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染沫停住脚步,踮着脚尖轻轻靠近墙角,趴在墙上细听二人说话。男子声音十分耳熟,好像是卫臻。
当初在投奔庐江路上,突然遇到曹操追兵,得亏刘勋派手下及时接应杀退追兵才逃过一劫,来接应之人是他门下首席剑客,卫臻,字廷明。
此人仪表出众,气质非凡,剑法是天下一绝,袁染沫当时无意看了一眼都觉春心荡漾,没想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居然躲在此行苟且之事,袁染沫暂不作声,默默偷听。
“姑娘明知我有妻房,从无纳妾之意,天下未婚男子多得是,姑娘何必苦苦缠着我不放?”卫臻有些羞恼道,碍于对方是个小姑娘,已十分克制情绪,不想太驳对方颜面。毕竟对他动心,也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那如果你夫人死了呢?”女子骄横道。
“姑娘莫要欺人太甚,你如何对我都可,但不要牵扯上我夫人。”卫臻护妻心切道。
袁染沬见过卫臻的妻子唐婉,是个弱不禁风的标致美人。听人说唐婉本是大家闺秀,为了跟随卫臻,不惜与父母断绝关系,舍弃荣华富贵,随夫君闯荡江湖。
后来刘勋看中卫臻武艺高强,招揽他为首席剑客,二人才有了稳定的安生之所,但唐婉身体孱弱,小病不断,需要长期进补调理,皮肤白如脂粉,人家都笑她是粉堆出来的美人,一吹就散了。
“哼,谁让她命苦,做了你的夫人!偏偏你被本小姐看中了,要么你休了她,不然跟我抢男人,她是自讨苦吃。”
袁染沬心中暗暗纳罕,这世上还有如此蛮不讲理的姑娘,她今日算是涨了见识。
“你!”卫臻明显被激怒,手中呤啸剑出剑鞘,利刃在月下晃出一道寒光,袁染沬听到刺耳的金属声也莫名紧张起来,这怕是要闹出人命。
“怎么,想杀我,你舍得吗?”女子却无半点惊慌,还有心调戏。
袁染沬心悬在嗓子眼等了半天,没见动静,看来卫臻的确舍不得杀此女。
“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我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进我可助你上战场,博得千古功名,退我可与你隐身江湖,浪迹天涯。你不必再为那体弱多病的夫人,束缚在刘府做个家奴。我知道哥哥不甘心,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呢?”
卫臻越听越荒唐,该说的他都说尽了,可此女就是冥顽不宁,呵斥道:“这是我自家的事,我为婉儿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请秦姑娘离我夫妻二人远些,大家互不干涉,各过生活。”
袁染沬听卫臻情真意切之言,几分动容,女人这一生能得一个这般宠爱自己的夫君,死又何憾?
“如果我说‘不’呢?”
“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知难而退。”
“我秦玊儿只知道迎难而上,”
“你···”卫臻已好话说尽,词穷人屈,再不知该说什么。
袁染沬也对这位死缠烂打,厚颜无耻姑娘产生好奇,这般敢爱敢恨的个性,古今少有,如何也要一睹真容。
女墙之下恰好有瓦匠搭的梯子未收走,袁染沬蹑手蹑脚登上梯子,翻上墙头,从上往下窥视。
却见月下二人相拥在墙角亲密,袁染沬哪里见过这般不堪入目的画面,犹如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急退下楼梯,但因心中有鬼,脚下一滑,从梯上摔了下来。
“哎哟,”袁染沬屁股落地,痛的叫出了声,又想到自己在做鬼祟之事,急忙用手捂住嘴。可怜屁股下几朵娇花被受摧残,泥地也被砸出个浅坑。
袁染沬揉着屁股,还好是软泥地,没摔得太重。耳边“嗖”的一阵风响,袁染沬眼角瞟到一袭红衣,从上带下一位姑娘。
袁染沬知道被发现了,做贼心虚,十分无地自容,但脑子还算清醒,不要弄错了,做苟且之事的可是对方。
为了保持姿态,袁染沬忍痛爬起身,拍了拍臀部灰土,昂首挺胸与之对视,还好,追来的不是卫臻,就是她想一睹真容的姑娘,
这位姑娘一双猫一般灵动双目大的有些夸张,俏挺的鼻梁在月下比出立体光影,一张豆荚般有弧度但不秀气的大嘴搭配在瓜子小脸上毫不突兀,反有种不落俗套的惊艳风情。
高椎髻外围了一圈金玉呈祥环饰,将一把单调的青丝点缀出色彩,耳垂上坠着红石榴银瑙耳环,将一张透白的玉面衬托出气色。
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褶宽裙,脚下踩着马靴,细腰上束着一条手掌宽的黑色结带,结带上不吝啬的绣着金丝纹路,肩上挎一个特色的布包搭在胯上,包面上绣有栩栩如生的五彩孔雀,时不时被里面的东西顶着动弹一下,包内装的是个活物。
秦玊儿认识袁染沬,所以不问她姓名,只道:“方才我与哥哥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啊,没···没有,”袁染沬矢口否认,面颊却如涂了一层辣椒粉火辣辣发烫。
“听到也好,刚好是个见证,就拜托姑娘将今晚听到的传出去,那唐婉本在病中,知道了还不被活活气死,”女子说着高兴,“噗嗤”笑出了声。
袁染沬不想此女心肠歹毒,抢人家夫君还要害人性命,敢做这些背人之事,行不端之径的人皆非善类,一点不错。
“不准说!”卫臻在墙那头急道,人却不敢过来,“秦玊儿,你不要再胡闹了,现在给外人知道,你让我颜面何存,我发过誓,此生不会做对不起婉儿的事,你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秦玊儿听了不为所动,反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她才不在乎呢。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袁染沬房中传出来,袁染沬听了心惊肉跳,是紫鸢的声音!
袁染沬不顾屁股疼痛跑回卧房,秦玊儿在后颠颠跟着,扔了卫臻,跟着去凑热闹。
二人见一黑影从袁染沬闺房窜出来消失在夜色,袁染沬胆怯的停住脚步,不知自己房中怎么会有个男人窜出,隐隐不安。
秦玊儿疾步追着黑影去了,“紫鸢,紫鸢,”袁染沬鼓足勇气进房,脚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回头见紫鸢仰面倒在血泊之中,腹部冒出的涓涓血水染红了衣裳。
“啊!紫鸢,救命啊,救命!”袁染沬失声尖叫,还好这一年的逃命生涯让她经历了不少血雨腥风,对尸体已司空见惯,这副惨景不至于吓晕过去,很快镇定下来走到紫鸢身旁蹲下,用巾帕死死按住紫鸢腹部出血的伤口,想把血堵回去。
“紫鸢,发生了什么事?”紫鸢是与袁染沬同房而睡,自己不过才离开一会,二人就阴阳相隔了?
紫鸢张着无神的大眼,痛得呻吟声都模糊不清,“小姐···”
“是谁,是谁干的?”袁染沬哭着将紫鸢的头抬起放在自己膝盖上,死死抓着紫鸢逐渐冰凉的手,害怕她会离自己而去。
紫鸢摇摇头,气息微弱,泪水从眼角滑落:“小姐,奴婢要走了,”
“不会的,不可以,你说过,要伺候我一辈子的。”袁染沬泪如雨下,紫鸢是家养的丫鬟,从小在她身边伺候,二人主仆之情深厚,现在袁染沬孤苦无依,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不想连紫鸢都留不住。越想越伤心,泪如泉涌,如何也止不住了。
“小姐今后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紫鸢吐了口血沫出来,“会有更好的丫鬟照顾你。”
“我不要,紫鸢,我不准你离开我,你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到,你不会死的。”袁染沬陷入了极度绝望,整个人随着紫鸢的体温堕入冰窟。
紫鸢头歪了一下,再没了那磨得人肉痛的“哼哼”声,紫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