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邛赌输了,面色窘迫的藏在人后,闷闷不敢吭声。
卫臻解围一般笑道:“还好虚惊一场,大家都相安无事。你这整人的法子太刁钻,今日狐假虎威,张统领不幸被你整惨了,引以为戒,看下次还有谁会陪你胡闹?”
张济笑道:“不关秦姑娘的事,是在下做错了事,甘愿受罚。这一桶水喝下去,我才明白,不仅女子是水做的,男儿也是水做的。”
众人都笑了,袁染沫脸一阵白一阵红,现在因紫鸢之死,自己本就谣言缠身,若再闹出人命,还不知如何被外人说道。人言可畏,自己可不想背负刻薄不良之名。
秦玊儿还记挂着“姑奶奶”的事,正要对于邛发话,卫臻忙走上前将她拦住,低声道:“好了,凡事适可而止,不要得寸进尺。”
秦玊儿嘟起红唇“哼”了一声,扬高声调道:“说话不算数,不是男人。”
卫臻忙将她拉进房内好言道:“他是庐江名医,素有医德,是我好不容易请来为婉儿治病的,你得罪了他,他一气之下走了,婉儿的病谁来治?”
秦玊儿撇下脸,不做声的生着闷气,手在荷包上揉捏,从包里传出几声尖锐的“吱吱”声。
卫臻从心底害怕她荷包内的小东西,虽然知道秦玊儿不会伤害自己,但还是绷紧了身子,拽着脚步,随时防备,硬着头皮再劝道:“讨这一声有什么好的,图增间隙,今日还没玩够?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行不行?”
秦玊儿将大眼眯成一轮弯月,出手勾住卫臻脖子,将他耳朵拉到嘴边说了一句私语。
“你应了我,我就算了。”
卫臻听了,俊脸上追上一片红霞映至耳根,也没多余的选择:“好吧,我陪你去就是。只是要早些回来,婉儿身边少不得我来照顾。”
秦玊儿心中自打鼓道,等你跟我去了,回不回得来还要另说,你既然这么惦记她,我偏让你夜不归宿,口内却道:“知道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不离床榻的照顾她比对自己亲娘还孝顺呢!”
卫臻出手捏住秦玊儿面颊上的嫩肉,嗔怪道:“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二人玩闹一番,卫臻总算降服了秦玊儿,出来跟于邛赔话,二人回了房,众人也各自散了。
此事告一段落,袁染沫也要办正事了,径直来到秦玊儿前,秦玊儿眨巴星星般闪亮的双目,似笑非笑看着她,好像知道她为何事而来。
“现在有大夫在为卫夫人看病,不方便打扰,不如我们去荷花亭内坐坐,我方才路过,见那景色最好。”袁染沫邀约道,秦玊儿也不拒绝,反正她每日都闷得发慌,李云幕一起同行。
荷花亭是建在荷花池中的一座水榭,由一架独木桥送人过来,若是有兴致,泛舟而至更好。
荷花池的荷花已过了花期,片片荷叶接连一片,像一副巨大的绿色蒲席,凉风吹来,千枝擎盖摇头晃脑,昭昭示人,煞是可爱,让人恨不得踩上去跳跃。
蛙声此起彼伏的热闹着,红色鲤鱼和黑色墨鱼至水面游走呼吸,一片静好。
众人空空赏着荷花,皆不言语,点点雨滴落下,在荷叶上滚成水珠,不到半刻,已成倾泻之势,劈头盖脸打得这些荷叶东倒西歪,叶子倾斜,充盈池水。
雷电将乌云压下,还只是丑时,已如黑夜般阴沉。
“莹英,你去我房内,将我挂在壁上的一口钟送来,我有些冷。”袁染沫挑了个雨大的好时候使唤莹英。
“小姐,这么大雨,奴婢等雨小些再去吧。”莹英为难道。
袁染沬斜瞥莹英,目光凌厉,做主子多年,她习惯用眼神说话,不需动口费舌。
莹英自然明白,自己是个新人,被主子考验一下也是正常的,为了不辱刘涣使命,还是撑起油纸伞出了荷花亭,纤细的身影在大雨中几近被遮挡,步步小心走上湿滑的独木桥,李云幕揪心看着,担心她滑落入池中。
李云幕知道袁染沬不过是找个借口打发莹英,虽然同情也没有劝阻。
“秦姑娘,我就直说了,那日你是追着在我房内行凶的歹人而去,可看清是何人?”袁染沫开门见山问道。
李云幕才知是为紫鸢之死,竖起耳朵屏蔽暴雨声默然听着,“看清又如何,没看清如何?”秦玊儿事不关己,无所谓道。
“紫鸢与我情同姐妹,这个仇,我一定要为她报。姑娘若肯告诉我是何人行凶,感激不尽。”袁染沫一本正经道,不开半点玩笑。
“恩,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秦玊儿从不做无本的买卖。”
李云幕按捺不住道:“姑娘若要银子,开个价,再多我也给你去凑来。”
“哼,我不缺银子。”秦玊儿嗤之以鼻道,她心高气傲,从不为俗物所动。
“那姑娘要什么?”袁染沫蹙眉问。
“恩,”秦玊儿巴巴想着,反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怎样?”
“杀了他!”袁染沫不假思索道。
“哦,一命换一命,倒也说得过去。”秦玊儿淡淡道,思绪走远,目光被雨水冲刷了一遍有些迷离。
二人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们想要的答案,“我还是不想告诉你,如果有天,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再考虑跟你交换不迟。你们现在在我眼里,跟废人无异,我从不跟废人打交道。”秦玊儿尖酸刻薄道。
很奇怪的是,秦玊儿不贪钱财,但依然势利。没有能诱惑到她的条件,就不肯出手相助,对比那些唯利是图,落井下石的小人,更可恶了。
“秦姑娘,”李云幕终于开口了,“我们见过的。”
秦玊儿回过头,将李云幕细看,却似想不起来:“见过吗?”
“当日我奉主公之命与薛畔将军去你家庄上做客,薛将军因走错方向,误撞上姑娘在那天开地阔的溪水中洗浴,并非诚心无礼冒犯,姑娘不听解释,挖了他双目赔罪,实在心狠手辣。”李云幕现在想起来,还觉后怕,倘若走错路的是自己,被挖双目的就是他了。
“哦,”秦玊儿似乎想起来了,笑道,“你说那个没长眼的黑胖将军?”
袁染沫并不知此事,薛畔是她表姐夫,也是他父亲的心腹干将,突然患了重疾,辞去军职,卸甲归田。此事的确不寻常,但在深闺之中,她能得到的信息有限,也未多想。
原来是被此女挖了双目,这也太残忍了,心中不禁犯怵,移步至李云幕身后躲藏,跟秦玊儿说话,也变得十分小心。
“见过又如何?”秦玊儿讪笑道,看她不过一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其冷血无情超过常人。
李云幕因知道秦玊儿的底细,已想到让她就范之策,意有所指道:“说来奇怪,卫兄他夫人虽有小疾缠身,但近来用名医的方子调养,已好了许多。但至从认识秦姑娘后,卫夫人便病情加重,现在卧床不起,吃什么药都不见起色。”
秦玊儿瞬间变了脸,在一道闪电中,双目眯成一对梭形蛇眼,充满渗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