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枪由纪还是那个丈枪由纪,解开了心结的她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在偶尔提及慈姐的时候才会露出既感伤又温馨的表情,摸一摸自己的小背包——自那以后,她再没脱下过,就连睡觉也是抱着睡的。
杨志觉得丈枪由纪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却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只能说一天之间,由纪长大了。
长大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虽然丈枪由纪的成长来的有些残酷,但也未必是什么坏事。经过了这次的事,杨志觉得由纪就像是开了天眼一样,表面冒失依旧,实际上却把一切看的明明白白,在有些事情上,甚至比杨志这个“局外人”看的更加清楚,比如美纪依然存在的“疏离”。如果不是由纪常常故意拉着美纪和其他人玩耍聊天,恐怕杨志再过很久才能发现这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疏离感。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放着不管也没事,但是没发现就算了,发现了却当做不知道,就会让杨志心里卡着刺一样的难受。这种感觉杨志很熟悉,叫做“强迫症”。
杨志开始观察这丝疏离感的原因,但是过去了整整三天,也毫无头绪,他不得不再次承认自己不是啥聪明人。
这三天众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以后的行程和最终的目的地作出规划以及细节上的计划,在这种末日般的世界里,出不得差错,如果仗着椎名的武力自以为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万一?
第一步当然是去“大学”,那里还有幸存者,就不能不管。杨志当初并没有看过“大学篇”的漫画,只是听说过,但是既然故事里有,那么在这里就该是存在的。也就是说,他没有“剧本”了,不过他记得,大学里有一个研究丧尸的妹子,杨志觉得她或许在破解丧尸病毒上能帮上点忙。
还有个问题,就是大学篇里若狭悠里好像捡到了一只布偶熊并认为那是一个女孩,起名叫做小留,是悠里妹妹的名字。杨志猜测若狭悠里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妹妹而受了刺激,出现了和由纪一定程度上相似的幻觉。
这是个绕不开的坎,比如这里开会,悠里就提出了想要去小学寻找自己妹妹的想法。杨志其实早就发现了一点点的不对:他们刚来的时候,里姐的反应实在有些过激。杨志依稀记得看过漫画的人跟杨志说过,里姐其实也有和由纪一样的症状,杨志当时不明白,也就问了几句,现在让他回忆,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若狭同学。”杨志打断了若狭悠里。
“叫我悠里就好。”若狭悠里笑着说道。
“行,悠里。”杨志顿了顿,下定了决心:“悠里,我得提醒你,我们可以去,可你必须得做好心理准备。”
若狭悠里立时脸色雪白,勉强点了点头。杨志却摇了摇头:“悠里,你是不是把由纪当成小留过?”
“你……你怎么会知道小留的?”悠里没有回答杨志的话,避开视线问道。一旁的其他人都吃了一惊,看看一脸茫然的由纪,又看了看悠里,不明所以。
杨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走过去抱住悠里,在她耳畔轻轻的说着:“你是大家的姐姐,我会尽全力帮你救小留,但是,如果……我希望你一定要保持理智,如果你像由纪那样了,我可能没有勇气唤醒你。”
“告诉我,小留的特征,读哪所学校?”
悠里呆呆地望着杨志,露出痛苦和挣扎的神色:“她背着小狗形状的背包,校服两边口袋是向日葵的样子,读鞣和小学。”
杨志点了点头,吸了口气:“枝里,跟我走,其他人收拾物资,等我们回来就出发去圣伊西多尔大学。”
“我和你们一起去。”胡桃拿着铲子说道。
“你不在谁来保护大家?”
“我会保护好大家的。”祠堂圭拿着一把手枪,目光坚定。
“你们知道吗?”杨志笑着摇摇头,“你们的命可比我的精贵多了,不许有任何的意外,懂吗?”
她们当然不懂,杨志灵魂离开地球,身体就相当于死了,本来就自觉除了对家人的责任外了无牵挂的杨志,现在觉得这条命完全可有可无,不值一毛钱。
杨志和椎名开着慈姐的车离开了巡之丘学园,到了悠里发现“小留”的鞣和小学,这里的情况让杨志一阵心悸,头一次对释放病毒的兰德尔制药公司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汹涌怒火。
残破的学校里,一个个身高最高不足一米五的小丧尸低吼着,徘徊着,永远失去了生命。幼小的生命总是更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和同情心,看到这这一个个心智尚未成熟,刚刚开始接触家庭亲戚以外的世界的孩子,此刻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学校里漫无目的的来回游荡,杨志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快要窒息。
灾难面前人人平等,孩子并不比谁高贵。在世界的许多地方,也还有着这样丧尸化的小学生,甚至更小的婴儿,杨志并不是没有预料,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理智,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想要毁灭一个人——那个决定释放丧尸病毒,制造了这场人间惨剧的人。小孩子是最没有抵抗能力的人群,丧尸病毒轻易地席卷了这群小学,杨志觉得此行的希望渺茫了。
茫然的看着围了上来的小丧尸们,杨志几乎下意识的想要喊椎名住手,却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念头,既是因为意识到他的一念之仁,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也是因为看到了椎名痛苦而坚定的神情。杨志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个合格的好主公,但是如果因为自己,让本就痛苦的椎名更加痛苦和难做的话,自己就真的没有勇气再把她带在身边了。
终于,一个多钟头的搜索之后,杨志在一个锁住的柜子里发现了符合悠里描述,也符合杨志印象的女孩子。出乎预料的是,这位疑似小留的女孩虽然已经死了,丧尸化的程度却很轻,只有瞳孔变色和皮肤微微发青,死因也不是感染和被袭击,而是关在柜子里活活脱水而死的。柜子是从外面锁住的,杨志猜测是有哪位同学或者老师为了保护她而做的措施,企图让她等到救援。这种做法也确实让“小留”没有遭到丧尸的毒手,但是救援没有到来的情况下,或许也给她造成了更痛苦的结局。
“小留”身上有一股很难闻的臭味,失禁这种事在这种情况下是很正常的,谁也不知道这位可怜的小姑娘在柜子里被关了几天才因为缺水而死去。
杨志不愿意去考虑这种问题,他在回巡之丘的路上找了个地方让椎名给“小留”洗了澡换了衣服。
若狭悠里看到小留的那一刻,眼泪立刻泉涌般流了出来,掩面而泣,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瞳孔涣散,甚至开始喃喃低语。几乎所有人都移开了视线,不忍去看,美纪和圭捂着自己的嘴巴坐在了地上。杨志的脸色很难看,他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但是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正准备去骂醒若狭悠里,防止她精神崩溃,一个娇小的身影却抢先一步一巴掌打在了悠里脸上,然后死死地抱住她。
是由纪,丈枪由纪,粉红法色的小脑袋埋在若狭悠里怀里,一言不发的陪她哭着。
若狭悠里摸着被打的位置,忘记了哭泣,愣愣的望着怀里的由纪,喃喃低语:“小留,是你吗?”
“里姐!”丈枪由纪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里姐,我是由纪!我不是小留,我是由纪!”
“由纪……”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了光芒,泪水再次决堤,若狭悠里紧紧抱住由纪,紧接着胡桃,美纪,圭也抱了上去,希望借着自己的身体给崩溃边缘的里姐一点温暖。
“主公,你不抱过去吗?”椎名不合时宜的来了个玩笑。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杨志眼眶随着这句话又红了,他差点就真的抱上去了。
“枝里,你说人的成长为什么总是伴随着痛苦,一个人是这样,一群人也是这样?”
“主公,没有一天就能训练出的忍者,温和的方式不是没有,但那样会慢上无数倍。”
“你是说,痛苦不是必要的,只是催化剂?”
“不,我是说痛苦无法避免,只是来的越急越狠,成长的就越快。”
“你懂的真多。”
“肤浅。”
“我越来越觉得,我跟你比起来一无是处了。”
“那我喊你废柴主公。”
“别,那岂不是时刻提醒我吗?”
“主公,你哭了。”
“欸!真的?呵,好大的风,我出去避避。”
“别被吹进眼睛里一只丧尸,我陪你。”
门外,杨志抱着椎名,流着眼泪,默默无语,一如里面由纪抱着她的里姐。
“枝里,至少,我不愿意成为你的负担。”这句话杨志没有说出口,一直懂他的椎名却切实地接收到了。
“傻主公,你在身边,天大的负担,我也扛得住。”这句话椎名没有说出口,一直不懂她的杨志接收不到。
…………
若狭悠里的情况在由纪的安慰下稳定了许多,一群人像送慈姐一样送小留上路。杨志有些在意由纪的表现,在杨志看来,“醒”过来后的由纪是这个队伍里最靠谱的人。胡桃性格直且刚烈,说难听点就是有些鲁莽,而且书读得不怎么好,还是个路痴;悠里温柔贤惠,却是最脆弱也最柔弱的一个,是那种末世里没有队友会立马崩溃的人;美纪聪明理智,头脑很好,但是腼腆害羞,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越藏越大,一旦爆发就很容易出现问题,在有些时候很容易破坏集体氛围导致团队出现裂痕,至于圭,虽然接受了其他人,但是她一般除了美纪只和由纪、杨志亲近,对其他人只是礼貌。
由纪和她们不同,清醒过来成长了的由纪完全具备了一个团队核心的所有要素:即和团队所有人都保持亲近的关系,在关键时候顶得上去的勇气和冷静,在队友心理出现问题时果断选择最正确做法的本能以及看透本质直击心灵的聪明。
是核心,而不是领导者,这个队伍的领导者只会是若狭悠里,但维持的关键确是丈枪由纪。这样的一支队伍,即使没有了杨志,在末日里也能顽强的活下去。
埋葬了小留之后,杨志又去找了一辆车,七个人坐一辆车实在太挤了,而且还要运物资。
一行人丢弃了被褥之类的东西,把生存用的食物,水和最重要的半成品丧尸病毒抑制剂搬上车,离开了这座曾经的学园,如今末日里的“孤岛”,往另一座“孤岛”——圣伊西多尔大学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