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东青的右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放下了正在查阅的卷宗,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右眼。作为祁东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于东青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那些迷信说法向来是嗤之以鼻,可唯独对右眼皮跳灾这件事情半信半疑。
“于队,你怎么了?”见于东青把眼睛揉得通红,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市刑警队侦查组组长钟萧关切地问道。钟萧三十多岁,留着寸头,虽然身体瘦但很结实,整个人显得十分精干。
于东青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轻轻啧了一声:“右眼皮跳了几下,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坐在钟萧身边的是刑事技术大队的法医卫毅平,他很年轻,戴着时髦的黑框眼镜,如果不是身着法医的白大褂,根本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一名警察。听到于东青的话,卫毅平放下尸检报告,诧异地抬起头:“不是吧,于队,你还信这个啊?”
于东青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腿脚:“其实本来我不信,可是这几年我右眼皮老跳。说起来也怪,我右眼皮一跳,祁东市就会出桩大案,就这样好几回,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卫毅平脸上露出一丝坏笑,揶揄道:“于队,您可真厉害,比柯南厉害多了。柯南是到哪儿哪儿死人,您呢,连门都不用出,眼皮跳一下就能死人……”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卫毅平的调侃。于东青皱着眉头看了眼来电号码,心里不由一紧,赶紧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高局,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指示?”于东青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东青啊,一个小时前,海西区的观海园小区发生了一起命案,区分局的同志已经第一时间到现场了。这样,你组织下人手,马上赶过去。”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急促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说话的是祁东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高原。
于东青眉头锁得更紧了,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的烦躁,但语气仍然保持着十足的谦恭:“高局,这……这一般的命案让分局处理就行了嘛,怎么还惊动您了呢?”
“是啊,按照规定是这样,可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高局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音量也刻意压低,“上面亲自给我打的电话,点名让你负责案件的侦破工作,我想推也推不开……好了,赶紧动身吧,详细情况分局的同志会给你介绍的。”
于东青讪讪地说:“那好吧。能惊动上面,这死者是谁啊?”
“好像是叫周远,你去了现场就都知道了。事不宜迟,赶快行动!”
挂了电话,于东青心中十分不爽。要知道,刑警队的兄弟们刚刚不分黑白地熬过了三个月的办案高峰,本来还想着喘口气歇一歇,可高局长这一通电话,又把疲惫的马儿赶上了路。想到这儿,于东青叹了口气,沮丧地把听筒扔到了座机上。
见于东青愁眉苦脸的样子,钟萧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于队,难道……还真有命案?”
于东青铁青着脸,用手指重重地冲卫毅平点了点,没好气地说:“乌鸦嘴!”说完一言不发地披上警用雨衣,快速向门口走去。
卫毅平看向钟萧,一脸的无辜:“我乌鸦嘴?明明是他自己说的。”
看钟萧和卫毅平愣在原地没有动弹,于东青转头大声催促道:“愣着干吗,走啊!”
钟萧和卫毅平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穿上雨衣,快步追上于东青的脚步。几分钟后,一辆宽大的越野警车载着于东青等人抵达了发生命案的观海园小区。
于东青坐在副驾上,指着窗外一排排独栋别墅感慨道:“看看,这小区依山傍海,是祁东市数一数二的高档社区,里面全是带花园的独栋别墅。”
卫毅平应道:“据说这个小区的一栋别墅至少得卖两千万。能住这儿的人,非富即贵,怪不得死了能惊动上面呢。这年头,人活着分三六九等,死了也得有个高低贵贱啊!”
钟萧突然对于东青说道:“对了头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徐环是不是也住这个小区啊?”
于东青答道:“是啊,他是住这儿,不过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以前遇到那些没有线索的疑难杂案,我总喜欢找他帮忙,现在他贵为公司高管,忙得很,我也尽量不找他了。哎,就是这栋别墅吧,钟萧,停车吧。”
钟萧把车一头扎在了别墅的门口。此时,别墅周围已经停了四五辆警车,几个穿着警用雨衣的警察正冒雨站在车旁等候,警车闪烁的灯光以及警察交谈的声音使得这个以安静和私密著称的小区显得有些杂乱。
看到于东青下了车,早已站在一旁等候的海西区分局刑警队马队长赶紧迎了上去。
马队长大名马千里,是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矮个中年人。他在全市公安系统里以性子急和吃苦能干著称,虽然先天资质欠佳,但是架不住工作玩命,为了破案,他可以连续三四天奋战在一线,几个月不回家。在拼命干了二十多年刑警后,他终于如愿担任了区分局刑警队的队长。于东青对马千里的印象一直很不错。
马千里握住于东青的手,使劲摇着:“于队长,不好意思了啊,又得麻烦你们市局刑警队亲自行动啦!”
于东青笑了笑,开玩笑似地说:“你马队长都直接给高局长汇报案子了,我们市局刑警队还不得好好听从指挥啊!”
于东青话里带刺,让马千里有些尴尬,他赶紧解释道:“嗨,于队长,你就挖苦我吧。这案子死者只有一个,按规定,我们分局处理就行了,根本不用惊动市局,我老马虽然是个粗人,但这种规矩还是懂的。至于高局是怎么知道的……我还真不清楚。”
于东青笑着摆摆手,表示只是开玩笑。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栋别墅,语气严肃起来:“事不宜迟,谈谈案子吧。高局说死者叫周远,这个周远,到底是什么来头?”
马千里身子一正,正色道:“死者周远,四十二岁,本市人,曾经是我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员,后来辞职,没有固定职业。但是据知情人说,他并没有赋闲在家,而是干起了与老本行有点关联的职业——私家侦探。”
于东青略显惊讶:“以前是刑警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马千里笑笑:“你没听说过不奇怪,周远从刑警队辞职的时候,你还没参加工作呢。据说他当时也是刑警队的一把好手,业务能力很强,只是性格有点孤傲,不太合群。”
于东青点点头,感慨道:“也难怪人家辞职,我从来不知道私家侦探的收入竟然有这么高,就这座别墅,没个两千万恐怕拿不下来吧?”
马千里夸张地撇起了嘴:“谁说不是呢,虽然现在咱们国家没有正式承认私家侦探,但是这个市场的需求很火爆,现在社会上查婚外恋的,查债务人行踪的多得是,这种事情,私家侦探很在行。而且这些客户一般都很有钱,给他们的报酬也很丰厚。”他抬头打量了下别墅,“周远当过兵,干过刑警,有刑侦经验,身手又好,再凭借他干警察时积攒下的人脉,做这行能做得这么好也不奇怪……”
话还没说完,一位中年警察冒雨快步走了过来,急促地对马千里说:“马队,我们对整个别墅进行了初步勘查,没有发现明显的可疑之处。”说话间,他看见了于东青,连忙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向于东青问好,“于队长也来了,您好您好。”
于东青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中年警察,他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挺拔,浑身被雨水打湿了,头发也显得有些杂乱,但即便如此,仍然可以看得出他颇为英俊,是个标准的老帅哥。在这个颜值重于内涵的社会,帅哥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总是不错。
于东青伸出手跟他握了握,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马千里。马千里赶紧介绍道:“这是老林,林舒。我们队的老刑警了,经验非常丰富。这次凶杀案,案发后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到达后并没有盲目行动,而是先对现场以及受害人的妻儿进行了保护,现场完全没有被破坏。”
于东青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光转向林舒:“不愧是老刑警,做事就是让人放心。老林,初步勘查有什么结果?”
林舒略一思忖,答道:“发现的一些痕迹都很常规,没什么太大的价值,目前来说,还没有发现重要的线索。”他用手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轻声补充道,“不过……我个人倒是觉得这件案子不难破。”
于东青一向不喜欢轻敌,皱了皱眉,用夸张的声调哦了一声:“怎么说?”
林舒很有底气地说道:“于队,观海园这个小区,一向以安全著称。小区里监控摄像头密布,几乎没有死角。”他伸手指了指马路斜对面立着的一个监控摄像头,“你看,死者这幢别墅旁边就有一个监控,凶手出入别墅,肯定会被拍下来,我们只需要调取一下监控资料,应该就可以查出凶手的身份。”
于东青迟疑了一下,说道:“说得有道理,监控要尽快调出来进行查看。不过,凶手既然没在现场留下痕迹,说明他应该是个高手,恐怕这案子没你说得那么简单。”说罢他指了指面前的别墅,对林舒说,“带我们进去看看案发现场吧。”
几个人在门口穿戴好了脚套手套等防护工具,踏进了别墅的大门。一进大门,一股浓浓的房屋装修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于东青停下脚步,皱起眉头问:“这房子刚刚装修过?”
“嗯,应该是,”马千里答道,“楼上还发现很多装修用品。”
于东青有过敏性鼻炎,对这种装修的味道最是敏感,他搓了搓鼻子,硬着头皮往屋内走去。
门口的玄关中间,有个放鞋子和衣服的柜子,几双鞋子散乱地放在柜子旁边。走过玄关就是宽大的客厅。客厅里布置得很简单,只有沙发、茶几等几样最基本的家具,整个别墅显得空荡荡的。总的来看,别墅内部没有从外面看起来那么豪华,装修和陈设都比较简单。
走了两步,于东青注意到地板上有一些泥印子,他弯下腰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些沾了泥的鞋印子。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通过鞋印的大小来判断,应该属于同一人。于东青蹙起眉头看了眼马千里,马千里会意,赶紧解释道:“于队,你放心,我们的人进来之前都做足了防护措施,绝对没有破坏现场的痕迹。这些鞋印,都是案发前留下的。我们对此做了初步的勘查,经比对,鞋印和死者所穿的鞋子相吻合,因为今天下雨,所以这些鞋印应当是死者鞋底沾上了泥土,从而留在了地板上。鞋印一直从门口延伸到楼梯口,到了楼梯口,死者鞋上的泥土应该掉没了,所以鞋印也就消失了。”
于东青脸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做了个继续的手势。一行人走出玄关,穿过客厅,通过客厅另一侧的楼梯走上二楼。
刚踏上二楼的地板,于东青就闻到一股怪味,向前走了两步,一具躺在地板上的尸体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两位警察在旁边保护着现场,一见于东青等人过来,他们便向后退去,以便腾出空间。
于东青走到尸体前,朝尸体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看着仰卧在地板上的尸体,于东青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他用手使劲捋了捋眉骨,以缓解不适。作为祁东市刑警队的队长,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差,虽然不能说阅尸无数,但对各种尸体的惨状早已习以为常。只不过眼前的这具尸体实在有些诡异和恶心。
死者身穿黑色呢子大衣和黑色西裤,脚穿一双黑色皮鞋,僵卧在地板上。在他脚边有一个歪倒的盛乳胶漆的空桶,桶里的乳胶漆流到他的身下,与死者的血淌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于东青缓了一会儿,感觉身体的不适有所缓和,于是弯下腰开始仔细查看死者的尸体。
死者的额头被子弹打穿,血肉模糊,表情极为扭曲。他双目圆睁,微微张嘴,眼神中流露出震惊和恐惧,但是嘴角却又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根据于东青的经验,死者的这种表情肯定不是单纯的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死亡瞬间复杂的心理活动在面部的反映。白色的乳胶漆、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的大衣,配上死者似笑非笑苍白的脸,使整个场景的色彩显得格外诡异,极具视觉冲击力。
初步查看完尸体,于东青站起身来,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整个走廊一片狼藉,脚下和墙上都有乳胶漆泼溅的痕迹。死者左侧的墙上有一个浅浅的弹坑,应该是凶手射出的子弹穿过死者的头颅,击中身后墙壁留下的。
于东青直起腰,沉声对卫毅平说:“你记一下,死者五十岁左右,他杀,眉心中弹而死,身上无其他伤口。身上所穿衣服有明显被撕扯的痕迹,领带拉得很紧,脖子上出现了勒痕,说明死者的领带被凶手拉扯过。再加上满地的乳胶漆,可以断定现场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乳胶漆很有可能是死者在慌乱的情况下,顺手拿起来防身的武器。除此之外,没有发现有关凶手的线索,说明咱们这次的对手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能够准确命中死者的眉心,说明凶手枪法精准。综合来看,凶手很可能有从警或者从军的经历。”
说完,于东青走到墙边,指着那个弹坑问道:“老马,子弹打穿了死者的头部,打在了这面墙上,按说应该会掉落在这附近。但是现在这儿什么都没有,你见过吗?”
林舒摇了摇头,替马千里答道:“没有,我仔细找过了,没有子弹。”
于东青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看来是凶手把子弹带走了。老林,你还有别的发现吗?”
林舒抬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别的也没什么。噢,还有就是凶手翻动了死者家里的东西。据死者的妻子说,家里少了一些现金还有首饰。看来,凶手很可能是为财而来,被死者撞见后,怕罪行暴露才决定行凶杀人。我推测,这可能是一起因盗窃被发现,而一时兴起的杀人事件。”
于东青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对了,你刚才提到死者的妻子,难道死者的妻子当时在现场?”
“不是。据死者妻子说,当时死者先进入屋内,她隔了大约十分钟吧,也进入屋内。不过她刚进屋门就听到一声枪响,把她吓傻了,当她缓过神来赶到二楼的时候,死者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凶手也不见了。”
“嗯,现在带我去凶手翻过的房间看看。”于东青对林舒说道,又回头叮嘱卫毅平说,“小卫,开始对死者进行初步检查吧,尤其是确定下死亡时间,越详细越好。”
卫毅平穿上隔离服,俯身对尸体开始进行检查。林舒带于东青一行走进了尸体旁边的一间书房。
作为读书的地方,这间书房宽敞得有些过分。书房的两侧摆了两个欧式的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但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书被人扒拉下来很多,散乱地掉在了地上。房门对面的墙边则摆着一个古典中式风格的海南黄花梨木书桌,书桌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很大的莎士比亚画像。书桌肯定也被翻动过,抽屉被打开,里面的一些文稿、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整个书房既有欧式风格,也有中式风格,说中不中,说洋不洋,让人看了十分别扭,再加上书架上散乱的书籍和满地的纸张,让整个书房看上去杂乱不堪。
于东青走近书架,开始仔细翻看书架上的书。书的数量非常多,种类也很繁杂,既有词典、字典等工具书,也有唐诗宋词等古籍;既有钱钟书等大家的作品,也有一些流行的网络小说。
于东青哼了一声:“这个周远,涉猎还挺广泛的。”
很快,于东青注意到了放在书桌角落里的一个并不起眼的黑色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样式很普通,拿在手里,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纸香。翻开一看,于东青才惊讶地发现,这个不起眼的笔记本,竟然是周远的工作笔记。里面记录了周远办过的多起案件,有的详细,有的粗略,但客户信息、目标任务等基本信息都有所记录,而且大部分都附有调查结果,其中不乏一些敏感的重大事件。
乖乖,这可是个重要的物证啊!难道说,凶手是为此而来?那也说不通啊,按照凶手翻箱倒柜的这个找法,早该找到了,不可能现在还摆在书桌上。想到这儿,于东青不解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个周远,真够马大哈的,如此重要的笔记本,竟然就随便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于东青把笔记本拿在手里,继续对别墅内部进行检查。
四十分钟后,于东青查完了最后一个房间,表情越发严峻起来。这时,卫毅平快步走了过来,汇报道:“于队,经过我初步检查,死者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之内,死因是枪击致死。其他的信息还需要将尸体运回局里做进一步检查。”
“死亡时间还能再精确吗?”于东青问道。
“目前只能确定到这种程度了。”
于东青紧锁眉头,眉宇间形成两道深深的沟壑。从目前勘查的结果看,现场留下了很多痕迹,可仔细一想,这些痕迹却都浮于表面,似乎并不具备继续分析的价值。
这时,马千里走过来请示:“于队,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东青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3·11’恶性枪击杀人案的专案组成立,我是组长,马队长是副组长,钟萧、卫毅平还有林舒为专案组成员,暂时驻在海西区分局办公。接下来,我们兵分四路,把以下几个工作做好:第一路,钟萧,你带几个弟兄,负责牵头做好罪案现场的整理工作,确保不忽视一个线索,不遗漏一个证物;第二路,马队长和林舒负责带领区分局刑警队的骨干,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重点加强对有从警、从军经历的社会关系的排查,缩小嫌犯范围;第三,卫毅平,你带几个同志,负责把尸体运回去,做详细的尸体检查,看能否从尸检上取得突破;第四,去小区的物业公司,把监控录像拷贝一份回去,老马,这个工作交给你。回头我再从市局调一名技术人员过来,带领分局几个同志组成监控清查小组,对今天小区里的监控录像进行全面清查。”
几个人认领了任务,各自散开了。
于东青喊住了马千里和林舒,问道:“老林,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林舒点点头道:“对,案发时我就在小区附近巡逻,听到枪声以后,我意识到出事了,立刻赶到了现场,死者的妻子当时已经吓傻了,我随即向局里进行了汇报,而且对现场进行了保护。”
于东青皱了皱眉头:“按规定,夜间巡逻至少要两个人一起,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巡逻?”
“这个……”林舒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马千里见状赶紧替他解释道:“于队,本来我们基层刑警大队是不用参与夜间巡逻的,可由于近来治安形势严峻,所以市局要求区分局一级的刑侦大队必须荷枪实弹参与巡逻。不是我强调困难,你也知道,本来咱们刑警队就案子多任务重,人手也紧张,现在又要让我们参与巡逻,实在是勉为其难啊!很多时候,我们根本凑不齐两个人,也不光是我们,全市都这样。于队,你得理解基层的苦衷啊。”
于东青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何尝不想给兄弟们减减负呢?不瞒你们说,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向高局反映,刑警队的本职工作是打击犯罪,不能再参加日常巡逻了。可他不仅不同意我的观点,还批评我不识大体,不维护大局。唉,我也理解兄弟们的苦衷,不过,你还得尽量按规定来啊,一个人荷枪实弹巡逻,没个照应,一旦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好了,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林舒,把你赶到现场后的情形跟我说一下,越详细越好。”
林舒应了一声,向于东青陈述起几个小时之前的经历:“十点左右,我正开车在附近一带巡逻。当我走到观海园小区门口的时候,烟瘾上来了,但不巧的是,打火机却打不着火了。我看到观海园小区的保安室还亮着灯,于是就过去跟保安借个火。当时传达室有一个年纪较大的保安,挺健谈的,借了火之后,我们还聊了一会儿。正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枪响。这附近都是高档住宅区,非常安静,因此这一声响特别明显,保安室的保安也听见了。我心想不好,出事了,本能驱使我冲着枪响的地方跑了过去。
“大概用了两分钟吧,我跑到了案发别墅的门口。我记得门口停着一辆车,而别墅的大门开着,客厅里亮着灯,一看就像是发生了意外,我来不及细想,直接冲进了别墅里面。一楼没有人,我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然后就发现了死者的尸体。当时死者的妻子瘫坐在尸体旁边,已经吓蒙了,见了我没有任何反应。我查看了一下尸体和现场,确认死者已经死亡,凶手也不见踪影。于是,我联系了110指挥中心,把案子做了汇报。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于东青听罢,略一沉吟:“根据你的说法,从你听到枪声到你来到案发现场,肯定是在五分钟之内。也就是说,凶手在五分钟的时间内,完成了凶杀和逃跑的全过程。”
林舒用很确定的语气说道:“应该是这样。我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没有看到凶手的踪迹。”
于东青又问:“死者的妻子怎么说?”
“死者的妻子当时已经完全崩溃,问她也不答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林舒皱着眉头回忆道,“她说周远先进的家门,她隔了十分钟才进去。刚进家门,她就听到一声枪响,当她跑到楼上时,丈夫已经被杀死了,她也没看到凶杀的过程和嫌疑人的模样。考虑到她情绪不稳定,还带着个孩子,我们担心她和孩子留在现场会给孩子带来负面影响,因此马队让两个弟兄护送她带着孩子先去她妹妹家了。”
于东青赞同地点了点头:“人性化执法,很好。但是,死者的妻子非常重要,她是唯一的现场目击者,同时也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一定要控制好。”
于东青又转向马千里说道:“老马,等明天一早,你让钟萧传她到分局,我亲自问问她。”
马千里大大咧咧地说:“放心吧于队,她走之前,我们的女干警对她和孩子进行了保护性搜查,没有什么问题。”随后他看了眼林舒,补充道,“于队,老林说得很有道理,凶犯可能没想到,自己所行凶的这个小区,是全市治安最好的小区,小区里监控密布,他想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或许监控组查完监控的时候,就是真相大白之时。”
“那样最好,监控可以让我们事半功倍。不过,咱也不能光指望监控,别的工作也不能放松。”于东青说完,把手里的黑色笔记本递给马千里,“这个你拿着,好好研究一下。”
马千里接过笔记本,略显惊讶地说:“这是……”
“周远的工作笔记,对于调查他的社会关系来说,这里面的内容非常重要。”于东青解释道,“老马,事不宜迟,开始行动吧!”
见马千里和林舒匆匆离开,钟萧凑上来问:“于队,你刚才勘查现场,收获大不大?”
于东青略一沉吟:“没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我刚才仔细看过一楼的鞋印,从鞋印的间距来看,鞋主人的身高同死者的身高相吻合,据此可以判断,这些鞋印确实是死者的。至于墙上的弹痕,也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凶手作案后还把子弹带走,说明这颗子弹比较特殊,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因此,我认为凶手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盗窃,而是另有所谋。凶手的身份应该不是普通蟊贼,很可能是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有从警或者从军经历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职业杀手。此外,如果是为财,怎么可能选择书房作为目标呢?至于丢失的几件首饰和现金,很可能是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而设置的烟幕弹。”
钟萧点了点头:“嗯,也许马千里说得不错,我们一查监控,案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于东青看了看窗外,离别墅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黑洞洞的摄像头立在路边,像人的眼睛一样,和于东青对视着。看了一会儿,于东青竟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深深吐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