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们都一样
在秋季逐渐萧瑟到让人心寒的时候，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现在，是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天下午。
高三一班教室窗口处，一名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肤色的男生抱着双臂看着教室里的众考生，又似乎只看了某一个考生。
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手机看时间，看到准确的时间后，他薄薄的唇瓣勾起了一抹兴奋的笑容，笑容明亮，在小麦色的脸上漾开。
几分钟后，考试结束的铃声按时响起。男生兴奋的从窗边走到门边，准备只要教室门一开，他就冲进去。
没多久，教室的门便被一手拿着考卷的监考老师拉开。那男生完全无视老师直接冲进了教室里，监考老师却还一脸不知该做什么的表情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丰芸，你们终于考完了啊！”男生进去便喊道。
教室里收拾东西的丰芸抬起头，立刻眉开眼笑，点头道：“嗯，是啊！”
“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反正考完了，暂时可以歇一歇。”男生提议。
“唔，我问问夏染哦。”丰芸点点头，答道。
“夏染，出去放松放松吧！”丰芸扭头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夏染，说道。
夏染抬头，“我不去了吧，还有点事儿。”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说道，而后又转过头朝那男生点了点头，“许樊你们去吧，不要管我了。”
“那怎么行，学姐也一起去吧！”许樊说，“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我相信也不是什么急事儿吧！”
夏染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好吧。”
丰芸见夏染点头，便道：“那我给林翊打个电话吧，问他去不去。”
“不用了，我打吧。”许樊说着拿出手机拨号。
“嘟嘟”的声响结束后，电话被接通，“喂，我们一起出去，你也来吧……嗯，她也去啊……嗯，你想去哪儿……嗯，也好，我们校门口见……嗯，知道了，BYE。”
“他怎么说啊？”丰芸拉了拉许樊的外套，问道。
“他说他去。”
“那我们去哪呢？”丰芸又问。
“先快点收拾你们的东西，我们要快点出去，不然林翊等急了一定又要乱吼。”许樊一边帮丰芸收拾东西一边说，“我们一边走一边决定去哪儿吧！”
“嗯，好。”丰芸和夏染异口同声道。
四个人最终决定一起去KTVK歌，原因是“考完试要吼一下”，当然，这种原因自然是出自丰芸以及许樊之口。
到KTV的时候天色还早，几个人要了个中包，决定唱三个小时。
然而，刚到包间还未落座，林翊便出去了。
丰芸看着林翊离开的背影，小声嘟囔：“干嘛一来就出去啊，不愿意来就不要来嘛！”
许樊听了笑了笑，解释道：“林翊不是不愿意和咱们一起唱，而是去买些喝的。”丰芸闻言，点点头，不再说话。
“要唱什么？”许樊拉起丰芸的手，走到点歌屏幕前。
“唔，唱低点的呗，我五音不全的。”丰芸想了想答道。
“瞎说，怎么会有人五音不全呢，只是后天没有得到较好的训练罢了。”
“嗯，我五音全的很。一是嗓音二是混音三是浊音四是杂音五是噪音，没准还有第六音呢！嘿嘿……”
夏染坐在包厢的一角，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个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呢？正想着，林翊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提着购物筐的服务生。
夏染看了一眼林翊，没说话。
而丰芸和许樊却同时扭头看他，笑道：“林翊你回来啦。”
林翊瞥了一样很有默契的两个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要唱什么歌儿么？”丰芸问道，“我帮你点。”
“唱你们的，别管我。”不知为何，林翊忽然脾气很不好地吼道。
丰芸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林翊走到包厢中间的位置，落座，拿起面前案几上放着的易拉罐，拉开上面的拉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夏染闻到空气中的气味，皱了皱眉，却没开口。
“喝么？”林翊拿了一瓶递给夏染。
夏染知道那是什么，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喝。”
“不喜欢喝，就是喝过了？！”黑暗中，夏染看到林翊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挑了挑眉。
她点头，“是喝过。”并未否认。
林翊唇角染上一抹斜斜的笑容，“倒是没有想到夏大学生会长还会喝酒，真是意外。”
夏染回以一笑，“这世上你想象不到的事儿多了，让你意外的事情也天天都有，没什么好惊讶的。”
“……是没什么好惊讶的。”隔了很久，林翊才低声道。
夏染不再回话，看着站在案几前唱歌的两人，不觉跟着哼哼着。
“……是我们感情丰富太慷慨/还是有上天安排是我们本来就是那一派/还是舍不得太乖/是那一次约定了没有来/让我哭得像小孩/是我们急着证明我存在/还是不爱会发呆baby/不得不爱否则快乐从何而来……”
在同一个空间内，有着那么嘈杂的音乐声，却没有阻止夏染的低低的歌声钻入林翊的耳畔。林翊听得很清楚，夏染那稍显低沉的嗓音，却带着款款深情。夏染的歌声，怎么说呢，并没有明星般的感觉，却让人听着很舒心。林翊紧握着啤酒罐的手，随之放松了一些。
一曲毕，丰芸和许樊笑着回头问夏染：“夏染，你要不要唱？我帮你点。”
夏染看着两人如花般的笑靥，一瞬间的失神。
“夏染？唱么？”丰芸再次问她。
夏染回过神，扯了一丝笑，“嗯，好，唱莫文蔚的《阴天》。”说道。
“嗯，好，没问题，等着哦！”丰芸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便拉着许樊去点歌。
夏染将案几上丰芸用过的话筒拿了过来，坐在角落里等待着歌曲的开始。
耳熟能详的歌曲前奏响起，液晶宽屏电视的屏幕里莫文蔚穿着黑色短袖上衣带着稍显落寞的表情……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香烟氲成一滩光圈/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灭/除了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也许像谁说过的贪得无餍/活该应了谁说过的不知检点/总之那几年感性赢了理性那一面……”
夏染唱这歌儿没有开原因，她的声音却在安静的包厢里回荡出低沉柔和的感觉。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恨****里的疑点盲点呼之欲出那明显/女孩通通让到一边/这歌里的细微末节就算都体验/若想真明白真要好几年……”
林翊所在的位置，是离夏染最近的。他稍稍扭头看到了认真看着屏幕的夏染。她睫毛微颤，乌黑的眸子中映着电视画面，两片樱色的唇瓣翕动着，发出令人痴迷的声音。
喜欢听她唱歌。林翊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认真听人唱歌了，至于有多久，连他都不记得了。
林翊全神贯注地看着聚精会神唱歌的夏染，唇瓣微微张开，却终是没有说话。
歌曲的旋律停止的时候，林翊恍然，已经，结束了么？何时，一首歌变得如此短暂？！
握着啤酒罐的手再次收紧，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而后，随意地将空瓶子扔到案几上，复又拿起一罐，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拉环，浅酌。
“今天苏筱没有来。”啤酒就在嘴边，他半眯着眼看夏染。
“嗯。”夏染只是轻声回答。
“苏伯母要她回F市，有事。”林翊继续说。
聒噪的环境下，夏染道，“她去F市？”
“你不知道啊，她本身就是F市的人，不是B市人。”林翊又喝了一口啤酒，道，“我也是。”
“呵，真巧。”夏染轻笑，她也是F市的呢。
来B市念书是因为F市以经济金融为主，那里经济比较发达，但是，教育业却处于下风，而B市则是因教育水平高而著称的。
“呵，算是缘分吧。”林翊罕有的低声说，像是在说给夏染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夏染没再说话，包厢的这一隅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夏染将后背倚在沙发上，脑袋仰起，看着天花板，不语。
“夏染，林翊，你们要不要唱啊？坐在那里发呆多没劲！”丰芸突然扭头喊道。
夏染看向丰芸，笑笑：“我看你们俩唱的很HIGH啊，呵呵，我又不爱唱歌，你们继续唱吧。”说罢，她询问的看向林翊。
“我不唱。”林翊说道。
丰芸有些惊讶地看着林翊，这小子还会这么好脾气的说话，奇迹啊！
不过，看到两位都没有要唱歌的意思，丰芸便也不勉强了，拿了话筒和许樊继续唱歌。
“呐，你怎么不唱歌？”夏染突然问道。
林翊啤酒喝了一半，放回桌子上，看着夏染，许久没有说话。
“其实你唱歌蛮好听的。”夏染继续说。
林翊却是一直没有开口回答。
“夏染，你知道许樊和丰芸交往了吧！”林翊突然开口，却并没有回答夏染的问题。
夏染微怔，随后道，“嗯，刚刚知道。”笑笑，又道，“林翊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别人的事情了？”
林翊喝了口啤酒不置可否。
夏染没再说话，林翊也不再开口，这一隅宁静与包间的聒噪形成鲜明的对比。然而，谁都没有意识到，夏染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容。是清丽的抑或是苦涩的，无人知晓。
三个小时对许樊和丰芸而言是转瞬即逝，然而对林翊和夏染来说却不那么轻松。
所以当结束的时候夏染松了口气，许樊和丰芸却还意犹未尽。
不过，当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林翊不太对劲。
夏染走了过去，“林翊，走啦，你怎么了？”
林翊抬头，眸色迷离。昏暗的灯光下，他墨色的眸子竟有着说不清的魅惑。夏染几乎都要沉溺。
“嗯？！”林翊“嗯”了一声，脸上还挂着很可爱的笑容。
夏染被雷到了，她这辈子就没想过能看到这么雷人的画面。是林翊啊，林翊啊，这种笑容，出现在林翊的脸上，这简直就是世界上十大难事之一诶！
平复了一下自己被林翊雷到了的心灵，夏染蹲下身来，平视林翊：“你不会是喝醉了吧？！”刚刚许樊他们唱歌，她坐在一边都要睡着了，根本没注意林翊喝了多少酒，也没阻止他，他不会真的醉了吧？
“嘿嘿……”林翊“嘿嘿”的笑着。
夏染捏着鼻子厌恶的扭过头，真是够味儿的！想着，却看到案几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这个……少说也要有十多瓶吧！
夏染突然间对林翊肃然起敬——大哥你喝了这么多都没去过一次厕所解决问题，还真是伟大啊！
“看来是醉了！”夏染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许樊面前，问道：“许樊，你知道林翊住哪么？我送他回去，他醉了。”
许樊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就知道这家伙会玩这手，下次就不到KTV了，他们去游乐园都比这里强。
夏染无奈地看着许樊，心道，如果不是你们两只非要叫上我们俩，也不会出这事儿啊！奇了怪了，这年头怎么还有约会带着两只电灯泡的呢？！
“林翊在学校那边租的公寓，具体地址是XX路XX街XXX号……”
许樊交待完，夏染道：“不算远，我送他回去，你们就先走吧，我一个人可以。”
许樊想了想便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先走了，学姐再见。”
“夏染你小心点哦！”临走前，丰芸嘱咐道。
夏染笑眯眯点头道：“知道了，你们走吧！拜！”
夏染“拖着”林翊到林翊家门前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
夏染看着林翊小公寓的大门，松了口气，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成功了！但是，感叹归感叹，她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那只胳膊，有想将之剁掉的冲动。
“林翊，到家了，你家门钥匙呢？”夏染用胳膊肘杵了杵赖在自己身上的林翊，问道。
那厮看着她傻笑N秒钟之后，缓缓说道：“钥……钥匙……在口袋里……”
对于林翊的这种表情这种态度这种语气，夏染已经习惯了，惊讶早就被疲惫抽飞很久很久了。
“哪个口袋？”夏染一边在他的上衣口袋中摸索一边问道。
“呵呵……呵呵……口袋……”林翊傻笑着却没回答出个所以然来。
林翊应该去幼儿园再进修进修，幼儿园小孩子都比他这种口气可爱得多！夏染想着，从林翊的裤子口袋中找出了钥匙，而后，又去开门。
折腾十多分钟，才终于进了林翊的家门。
林翊的家不算大，但是，一个人住的话又不小。
玄关处到屋内有错层，夏染将自己的鞋脱掉后，又去帮林翊脱鞋。林翊就一直醉呼呼的任凭夏染摆布，也不说话。
为林翊脱好鞋，夏染又拖着他走近他的卧室。
林翊的卧室布局很简单，一张单人床靠墙站着，往里走的靠窗处放了一张书桌，书桌前是一把黑色转椅，转椅后方一米处放着衣柜以及一个储物箱……
东西不多，也很干净，没有夏染想象中的臭袜子臭鞋满天飞的景象。
把林翊扔到床上，夏染离开去接点水。
林翊躺在床上不安分地动了动，终是抱着枕头睡着了。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下一秒，又恢复了平静。
夏染接水回来见林翊已经睡了，便不打算叫他，将水放到书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夏染……”林翊突然叫她。
“哈？！”夏染惊奇地扭过头，他没睡着么？
“我不要……你们别想再禁锢我了！”忽然间某人又换了一个语调。
不会在做恶梦吧？！夏染想，但转念一想，不对啊，叫到我的名字怎么能算是噩梦呢？摇了摇头不再去理说梦话的某人，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夏染，我喜欢你……”
这次夏染被雷的不轻……
听人家说喜欢自己的次数多得不胜枚举，但是，唯独这次最不可思议。那句“夏染，我喜欢你”出自林翊之口，怎么听怎么让夏染感到无比的不真实。
没听到没听到。夏染对自己催眠，想快点离去，但是，脚就像生根了一般，动弹不得。
“我喜欢你，夏染，你不知道吧……”
夏染实在受不了这折磨了，再次转过身去，走到床边。
她双手缚住林翊的双肩，将他拉起。
“林翊，你说什么啊？你说清楚了！”夏染摇晃着林翊，说道。
林翊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惊慌的夏染，忽然露出喜悦的笑容，“呵呵……终于看到你惊慌失措冷静不再的样子了……夏染……”
夏染停止晃动，打算跟醉酒的林翊好好聊聊。
“林翊，我现在问你问题，你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好不好？”夏染正色，说道。
林翊傻笑着点头，“好啊好啊，夏染的问题我一定都回答。”
夏染忍住抛卫生球眼给林翊的冲动，开始问他：“林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想看你惊慌失措啊，我想看你那张微笑的脸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是跟我一样的孤独寂寞还是什么……”林翊认真地看着夏染，竟看得夏染无处可逃。
“什么叫跟你一样？你也很孤独么？”夏染问。
“孤独……大概吧……没有人了解我到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要对大家那么恶劣……”
“为什么？”夏染皱眉。
“因为啊……”林翊看着夏染开心的笑着说，却突然间又郑重地看着夏染说，“夏染，其实我们一样。”
夏染看着郑重其事的林翊，无语，撒酒疯的人可能都这样。
“夏染你每天都带那样的笑容不累么？我知道你的笑容是用来伪装的，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快乐的……可是，我不知道你笑容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我说我们一样，是说我们的笑容一样，不是么？……那天带你去苏筱家，你看到了吧……我的笑容，你看到了吧……嗝……”说着还打了个酒味十足的嗝，呛得夏染直皱眉。
味道不好归味道不好，夏染仔细想了想林翊说的话，不由自语道：“怪不得那么熟悉，原来……那笑容同我自己的那么相似么？”
“夏染……你为什么要伪装，为什么要伪装……”林翊不停地问夏染，夏染却无从回答。
“林翊，来，喝点水，你该睡了。”夏染将方才接的水拿到林翊面前，喂他喝下，便要离开。
林翊喝了水不甘心地躺下，不过，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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