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瑾面沉如水,一是因为闻到这香便想起以前,还因为她的担忧并非无状。她是绝不可能闻错的,这香味她从前每日都闻到,是韩凌傲书房中燃的香。
她以前掌管府里中馈,自是知道这燕口香须得从出海商人手里购得,故而价格高,绝对不是份例十两的庶女或者王姨娘燃得起的。
怎么这么巧?难道沈心然这个时候就与韩凌傲有什么联系?想到这个可能,沈若瑾一时面色发白,攥紧了手指。
“姑娘,怎么了?”雪兰见沈若瑾神色有异,有些担忧地问道。
“雪兰,你在怀蕊院有无相熟的小丫鬟?”沈若瑾开口,嗓音沉沉,清冷较之往日更甚三分。
听到沈若瑾话里略带严肃,雪兰也正色道:“有,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叫碧彤。”
“你与她关系如何?”沈若瑾又问道。
雪兰想了想,回道:“还算不错了,她与奴婢都是从小被发卖进来的,是同一批的。”
沈若瑾疑惑:“那为何只是个二等丫鬟?”
雪兰笑着解释:“姑娘不知,碧彤嘴笨,也是个极为老实的,只知埋头做事。”
沈若瑾点点头,这倒能理解,不大会说好听的话,自然是不容易得用。
“你这两日若有机会,去问问你相熟的那个小丫鬟,沈心然出府回来后有什么不一样的,如果能打听到她去了哪里自是最好,若打听不到,也别让碧彤看出什么端倪。”沈若瑾开口嘱咐道。
“是。”雪兰应道,却也觉得疑惑:“姑娘为何让奴婢去打听这个?”
沈若瑾抿了抿嘴,方道:“你方才有无闻到一阵类似于沉香楠木的味道?”
“没有啊姑娘,奴婢没注意到这个,不过三姑娘房里的味道是有些微不同,但是特别淡。”雪兰摇摇头,又点点头。
“算了,无事,没闻到也罢。只是那香料,府里从来不用,她并未让我去内室坐着,除了外来的客人和男子不能进内室,我与她是什么关系?我何时只能在外间喝茶了?就算是为了面上的情谊,也会请我去内室。”
沈若瑾顿了顿,接着道:“还有那个镯子,价格如何也不必我多言。”
雪兰聪慧,一下便了然:“姑娘是在担忧那些东西从何而来?”
“嗯。”沈若瑾应道。“别让那个小丫鬟发觉了。”
“姑娘放心吧,碧彤嘴巴很严的,人也本分老实。”雪兰道。
沈若瑾颔首:“话虽如此,还是要小心。”她们尚未及笄,府中丫鬟月俸都是走的公账,也不用怀蕊院出,且雪兰的话她是信的,性格本分则最好。
这边沈若瑾疑惑重重,不过好在并未太过影响她的食欲,晚膳倒也用了个七分饱。
怀蕊院。
沈若瑾一走,沈心然的笑容一下便垮了下来,吩咐巧云道:“你去厨房看看晚膳好了没,好了就拿过来。”
“是。”得了事情做的巧云自去忙了。
此时房内便只剩下了沈心然与巧月主仆二人,沈心然有些心惊道:“我怎么觉得沈若瑾看出来了什么?”
巧月也惊讶道:“不会吧姑娘,二姑娘应该不知道。”
沈心然却道:“可我怎么觉得她像是知道了什么……”
巧月安慰道:“姑娘,怎么可能呢,舅老爷与您有联系的事情,就连姨娘都不知道呢,二姑娘怎么可能知晓,放心吧姑娘。”
想到此事确实只有她主仆二人知道,再无旁人知晓,沈心然这才点点头。
夕阳晚照,落日余晖,街道上行人正陆陆续续往家赶,奔波一日,众人皆归心似箭。
皇宫,二门外。
“世子。”一身穿玄色劲装男子恭敬开口,这男子约莫二十的年纪,手持一把长剑,生得剑眉星目,只是从微微抿起的嘴唇与稍紧绷的面皮可以看出,这是个颇有些严肃的人。
这男子正是顾泫澈贴身侍从广白。
顾泫澈才从上阳殿出来,还穿着一袭紫色朝服,玉带加身,墨发用金冠束起,无端透出些上位者的威严,却被他身上的冷冽气质融合三分,清冷与贵气二者交织,在他这里相得益彰,令人暗叹,好一位清贵公子。
“嗯,走吧。”顾泫澈嗓音微凉,翻身跨上马背,衣摆在身后划出好看的弧度。
广白也紧随其后,策马回定北王府。
天色渐渐擦黑,唯有商铺灯火通明,步履匆匆的行人擦肩而过。
忽闻街市一妇人大喊:“抓贼啊!抓贼啊!”
顾泫澈勒马,看了广白一眼,后者点点头,提脚一蹬马背,落在地上,追着小偷而去。
那普通小偷又岂是广白的对手,三两下便被制服,跪在地上喊着求饶了。
那叫喊的妇人原本急得面色通红,此刻见贼人被抓,忙上前抢过自己的钱袋,倒出来里面的钱数了数,数了两遍,见分文不少,这才放心,将铜板小心翼翼地装回去,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向广白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这位公子!太谢谢了啊。”围观者也纷纷附和,周遭夸赞之语响起。
广白神色依旧冷漠,不过耳尖却有些微红,仍然冷声道:“不必谢我,我是奉世子之命行事。”
“啊?”那妇人转头,见一人骑于马上,姿态优雅。
“广白。”
顾泫澈下马:“不必如此。”那妇人不知何意,广白却懂,微微抿了抿唇,他跟了世子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世子是说不必道出身份。
顾泫澈早便留意到那妇人所穿衣裳尽是补丁,方才钱袋里也不过几十个铜板,却数了又数,想来应该已是维持生计之用。
他伸出手,向广白摊开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