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黑如曜石，似有星子散落。
顾泫澈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沈若瑾抿了抿唇，也回了浅浅一笑。
皇帝坐到皇后身边，亲自抱了韩宁玳在腿上，朗声道：“既是喜气年节，便也不必拘束。”众人见崇靖帝如此，也坐了下来，不过到底是不敢不拘束。
“开宴。”太监高声唱着。
细腰高挑的宫女鱼贯而入，着清一色粉色裙衫，手中托着盛了热菜的托盘。
席面的位置是按着身份早就安好的，男女宾客不同列，西景民风并不是十分保守，故而男女宾席位并未用屏风隔开，沈若瑾抬头就能看到首位的韩凌傲。
她捏紧了手中的金镶玉筷，骨节微微有些泛白。
沈若瑾索性不看那边，几下深吸缓解心头的不适，安安静静吃菜去了。
身姿袅娜的舞姬翩翩起舞，一时园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皇上，依臣妾看，今日也来了这么多姑娘，倒不如讨个皇后娘娘的彩头，若是才艺拔得头筹的姑娘就可以得了去？”丽妃似是觉宴会气氛不够高涨，娇俏地向皇帝开口。
“好啊，朕觉得不错。”皇帝都发话了，皇后自是不说什么，笑着点点头。
有宫女呈上铺了红锦的托盘，皇后从手上取了一个缠丝玛瑙手镯，放在盘里，笑着道：“这手镯本宫时常佩戴，也算是较为心爱之物了。”
丽妃见此，也从鬓上取下了一支镶宝石鎏金双蝶簪，放于托盘之上，娇媚一笑。
“有意者都可参与。”
世家贵女平时都会学习琴棋书画，有天赋较高的，便会在一艺上苦花功夫，其他也皆有涉猎，宴会时也常拿出来展示比较，可以说，每次宴会，都会有这个环节。
众女们跃跃欲试，虽说要当主母不是看才艺如何，要的是掌家手段，可能在各位夫人们跟前露个脸，也是一件好事。
一位绿衣女子一马当先，此乃礼部侍郎之女，她一身绿衫灵动娇美，容貌姣好，一开口，声音极甜：“臣女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唯舞蹈尚可以看，就舞一曲好了，权当是抛砖引玉。”她语调温温柔柔，一时也引起了许多公子的注意。
世家子弟方才一听有才艺可看，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来，更有想看心仪之人的，便是可以借此机会多看两眼。
有了这位礼部侍郎之女开头，气氛才算是真的活络了起来。
沈心然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走到园中，行了一礼道：“臣女献丑了。”
沈心然的琴艺说不上很好，却也让人有些沉醉，可以看得出来下了功夫的。
皇后笑着称赞了两句，毕竟是沈家女儿，这点光彩还是要给的。
沈心然脸颊飞红，尤其是看到旁边一些世家子弟投过来的目光，更有些得意。
“姒儿。”窦芊妤捏了捏沈若瑾的手心，低声道：“你不去吗？”
沈若瑾摇摇头：“我不喜这些场合。”
窦芊妤又道：“可你的琵琶弹得极好，我看没人能及你，真不打算秀秀？”
沈若瑾清浅一笑，露出颊边两个梨涡：“表姐，我又不是为了炫耀才练它的，我是因为喜欢。”
窦芊妤一向不喜欢沈心然，看她此时有些得意的样子就看不过眼。
她刚想开口，便见沈若瑾旁边站起一人，身着绯色曳地长裙，腰身到裙摆处绣了大朵的芍药，发挽双刀髻，簪珐琅彩花卉簪，一对红宝石滴形耳坠更衬得肌肤莹白如玉，这女子容貌明媚眣丽，面若芙蓉，生得可谓国色天香，只是她紧紧抿着唇，无端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她一站起，众人都有些讶异：这慕芸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从不在这些场合出风头，也不喜与别人打交道，今日居然会主动来争这头筹？
慕芸对旁人的窃窃私语恍若未闻，走到方才沈心然用过的琴面前坐下，弹的竟是《湘妃怨》！
湘江湘水碧沉沉，未抵相思一半深。
如果方才沈心然的琴技是尚可，那么慕芸的便可称得上是精湛了，曲调从她手指之下泄出，悠扬婉转。
只是……这是一首表达相思的曲子，有通晓音律的人一听，皆是一惊。
万万没想到，这位慕王府的郡主不弹则已，一弹便是……这么……的曲子。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还是，众人顺着慕芸一直望着的方向看去，竟然是定北王世子的席位。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顾泫澈却恍若未觉，仍旧品着杯中的玉液，慢悠悠地动筷。
众多世家子弟在心头叹息：看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倒是可怜了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了。
却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慕芸在盯了一会儿之后，陡然收回了视线，琴声戛然而止。
她起身向上首位行了一礼：“臣女微感不适，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能容臣女先行退下。”
皇上和皇后今日也是有些被惊到，见慕芸如此，只当她是难堪，也准了她的请求。
慕芸欠了欠身，转身退下。
气氛有一些安静，没人再继续了。
定北王妃眉头都要绞在了一起，就算澈儿于她并无意，可……可这么一来，提起澈儿不都会想到那位郡主？一想到这个定北王妃便觉得心头膈应。
慕芸爱慕她家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都被压着没人知道，今日这真是……
定北王妃凤眼上挑，就差把慕芸的背影盯出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