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闷的响声与那结实的手感让池易吃了一惊，可是，一锤既然已经砸出，自然是收不回来的。
它受到两次重击，居然还没死。
少年此刻毕竟还是少年，有些吓傻了，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一次次击中强大的老狼。
怎么回事?
老狼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尖牙的轮廓若隐若现，腥甜的血味弥散在空气中，与少年身上还做痛的伤口，压的少年喘不过气来。
太诡异了。
要死了……
可狼群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没等少年把思路缕清，老狼又一次攻了过来。
少年后退了两步，他害怕了。
冒着寒光的狼牙架在少年脖子上时，一声弦响。
嘣……
狼头偏转了角度，把少年扑倒在地上。
寒冷的夜里，狼血，暖暖的。
火光亮起，狼群散开，向四周奔驰而去，但箭矢也不断的追上去，空气中慢慢弥散出一丝腥甜。
少年本来也想拔腿就跑。突然发现，老狼，不动了。
那老狼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嗷呜呜……(别动……)
嘣……
又是一箭。
被护在身下的少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嗷!(走啊，一起。)
少年焦急的从老狼身下爬出，一只手用力的拖住老狼的爪子。
那不知那里来的箭矢朝他的胸部射来，那老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少年拖倒在地上。
池易感觉到的是迷茫，还有焦虑。
哪怕孙渡再聪明，现在也只是个少年，连人话都不会说的少年，当然想不明白。
持弓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眼神冷漠的吓人，可池易看不清他的脸。
像一个死士一样。
当那张长弓抵住孙渡的额头，箭把孙渡的额头都刺出一个血洞。
唰!
一道破空声把那双冷漠的眼睛斩的失去了光亮。
是那个男人。
愤怒的，嫌恶的男人。
池易这一次看清了他的脸，他生下来似乎就是得罪了他的母亲，所以长的不尽如人意，而他脖颈处的一道刀疤甚是瘆人，一只眼睛失去了神采。
标准的恶人像。
少年很害怕，害怕的舔了一舔自己的嘴唇，上面是尚未凉透的从那拿弓的人脖颈处喷出的人血。
“你是我儿子。”
那人看起来就像是在生气，哪怕他的语气生硬的让人担心会不会硌到嘴巴。
男人用手指在少年划破的额头用力的抹了一下，然后拿出一片叶子，咬破舌头，干脆的一口血沫吐在上面，手指上的血也抹上去，那叶子，变成了蓝色。
那男人露出一丝笑意，像是自言自语:“哪怕不是，也必须是。”
生活在生与死边缘的孙渡，隐隐约约，看见了那男人眼中的一丝愤怒。
……
孙渡从此，是个人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总是在议论他，露出害怕的神情，语气中却阴阳怪气。
反正也习惯了，在狼群遭受的白眼，不比此刻少。
只是想念老狼，它到死，都维护着自己。
(我才是大哥啊……)
(我不会杀一个猎物第二次。)
(来挑战我啊……)
烛火被微风吹灭，孙渡一个人躺在床上，拭了拭脸上的湿冷。人为什么会哭呢，狼就不会，我以前可是狼啊。可是，脸上涌出变凉的暖流说着，你是人。
少年总是彻夜难眠，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着实有些难。
池易很清楚，对这少年的一切都清楚，可是，孙渡，他还是想不懂，也看不懂。
……
夜里，一个少年从一个村落里跑出来，朝无尽的荒原跑去。
一个牧羊人靠着围栏，淡定的抽着旱烟，看着那个少年远去。
嗷呜——(我回来了。)
少年惊人的直觉与对狼群的属性，把他带到了一个山顶之上，那里，是曾经的“家人”。
但狼群一见到他就散开来，一个个俯下身子，慢慢与他拉开距离，肩胛隆起，做出进攻的姿态。
嗷呜，嗷…嗷呜……(不要怕，是…是我啊……)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一点点往前的挪动着脚步，想要把手放在其中头狼的头上。
就像第一次遇见老狼一样。
可是，温柔与信任不是对谁都有用，少年被扑倒，肩膀传来剧痛，其他狼慢慢的逼近，几只胆大的也开始朝少年撕咬。
那头狼口中的热气逼近了少年的脖颈，少年上一次脖颈接近狼嘴，还是和老狼的战斗，可此时此刻，他才感觉到当时的那一丝不对劲来自于哪里。
老狼根本就没有打算杀他，或者说，老狼根本就没想当头狼，它去击败头狼，就是为了让他活下来。
哪怕是最后的那一刻，那一口也掺了水分。
少年把面前的头狼用力一推，擦了擦眼泪。
嗷呜，嗷嗷呜……
砰!
一声闷响，那只被箭射的嗷嗷叫的狼被一脚踹成了死尸。
“野狗就不要乱叫。”
少年身上的狼也被灵爆炸开，而那个男人抽出一把长刀。
“我来帮你忘记一些过往吧。”那个男人的笑容那么真切，还清明的一只眼却发出瘆人的光。
那些狼还来不及跑，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在了地上，而那男人轻描淡写的挥舞着长刀。
一个，又一个。
身上已经被血溅湿，那男人的脸上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仿佛压抑了许久的天性释放。
牧羊人深吸一口旱烟走到少年身前，把少年拉起来:“三少爷，你受伤了，走吧。”
少年听到这声音有些熟悉，以前，这声音只在他偷羊的时候响起，总是在说“小畜生”。
少年把眼泪抹干，一言不发的立着，牧羊人没有看清少年的神情，只听到了一句淡淡的:“滚。”
少年最终自顾自的离开，凭凡人之躯，打爆了演武场所有的木人。听人说，他最后也变成了一个血人。
……
“三少爷，去吃饭了。”一个佣人低着头，不敢直视孙渡。
听说，他是野孩子，吃生肉喝活血的野孩子。哪怕在孙家已经呆了一年，还是没有几个人敢来伺候他，而今天，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赌钱输后骂了几句老天，所以被抽中了。
“知道了。”孙渡一脚踹倒眼前碍事的木人，面无表情的跟着仆人往侧厅走去。
一个笑盈盈的男子迎面走来:“三弟，刚练武回来吧。”
孙渡毫不客气:“不像大哥日理万机，我就只能做些这种没有技术的事情。”
那仆人夹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笑容相当勉强;“两位少爷，先吃饭……”
“听见了?你们不走我就先走了，仆人面前吵架，丢人。”
孙渡的二哥也不合时宜的赶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