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媛微笑道:“师兄,你方才比试你可是让我了,现在我才知道你的轻功胜我百倍呀,小妹沈媛媛,见过诸位。”杨禾没想到沈媛媛会跟了来,歉然道:“师妹修为尚浅,日后内功有所成就之时,轻功自然可胜过我。”忙为众人引见,彼此介绍了一番,青青笑道:“沈师妹原来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多亏你在谷中代我二哥尽孝,那可要多谢你了。”沈媛媛笑道:“师父在谷中无时无刻不盼着师兄归来,你们今次回来,师父他很喜欢呀。”李玉见沈媛媛论年纪未必比自己大,论武功未必比自己高,偏偏要叫她做师姑,行晚辈之礼,心里老大不情愿,但怕师父责怪,还是勉强叫了声师姑。王惜之和宋薇子则懂事地上前行礼,口中都称姑姑。沈媛媛察言观色,知众人心意,也不计较,反着力讨好,不一会儿功夫便与三个晚辈混熟了。见杨禾身负晶棺,知棺中正是岳小玉,便隔远拜了几拜,将王惜之和宋薇子好言劝慰了一番。
不久,众人行到茅屋前,老者黄裳便立在门口迎接,寒风中白发苍然,说不出的孤单和苍凉。在杨禾引见下,众人一一上前拜见,黄裳夸赞了一番,对于杨禾新收的这个小徒孙,尤为看重,他见李玉骨骼奇清,双目中常有狡狯狐疑之色,知她心智高绝,乃聪灵颖悟之辈,便笑道:“小禾,你这个弟子着意教导,看来将来能有一番成就的。”当下众人商议岳小玉之事,最后决定将她葬在小谷北部的一座丘陵之上。黄裳见岳小玉形容不改,身有隐隐红光拂须道:“这是灵物之光,长期接触奇特的灵物方能有此奇象。”
杨禾没有心思追查究竟是何灵物,这一年多来,他带着岳小玉的尸身四处辗转奔波,既不舍又愧疚,今日总算回到小谷,是时候为她修建一座墓穴了。
次日杨禾和青青便动手修墓,仗着内功深厚,三两日便将丘陵掏空了一半,又搬来石头垒砌,数日间便修成了一座简陋的墓室。杨禾将岳小玉的棺木背进墓室的时候,青青已在正堂中布置了灵位,众人拜祭了一番,退出墓室,杨禾则在最后封闭了石门。杨禾在墓室前立了一座石碑,徘徊良久不知该刻些什么铭文才好,想来想去,只得刻下了:“姐姐岳小玉之墓。”旁刻几行小字:“弟杨禾,妹风青青立,弟子袁君姗,宋薇子,王惜之拜上。”至于岳小玉生前种种侠迹则均未铭刻,也未提起她在华阳派中地位和武学成就,在这里她不再是侠骨铮铮,正气凛然的侠女,不再作为颂扬对秉性的坚守抽象出来的硬朗精神存在,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是自己和青青的姐姐。朔风苍凉,齐膝的枯草软软地摇曳着腰肢,用它千丝万缕的手**着那些永远看不见的柔弱。渐渐地都湮没在黯然逝去的夕阳中。
数日之间,李玉,沈媛媛,宋薇子,王惜之四人在老者黄裳的指点之下,在原来的茅舍之旁,又垒砌了八间宽敞的石屋,杨禾的军用帐篷也给拆掉翻新,待杨禾从墓地回来,一切都已焕然一新。黄裳也由原来又湿又潮的茅草屋搬进了新的石屋,老者黄裳的心情也大为好转。
次日杨禾一早起身,正在小屋后的山岗上练剑,黄裳步上山岗,盘坐在一旁,看了好一阵阵子才笑道:“小禾,想不到一年多来,你的武功修为会有如此奇迹般的进步。当初为师传你功夫,虽知你资质颇高,但毕竟你起步太晚,已不适合练功。也认定你最多能打通任督二脉,功力至练气境止,而且那也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万万没想到才年余时日,你的内功修为已逆转阴阳,成了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为师是小看你了,如今想来真是惭愧,以你的勤奋和悟性,超过为师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杨禾施礼道:“师父您没有看错,弟子有这般进境不过是有些际遇,误打误撞,外力使然。非单单是依靠自身的修炼。倘若没有这些巧遇,弟子也觉无可能有此进步,弟子在江湖上虽闯了不少祸,好在从没给师傅丢脸,至于江湖上那些流言蜚语,还望师傅明察。”
黄裳点头道:“这些我岂能不知,但为师还知你秉性偏执,喜好率性而为,这样恐怕别人会对你误解,这也是你要记住的事情,人无完人,多一份谅解和宽容对你不无好处。”此时,沈媛媛,李玉都来旁探望,黄裳的语声严厉,在小辈面前没有给杨禾留半分面子,青青和沈媛媛都是躬身受教,不敢吱声,李玉时常受杨禾责骂,对杨禾自是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之情,万没料到今天自己的师父也给人当众盖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心下更是惊惶,暗道:“难怪师父对我如此严厉,原来他也有个更严厉十倍的师父。”
杨禾半句也不敢反驳,跪拜道:“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师父,我会注意的,只怕我这性子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您还要多担待些。”李玉见杨禾这样的人尚且对师祖服服帖帖,对这位白发苍苍的师祖心中更多了三分的敬畏。
黄裳骂完了杨禾,叹了口气道:“那也难为你了,为师这把年纪,没有几年好活了,媛儿是个苦命的孩子,七八岁就没有了爹娘,她是一直讨饭为生,半年之前,我出去了一趟,见她在街上给人打骂,我便将她带了回来,收作弟子,她尚且年幼,武功低微,师父死后,咱们这一派传承的大任还要你来担当,你要多照顾你的师妹,你们师兄妹在世要像亲兄妹一样相互敬重。”
杨禾正色道:“是,师父,今后师妹就是小禾的亲妹妹,只要杨禾活在世上,有杨禾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小师妹饿着。”黄裳微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媛儿也记住,师兄便是兄长,今后师父在了,你要听师兄的话,视他如兄长一般。”沈媛媛见师父传唤,上前施礼道:“师兄他待我很好,今后我待师兄也如同兄长一样。”
这数日来杨禾一直忙着修建岳小玉陵墓,无暇顾及李玉拜师之事,此时便开口道:“您的徒孙李玉跟随弟子已有数月,品性俱高,心智坚毅,请师父准其继承师父的高深武学。”杨禾让李玉继承师门武学便等若将她收为入室弟子,李玉焉能不知,见师祖哈哈一笑,点头应允,投来的目光满是慈祥之意,急忙跪倒拜谢,对杨禾行了拜师之礼,心里喜滋滋的,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正式拜入杨禾门下,想起往昔种种心酸,确属不易。
沈媛媛笑道:“适才见师兄长剑使得极好,还请师兄再施一趟剑,让我和小玉开开眼界呀。”李玉没有作声,但目光中同样充满期盼。杨禾呵呵一笑,右手抽出莫愁剑,手腕一抖,在身前划了半个圈子,退步刺出一剑,连退三步刺三剑,却是入门的九阴剑中的一招倒卷白龙,每一剑将出未出之际,悬臂举剑,身如一张拉满的大弓,一刺出又如放弦一击,力贯剑身,达于剑尖,虽未使用丁点儿内力,但靠着外功蛮力,仍使长剑颤动不已,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沈媛媛练过这套剑法,练熟之后便抛在脑后,专心习练其他的高深剑法,忽见师兄竟将一招普通的入门剑法使出,剑势和气度比之师父的轻灵飘逸,不可捉摸,另有一种沉稳霸道,两者一静一动,相去甚远,心中大为不解,但霎时间,沈媛媛忽觉师兄犹如渊亭岳峙,虽千钧力,难撼其分毫。不禁大是钦佩。
黄裳点头笑道:“小禾,你终于打破成规,悟到剑道的精要了,我放心了。”言下之意,甚是欣慰。沈媛媛不解道:“师父,当初我学这一招时,你说过要领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精髓在于一个动字,我看师兄舞剑,虽是一气呵成,但举动在于一个静字,两者如此迥异,师父反说师兄得其要旨,倒叫人难明其意了。”
李玉听罢沈媛媛的说话也是大为不解,说道:“还请师祖示下。”
黄裳道:“你师兄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他当初练剑的时候跟你一样,循规蹈矩,将剑法练得精熟,日积月累,才有今日之破,先有守才有破,日后待他悟到守字的真意时,转破为守,那便是剑法之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