查,可两日过去,却丝毫没有进展,香舍按时来送饭与换洗衣物,对于调查这件事也是不太明白。
第三日,送饭的人却变了,两个年长的奴婢将饭菜搁在桌上,只说了一句“吃吧,一会来收。”说完便再也不管了,直径走出帐子,站在门口等着。
也是,帐子里的昏暗,不是谁都愿意去承受的。
两人站在帐外不时的聊着天,而我看着桌上的饭菜也有些疑惑,今日为何香舍没来,而是派了两个面生的奴婢。
“她的待遇也太好了,被监禁还每餐两个菜。”
“你不知道吗?这监禁的可是泰木合部落先可汗的大妃,新可汗也正准备迎娶她呢。”
“管她什么身份,如今害死了咱们佐清公主,那可是死罪。”
“这可不敢说,那个大妃,可是大唐朝的公主,有这层有关系,咱们可汗也得掂量掂量。”
“你可真是老糊涂了,这里离着长安城十万八千里,他们哪能顾得过来,还不是咱们阿史那部落说了算。”
“呵呵呵,就你聪明,怪不得要让你带着我来看着这个女人呢。”
“那当然了,监禁的这个女人可是重犯,可汗可是说了,要看紧喽。”
“恩恩”
……
门外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道话我也都听的清了,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不是部落里的奴婢竟是从阿史那派来看着我的。
阿史那部落如果听信佐清贴身奴婢所说的话,那我肯定是必死无疑,更何况,还有个帕沙在,她一定会借机添油加醋置我于死地,如果阿史那认定我是凶手,强加压力给慕拓,那我真的是凶多吉少。
桌上的饭菜我也没动,又被原封不动的端走了,到了晚饭也不见有人来,这两人难不成是在新的环境里迷了路?此时我还有闲心开玩笑,看来我的心态还是很不错。
艾扎拿着一个包裹偷偷摸摸的走了进来,一身粗布麻衣男子装扮,竟让我有些认不出来。
“公主,赶紧换上,可汗在纳斯河等着您。”
还未等我缓过神,香舍已经把包裹里的衣服拿出来,又帮衬着我穿起衣服来。
一身浅灰束腰长褂,束起发髻,有是女扮男装。
“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是得了空问了一嘴。
“阿史那可汗认定您是杀佐清太妃的凶手,一定要让可汗严办,所以可汗打算带您逃走。”
说着,已被拽出帐子,今晚的月光都被一层层云遮住了,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可帐外的士兵都没了,一路上也只是躲过几次巡逻士兵,一切顺利到达纳斯河。
即使月光稀疏,可安静的纳斯河依旧能看到慕拓的身影,身后的披风在微风吹拂下如浪潮般时上时下。
慕拓迎上我焦急的盘问道,“一路可还顺利。”
我点了点头,“都是你安排的吧。”
“恩。”
“等一下。”我站在原地,扯回了慕拓拽着往前走的胳膊,“你要带我逃走吗?”
“对,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我不会跟你走。”说着,我就要往回走,重新回到那昏暗的帐子,可还没走两步,颈部便传来一阵疼痛,随后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东边微微泛起了白光,西边依旧还有繁星挂满天空。
身边生起一堆篝火,我用手撑起身子,手底下感觉很柔软,再看原来都是沙子,放眼望去一片荒漠,之后身后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胡杨林。
“你醒了。”慕拓拨了拨一旁的篝火,香舍也从胡杨林中捡来许多柴胡。
“我们这是在哪里?”
慕拓环视了一周,轻松的答道,“沙漠。”又接着说道,“过了这个沙漠便可到一个镇子,我们在哪里休息几天。”
“你疯了,我们谁也走不了。”
“为什么?”
“你是可汗,既然选择了汗位就要对部落负责,我是母亲,既然选择了生育就要对苍佑负责,我们都是有牵挂的人,怎么走得了。”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不会放弃这么多,可是阿史那可汗咄咄逼人,非要置你于死地,再加上塔让部落火上浇油,更是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这个时候我更不会放弃你。”
原来,真的被我猜中了,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两个这么强大的部落要置我于死地,也是,我是大唐公主,留在泰木合对他们只有威胁没有好处,如今借此消除这个隐患,即使是大唐也挑不出理来。
慕拓见我不说话,走过来将我身上的披风又拾起来重新披在我身上,“谢谢你,慕拓,你为我做的事太多了,我不想再亏欠你。”
“这些都是我愿意的。”
“如果你真对我好,这次就听我的,带我回去,我相信你会有办法化解这一切,我不想让整个部落的人为我成为牺牲品。”
“不用再说了,我已下定了决心。”说着,收拾着一旁的东西,又往篝火里添了几只柴火。
我夺下他手中的木棍扔向一边,“你做这一切我不会领情的,不会嫁给你,不会饶恕你的篡权。”
慕拓没说话,又重新拿起一只木棍。
“总有一天我会拿回本该是属于苍佑的东西,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惨淡一生。”
我的竭力嘶吼仿佛对慕拓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他只是笑了笑,“即使是这样,我依然会对你好。”
起身,拍了拍我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看到我依旧站在原地,又折回身摸了摸我的头,“好了,别愣着了,咱们回去。”
“你……”我像是听错一般,又重新问了一遍。
慕拓点了点头,“回去,十几年了,你的性格我很了解,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虽然草原上的风景都一样,但还是感觉这里和泰木合不一样,草更绿,天更宽广。
或许是因为人烟稀少的原因,就连空气都是无限的自由气味,一个妇人挤奶的场景都会深深的吸引住我。
我和香舍这里住了有三天,却一直都不知这是哪里,当然,我也不想知道,这样反而更心里有些踏实。
从沙漠返回来的路上没想到却遇到了刺客,那些刺客却正是塔让部落派来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香舍竟然也会武功,和慕拓两人和四名刺客打了起来,却始终寡不敌众,慕拓也受了伤。不过,还好阿古带着一队人马赶来,总算是把那几个刺客制服。
也因为这样,让慕拓想到了这个法子,“假死”,假死对象不是别人,而是我,这样便可逃脱所有人的耳目。
晋安大妃带着奴婢香舍逃走,路上不幸遇到刺客,追至悬崖,坠崖身亡,前来追赶的部队晚来一步,只擒住刺客,遇擒刺客也都毒自杀。尸体?坠崖,刺客?自杀,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没有任何破绽,只要慕拓坚持这样说,其他人也不敢在说什么。
而我和香舍,被安置在了这里,跟着几户游牧民生活在一起,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也没人去追究这些。
可这样一来,我一个“死人”该如何去面对苍佑,今后这条路,将更难走。
前几日,慕拓还会抽空来看我们,可最近却没见露面,换做了阿古来探望,同样是心不在焉,说什么都是没有精神。
阿古来还有一件是要做,那就是给我换药,脸上的伤疤还得继续敷药才可完全消除,每日都必须又一个时辰的时间用纱布抱住脸,三日又换另一种药,而这三日一换的药,也只有阿古亲自来涂抹和包扎。
看着铜镜里的脸,不经感慨,阿古的医书果然高明,脸上的疤痕是越来越淡了,而且比以前更光滑。
“阿古,你这手艺得找了徒弟,否则真是太可惜了。”
阿古没有听到我的话,心不在焉的卷着纱布,心思早已飞出了帐子。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缓过神。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阿古终于撑不住开口了,原来是慕拓打算与大唐和亲,想让云娅嫁过去,没想到云娅死活不答应,便和一个在楚达做生意的汉人私奔了,这可气坏了慕拓,本来身上就有伤的慕拓如今身体更是吃不消,而阿古却总是担心慕拓的身体,所以来到这心神不安的样子。
真没想到云娅竟是一个如此胆大的孩子,与她的母妃罕娜比起来实在是太勇敢了。不过曾经云娅也跟我提过那个汉人男子,他们是在楚达认识,并互相产生好感,想要成亲之时,羯罗却病逝了。两人可以说是好事多磨,可要是有缘,怎么都无法拆散,如今,又遇到和亲这档事,没想到云娅选择了私奔,希望她的选择是幸福的。
和亲,和亲。我心中不住的念叨着,与大唐和亲也就是要嫁给李世民,如果我是这个和亲的新娘……
我把我心中的想法跟阿古说出,阿古吓得精神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摇着头,“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为何?”
“你是大唐公主,他们会认得你,而可汗更不会让你去。”
“大唐公主晋安已经死了,我现在是一个没有身份的自由人,而且世上长得一样的人多的是,就算有人认出,我不承认不会有谁敢说什么。”
我知道阿古做不了主,我很严肃的让他回去给慕拓捎个口信。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现在我的身份,已经不可能再在这里有什么作为,不会有人帮我,这次只有借住大唐的实力,来给苍佑带来希望。
第二天慕拓便赶来了,喘着粗气,一看便知像是马不停蹄赶来的。
我坐在蒲团上斟了一杯茶推到慕拓面前,慕拓却狠狠的用披风将茶杯推到地上。
“你疯了吗,要回大唐?”
“我没疯,我本就是大唐人。”
“你是为了李世民?”
“是,没错,我一直没忘记他,如果可以,我想要回去。”
慕拓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我,最后走向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我能感觉到他全身在颤抖。
“你心里知道,我们这辈子只是有缘无份,你对我的好,此生怕是还不了了,放手吧,让彼此都快乐些。”我起身与慕拓并肩站着,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这样的话,我说过很多次,可每次都像一阵风,吹过便不留痕迹。
慕拓转过身抱住了我,我明白他都懂,可若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自私,为她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我爱过,所以我也懂得。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觉,可总是抱有侥幸心理,总会想象你会被我的付出打动,可爱一个人不是付错多少就能决定的,我们注定不能成为夫妻,就算是付出生命都不可能。我放手了,不是不爱你,而是给你自由,让你去寻找快乐。”
有些人,用一辈子去明白缘分这东西,有些人却会突然开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慕拓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关心我,却在今日真正放手,不仅是给我自由,更是解脱了他自己。
两日后,我有秘密的回到了泰木合,没想到,从我现在住的地方到泰木合,只有短短半天的路程。
刚回部落便被安排去了飞雪的那个帐子里,这也是我要求的,我觉得整个部落,只有飞雪的帐子是最隐蔽、最清净的。
当然,我也重新有个一个身份,便是慕拓的妹妹,泰木合纳雅。这个名字对于部落里的新人来说很陌生,可要是在泰木合生活二十年的老人来说,却很熟悉,总会在记忆里搜寻到这样一个名字。
泰木合纳雅,是羯罗、慕拓、弋儿同父异母的妹妹,比这两个哥哥要小十岁,比弋儿要大五岁。生母是个汉人,所以长相结合了汉人以及胡人所有的美丽,只有五岁的时候就被公认为部落里的小美女,可也就在五岁时,生母被陷害赶出了部落,纳雅也跟着离开这这里,起初几年,还和部落有些联系,可渐渐的也都忘记了部落里曾经有过这样一对母女,只是听说在一个镇子上生活,母亲又再嫁,其余的都不知道。前两年,有人传话来说是纳雅生病去世,她的母亲也离开人间多年,羯罗并没有对这对早已离开部落的母女有任何同情。
部落里没人知道纳雅去世,所以,这次冒充纳雅名义回来也并没人有什么怀疑,只是从未露面,让那些奴才、奴婢们更是好奇。
如果纳雅没有死,如今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年龄和我相仿,而这么大还未出阁也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回到泰木合,我从未踏出过帐子,每日也都是用面纱遮挡住脸,一日三餐,也是慕拓专门派人送来,没有谁敢去打扰我。
和亲的日子定在了两日以后,所以整个部落开始忙碌着,慕拓也时常来看我,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却也不敢常坐,因为帕沙接回了部落,慕拓害怕帕沙又因为吃醋前来闹事,怕把事情闹大。至于苍佑,虽然隔得不远,却始终不敢相见,有时候慕拓会安排苍佑来这边转转,而我也只能在帐子里远远的看着。
“苍佑,我的孩子,总有一天,母妃会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东西,而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努力学着做好一个可汗。”
心中默念着,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而慕拓,对不起,我只能选择一个去尽责,也只能辜负你,甚至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