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是先安排好,如此顺利没有任何阻碍。定于三天后的婚礼虽说时间上有些仓促,可这排场这装饰却精细的很,乌贺兰忙里忙完不亦乐乎,像是要嫁自家妹子,佐清无法改变帕沙的决定,只是摇着头说着“不要后悔”的话语。
阿史那与泰木合联姻,不光西面草原的各部落纷纷来贺,就连******有实力的部落也都派来使者送上贺礼,顿时间泰木合成了名流贵族聚会地方,满心欢喜的笑颜下尽是虚情假意,这倒让我想起了在长安自己的婚庆上那群官员们的嘴脸,所有的一切都是利益的趋势,如果少了这层关系谁还会惦记谁娶了谁,谁又嫁给谁。
我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再敬了几杯酒后便匆匆离开,走得老远还能听到欢笑歌舞声,丝竹弦乐并没有因为夜深而停止反而越发欢乐,不过这种喧嚣也随着人们的疲倦而逐渐低沉,最后只剩下噼啪作响的薪火在黑夜中挣扎。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闯进毡房中,我赶忙起身看去却发现慕拓直愣愣的站在门口处,一身鲜红礼服如此刺眼。
“你,你怎么来这里?”我一边给苍佑盖上被子一边走向门口处,还好今夜羯罗宿在佐清那里,还好今晚所有的人都被喜庆冲昏了头,当然也包括慕拓。
“跟我走吧。”慕拓喘着粗气,一阵阵酒气从他身上扩散而开。
挣脱开他紧固着的手臂,“慕拓,你喝醉了,不该来这里,帕沙还在等着你。”
“我没醉,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了,我要带你走,我们远走高飞。”
刚松开的手臂又被紧紧的握住,那力道我怎么挣扎都是枉然,像是一道绳索越挣扎反而越紧。
“你还说没喝醉,现在就开始胡言乱语,我是你王嫂,怎么可能跟你走。”
“晋安,不,是禹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娶帕沙吗?”慕拓直直地看这我,眼神充满着坚定,不像是喝醉酒,“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更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我愿意用我一生的幸福维护你,可我发现我做不到,无法接受出你以外的任何女人。”
“慕拓,我……”正如帕沙所说,慕拓对我有不一样的感情,那份情感不知何时慢慢生根,发芽,直到如今根深蒂固。“我是你的王嫂。”我继续说道,“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我更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护送你来这里,让你当我的王嫂比割我的心还要痛。现在,现在我就带你走。”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用尽力气使劲甩开他的手,向后踉跄了两步。
“你喜欢我大哥。”慕拓不敢相信的问道。
“来到这我就没有再爱任何人的权利,既然选择了你大哥我也绝不会背叛他。”
“他不爱你,他给不了你你想要的。”
“你不明白吗?我为何来这里,我以为这一路走来你会知道。踏上泰木合的土地我就不再有任何奢望,你说的这些,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大唐的兴辱。”
“如果没有这些责任,你会跟我走吗?”
会吗?我曾经想过如果没有秦王,没有之前的误会,我们早些认识,但从他的外表上或许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不过这些都被命运所颠覆,我爱上了秦王,嫁给了羯罗,我和慕拓此生也只有朋友的缘分,是,只有朋友的缘分。
“不。”
一声回绝让从满希望的那双眼神变得黯然失色,就连呼吸都变得如此轻声。
“原来,是我一人自作多情。打扰了。”
还未等我开口,慕拓转身走出毡房,如他进来那般匆忙。一切有恢复了宁静,像是刚才我在对着空气说话,只剩我一人站在原地……
昨晚像是做了一场梦,再次相见却看不到慕拓有什么变化,只是那目光冷漠不少。而一旁的帕沙却依旧如以前那般活泼,一手挽着慕拓的胳膊,一边不时的侧身依靠,艳红喜服虽不如成婚之日的隆重,可以就不失奢华。从未见过帕沙如此浓妆艳抹的装扮,今日一见还有些不自在。
帕沙的目光从我身上瞟过,揽着慕拓胳膊的手更加紧实,像是在暗示我,她胜利了。不禁又让我想到早上帕沙派人送来的礼物,一个落红的手帕,她是在向我炫耀,她已是慕拓的女人。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拿这种东西送人,帕沙的这份心思对我怕是用错了地方。
折腾了一早总算是要出发了,新婚第二天,依礼该回门,如此隆重却还是少见,放在旁人身上肯定又会招来些人嚼舌根,可这人是帕沙人们也都习惯了她的大排场。
看着一行队伍离去我也舒了一口气,突然想要骑马的念头驱使着我走向别处。
来到泰木合两年有余,心里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出来骑骑马,而慕拓赠送的太阳也着实令我满意,快如疾风,稳如地面,不愧是一匹良驹。
今日不同往时,心中并没什么不开心,却总感觉有什么堵在胸口,或许是昨晚慕拓说的话让我产生了芥蒂又或许是因为今后不免于帕沙打交道而感到心累。本以为回来到一片无争无欲的净土,没想到只是落入另一个漩涡。
眼前这片胡树林拦住了前进的步伐,草原与荒漠却只因这片胡林隔开成为两处境界,人性又何尝不是如此,善于恶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一块碎石不知从何处扔了过来,落在我的脚边,向着树林走去却不见一人,回头才发现一个人背对着太阳站在前方,那人不是别人,却是颜寒。
“颜大哥。”我惊呼道,未曾想过会在这里再见到他。
颜寒笑了笑,和以前一样单膝跪地行礼,几年不见还是如从前那般中规中矩。不过此时嘴中的“大小姐”却换成了“晋安公主”。
“快起来,快起来。”我赶忙上前拉起颜寒,于过去干净的脸庞相比如今多了些许胡渣,眼神更加坚定,不过还是那熟悉的样子让我像见到了亲人。
不知何时泪水已充满眼眶,那是喜悦更是说不出的想念。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大小姐。”一句玩笑话让颜寒放松不少,上下打量我一番,不时的点着头。
“你怎么来这里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来的这一路可还顺利?”我急忙问道。
颜寒摇了摇头,“大小姐放心,没发生什么事。”又接着说道,“我跟着麟亲王一行人来的,刻意保持了一日的距离,来到这里又听说麟亲王大婚,来来往往陌生人不少,也都对我没什么防备。”
听着颜寒的话我也放心不少,“你来这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办,是我爹爹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吗?”
颜寒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默默叹着气,他这样让我跟心急,看来真的是有事情发生。
“颜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很心急,一边问着一边在心中揣测着,“难道,难道是我爹爹……”
“不,不是,将军很好,只是,是秦王。”
秦王?很久没有他的消息,再次听到却是“不好”。
“秦王如今的处境很不好,太子和齐王从来没停止过对殿下的打压。”
还在长安之时,便都知道这些,如今的处境想也能想到,只是没想到的这么快。
“齐王利用妓女一事陷害秦王,此事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太子又在陛下耳边吹耳边风,把秦王身边一些猛将都调走,麟亲王朝见大唐时见过秦王,对这一些也有所耳闻,麟亲王回来没有向你提起过吗?”
“麟亲王见过秦王?”
“番邦朝见必然会见到秦王大臣,这有什么稀奇。”
是,这是没什么稀奇,只是慕拓见了秦王没想我说起却有些稀奇。当年,我和秦王外出遇险是慕拓出手相救,那时他就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不知秦王的身份,此次相见,还不心知肚明。
如果我爱的是一凡夫俗子便罢,可却是堂堂王爷,而慕拓竟然在我面前只字不提,只字不问,他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我永远也猜不透。
“齐王就爱用那些下三滥的东西陷害与人,陛下定会对此事不闻不问。”我岔开话题不再追究慕拓的事。
“这回你还猜错了,皇帝陛下为此事罚了秦王半年俸禄。”
我有些吃惊,如此英明的皇帝竟看不出这样的把戏,可在细想却也是皇帝高明之处。王权争夺,都是成者为王败者寇,亲手栽培的太子却被另一个儿子超越心中总有些不平衡,皇帝有如此偏袒之心,秦王的威胁何止是太子与齐王。
“这已是盘死局,秦王要想保全自己还得先过心里的那道坎儿。”
“大小姐的意思……”
“自古立长不立幼,皇帝定不会改变心思把江山让给秦王,而太子一旦即位,风头曾盖过他的人还如何保全,如今也只有打破这一规矩,成为王者,才能有资格保护自己。”
“臣等正有此意。”说着,颜寒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一副朝堂之上严肃表情。
“你们……”我不解的问道。
“臣与秦王殿下身边的几位将军均认为殿下有一统江山之魄力,太子、齐王骄奢淫逸,对国对民都是有害无益,既然如此,就应立有能力者担此大任,只是,秦王殿下从无此心,裴将军也坚决反对这种想法。”
对于秦王来说,一边是家人一边是权位和全府人的安危,对于父亲来说,一边是自己大半辈子忠诚的君王一边是百姓未来的生活,孰轻孰重无从判断,不过我相信秦王和父亲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如果依旧犹豫不决,那只有外人来帮助下判决。
“大小姐,您有何建议。”
父亲曾对我说过,作为一个领导者需要有敏锐的判断和下决心的勇气,一招棋错步步错,此刻,我要把这颗棋压在秦王身上。
“我支持你们想法,也相信秦王和爹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程将军说的没错,大小姐是女中豪杰。大小姐最了解秦王和裴将军,您都这么说一定没错。”
我和程知节将军一见如故,有过小吵小闹,本以为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还不知他竟把我比作女中豪杰。心中有些窃喜,却又有些担忧,担忧秦王如何跨过“篡位”的心坎儿。
“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还得劳烦颜大哥和一众将军竭力保护秦王安全,总有一天太子和齐王会吞下自己埋下的苦果。待到时机成熟,我也会力劝羯罗可汗支持秦王。”
“有了大小姐的支持,必定会事半功倍。”
在这片生命力旺盛的胡林中,我和颜寒毫无目地的走着,聊着说着这两年多发生的事情,我没有提起峰若寺之事,乌贺兰的刁难,帕沙的无理,说的都是开心之事,可汗如何呵护我,儿子苍佑如何可爱,佐清可贺敦又是如何亲善,说的我自己都感觉到无比幸福。颜寒也讲述着长安的一切,父亲身体依旧健硕还加入了秦王阵营,宫中去世了一个婕妤却又多了几位美人,秦王更热衷于打仗,同时还娶了李韦氏。
是的,没错,就是那个在洛阳城带我出城,与梅艳娘一样多才多情的成熟女子,李韦氏。也好,秦王身边多了一个贴己的人照顾总是一件好事,替我好好爱他,爱着这样一个男子是件美妙的事……
颜寒依旧单身,却也知道了他心中的小秘密,外表冷峻拒人千里之外的颜寒,竟然也信“缘”,相信会有这么一天能在众人之中一眼认出前生约定好的那个人。只是可怜了沁春,一心念着颜寒,纵使今生无缘,我却愿请求上苍来生给他们一个机遇,众里寻他,蓦然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