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一行人就以整装就绪,朝着峰若寺出发,三维可贺敦每人一辆马车,而身边也都只带了一个奴婢伺候着。
用乌贺兰的话说,圣洁之地不许太多人清扰,所以一切从简。我也挑了土生土长的麦西一路伺候,还好这一路还算是平坦,再加上专门为我准备的豪华马车,就算是快马加鞭也不觉着颠簸。
时走时停,时间在就这样消磨过去,到了峰若寺已经是下午申时,下了马车,看到一座白雪皑皑的山让我傻了眼,四周也没有如乌贺兰描述的热闹非凡,只有几个摊贩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偶尔有几个人过去询问东西。
艾扎看到我茫然的表情,嗤笑了一下,“晋安妹妹,不用担心,这里可没有什么峰若寺,咱们还得往山上走,你可得撑住啊。”
原来这峰若寺正如其名,隐身于峰,峰若其寺。
长途跋涉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以前可是经常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只是如今不同往日,一路颠簸过来,还要爬这么高的山,这一路下来恐怕得缓好几天了。
不过看着她们信心满满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所有的马车以及随从都留在了山下,只带着随行奴婢开始上山。
顺着早已被人踩出来的路一路往上走,坡不算陡,麦西又在一旁扶着,也没费多大力气就上了峰若寺。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天已经开始进入夜。
寺庙里的和尚不多却很是热情,很快就领我们去了大殿,中间一座大佛赫然而立,虽说有些陈旧威严依旧不减,黄色经幡在两旁随着从窗子处潜进的夜风吹的呼呼作响,偶尔能听到隐约的诵经声,闻到飘来的淡淡焚香香味,如果不说这里正处西域腹地,还真以为自己置身于长安古寺。
听说我们晚上要留下来住宿寺里的和尚很快就收拾出几间客房,还准备的简单的斋饭,三位可贺敦吃完斋饭又不辞疲倦的回到大殿听高僧讲经,而我对于那淡淡的香味有些抵触,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在麦西的陪同下回到客房。
或许是因为累的原因这一夜竟睡的如此踏实,可还是被肚子咕咕的叫声扰了清梦,还好上山之时带了沁春准备的糕点,沁春的手艺跟云素比起来还是有些距离,可今日吃起来却如山珍海味般美味。
门外“簌簌簌簌”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原来是下雪了,如鹅毛般打着旋儿的从天而降,不知从何时开始下的,门前的空地早已积出有两尺高的雪。此刻我却没有心情再去欣赏这些雪景,而是十分担心下山的问题。赶忙披上披风去叫醒其他人,可是整个寺院死寂一般,就连清扫学的小沙弥都没有,而客房里也都空无一人,床榻也都是整整齐齐,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昨日还香火旺盛的大殿如今也冷静的只能听到雪降临的声音,窗子两旁的香火炉里也只剩下烧尽的香灰和一层薄雪。
“麦西,麦西……”
“乌贺兰姐姐……罕娜姐姐……艾扎姐姐……”
无人回应我的叫喊,除了回荡在大殿里的回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有的人都不在,自己却像是一个意外的不速之客打扰了这份宁静。
我冷静下来回到自己的客房,回忆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来是有人给我挖的陷阱,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乌贺兰,可她又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害我,如果她想置我于死地一碗药就能要了我的命。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该如何平安下山,乌贺兰一定不会让我活着等到有人来救我。
我还真没猜错,整个寺庙找不到任何吃的东西,而此时我这里只有几块儿糕点,算算路程来回怎么也得要两天,乌贺兰再在路上耽误些时日,我必然会在这里饿死。自己又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这一次是孤军奋战了。
在峰若寺大殿呆了整整一天,雪依旧没有停下来的兆头反而是越下越大,点燃的一堆火也毫无生机的摆动着火苗,身上的糕点也只剩下一两块儿,看着夜渐渐黑了下来自己也开始害怕起来。
从来都没有陷入如此绝境的时候,就算是在洛阳沦落为乞丐也没有如此害怕过,可如今自己也不是那是的小丫头,肚子里的孩子无法跟着我经历这一切。
“吱”一声轻轻开门声在这寂静的寺庙里让人听着各位清晰,有人来了。我本能的把地上的篝火踢灭,轻手轻脚的躲在大佛身后,雪映的整个夜里不再黑暗,让我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咯吱咯吱的走路声由远到近,两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手拿长刀走进大殿,凑在刚才我点的篝火处看了看,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迅速跑出大殿不知奔向何处。
趁着他们去了别处,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妙,又蹑手蹑脚的走出大殿。
风雪比起早上下的更大,像是无数把刀子从天而降,眼睛都无法睁开,脚下的雪越走越深,越走越累,如今已感觉不到有什么寒冷,全身都没了知觉,只是这样机械的走着,走着。
从未感觉过一个夜晚会如此漫长,呼吸如此急促,可就这样自己还是熬到了天亮。雪慢慢小了许多,可依旧不停的往下落,此时不再担心会有什么人追上来,担心的却是自己如何下山,看着一片荒寂只剩下树的山间,我意识到,我迷路了。
走走停停,吃了唯一剩下的两块儿糕点,渴了塞一把雪,“还好,我不至于被渴死。”我半开玩笑的喃喃说着,又继续往前走去,脑海里已经没了时间观念,只能看着天再一次由亮慢慢的开始暗下来。
几声狼叫让我浑浑噩噩的意思清醒不少,依靠在树旁的我赶紧站了起来,顺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可怎么走还是能清晰的听到狼“嗷嗷嗷”的嚎叫。
一只雪白的狼从一棵树慢慢走出来,踱着慢步看向我,那双幽兰的双眼锁定在我身上不再离去。我慢慢的向后走着,那只狼慢慢向前走着,我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秦王,救我……”不知怎么此时嘴里呼唤的竟是那个离我远去的人的名字,久久的回荡在空旷的山里,随着雪花飘向远方,而眼角那滴泪也随着这声呼唤落下。
白狼那双贪婪的目光变得愈加凶狠,原是慢慢走的步子由慢变快想我扑来,我快跑几步可还是绊倒在了雪地里,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
一声惨叫划过天空,立刻又消失在了这寂静的夜里,一切恢复了平静,又只剩下雪落地的簌簌簌声,还有我身边那股粗气的喘气声。
我睁开眼睛,看着把我抱入怀中的那个男人,是慕拓,又是他救了我,这次我没了以前的坚强,再次扑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哭着哭着,感觉自己好累,哭着哭着,不再记得后面的事。
当再次醒来感觉身上暖和很多,看着身上裹着裹着一个黑色大氅,慕拓双臂环抱着我躺在一堆草垛上。我赶忙推开抱着我的慕拓,可他却没什么反应,而是一脸难过的样子紧凑着眉头。
“喂,你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一旁的他,可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眉头又皱了皱。
我摸着他的额头,有些发烫,难道是昨晚为了给我取暖着凉了。我赶忙把身上的大氅盖在他身上,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儿布,包着雪放在慕拓的额头上。
“你要去哪儿,不会就这么扔下你的救命恩人吧。”慕拓拉住我的胳膊说道,看来病的不重,还有闲心开玩笑。
“我去找些柴火,要不然咱们都得被冻死。”
慕拓这才放开我的胳膊放心的闭起眼睛。
这是一所破庙,也只不过是峰若寺大殿一半儿的地方,可在这里也算是以一个不错的躲雪处。
找了一周也没找到什么柴火,看着地上熄灭的篝火,这庙里的柴火怕是都让慕拓昨晚烧完了,看了看大佛周围的栏杆,也只能烧它了。对着大佛磕了几个头,算是赔礼了。
噼里啪啦的火苗让周围瞬间温暖起来,慕拓也坐起来把手放在旁边,身子却斜着向我靠了过来,头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可是病人,让我靠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刚想推开他却又被他的一番话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怎么会来找我。”我有些好奇,偌大的山竟被他找到。
“沁春托人给我捎了一封信,说你跟着乌贺兰她们来峰若寺了。”
“所以,你就跟来了。”
“峰若寺在一年前就已经不再招待来往香客了,乌贺兰带你上来必定没安好心。”慕拓轻松的说着,好像他已经掐指算出了这一切,“在来的路上恰巧也碰到了去楚达报信的士兵,说你在峰若寺失踪了,所以我就快马加鞭直接赶了过来。”
“是乌贺兰想要害我。”说到这里,肚子有些作痛,此时的痛却抵不上心里的痛。
“慕拓帮帮我,我不可能就此忍气吞声。”
“我可以帮你,可要想扳倒乌贺兰没那么容易。”慕拓抬起头认真的说道。
“麟亲王,晋安可贺敦。”阿古从门外突然走了进来,立刻向我们行礼。
“你,你怎么是怎么找来的?”
“我沿途做了记号。”慕拓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当我想要站起身时,一阵阵痛从小腹传来,全身无力无法站起。
一滴,两滴,三滴……脸上不时地有雪水划过,醒来后的自己却在慕拓的背上。
“我是怎么了,孩子,孩子没事吧。”
“别多想,孩子没事,等下了山一切都会好的。”慕拓安慰道,步伐走的更快了。
昏昏沉沉的又陷入半梦半醒中,等在清醒的时候已经在自己柔软的床榻上,沁春和云素跪在一旁,两眼已经哭得如何桃子般。
见我醒来,沁春哭着的脸立刻露出微笑,“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孩子,孩子。”我摸着肚子喃喃的问着。
“公主放心,孩子没事儿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也放了下来,沁春擦了擦眼泪,刚忙跑出毡房,一点儿都没有改冒冒失失的性子。
云素跪着爬到我的床前,一个劲儿的磕起头,“可贺敦,饶了奴婢吧,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可贺敦。”
我有些听不明白,可看到云素如此紧张必定是有什么事儿,“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云素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又涌出两行泪水,“外面的人都说是麦西要害可贺敦,奴婢和麦西是可汗一同派来照顾可贺敦的,所以,奴婢害怕,奴婢害怕可贺敦会因为麦西怪罪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麦西现在在哪里。”
“奴婢不知,麦西一直都没有回来。”
“好了,我不会怪你的,去把沁春叫来吧。”
云素听到我没有怪罪她的意思高兴的点点头,一边儿擦着眼泪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麦西竟然没有回来,这一切都是她在捣鬼?还是另有主谋?
不过一会儿沁春从帐外跑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盒点心,不用想就应该知道她去见了谁。看来要想和慕拓保持距离是做不到了,沁春已经习惯有什么事都去找慕拓,然而我出了什么事也都是慕拓第一时间出现,既然躲不掉,那就顺其自然,只要自己清清白白便也能问心无愧。
“沁春,你可知麦西去了哪里。”
“麦西一直都没回来,乌贺兰可贺敦回来当天已经命人去找了,可过了这些天都没找到。”
看来麦西是彻底失踪了,可我找不出她有什么理由来害我,一定是有人指使,如果能找到麦西,那就能就出罪魁祸首。
”你去转告麟亲王让他无比找到麦西。”
在一旁忙乎的沁春听到我主动找慕拓有些惊讶,愣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可汗可来过。”
沁春犹豫了一会儿,低着头摆弄着桌上的盘子,小声的回到:“可汗,可汗还没回来,只是派人捎了话,让您好好休息。”
原来,我在他心里是如此地位,怎么也比不过一个城池重要,可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妻子,即使只是一个妾室却也是明媒正娶,就算不爱我,也不能如此无视我的存在。躺在床榻上的自己却不禁感到有些可笑,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容易受伤,却又是什么时候想要得到他的关心。
休息了两日身子逐渐转好,几位可贺敦也时不时的来看我,话里话外都在澄清自己,而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麦西身上,乌贺兰也来过一次,送了些东西却也没有久留。
放晴的天也开始下起雪来,虽没有山上的大,却慢悠悠的下了一天一夜。本以为我会因为峰若寺的事开始厌恶这如柳絮般的雪,可静静的看着竟也沉浸在了它的优雅当中。
“公主,麟亲王想见您,说是麦西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