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转凉了。
接下来这日子里,郑途的生活轻松且安逸。
首先是那苦巴巴的汤药总算不用再喝,胸口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开始做一些适量的运动,蹦蹦跳跳时也没什么大毛病。
深秋的清晨,院子里一只公鸡正挺着脖子嗝儿嗝儿的叫,东边的朝阳刚漏出微微的光芒,渭州城被笼罩在光芒中,开始悄然的运转起来。
“呼~呼~”
“玉儿丫头,这是第几圈了?”
换了一身新衣裳玉儿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两手拖着粉腮,心中默默数着数:“老爷,这才是第四圈。”
“不行了,先让我休息休息。”郑途穿了一件短衫,跑得气喘如牛,双手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然后挣扎着走到台阶边一屁股坐下。
郑途身高不算突出,可腰围却突出,体型肥胖,十足的屠夫模样。
想改变形象,要先减肥。
减肥,当从慢跑开始。
起初他试过绕着城墙慢跑,可清晨时分已经有人开始活动了,他也算渭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时有人来搭话打招呼,实在是让他没办法安心跑步,
无奈,郑途只好把跑步的范围缩小到自家院落,所幸郑家的宅子很大,围着跑一圈下来怎么也有个四五百米,除了角落里种了两池子蔬菜,散养了几只下蛋鸡,剩下地方足够让郑途肆无忌惮的折腾。
另外,郑途还从院中堆积的杂物里翻找出一根粗绳,长短在身前比划几下,在两头系一系做成根跳绳,不时的就在院中跳一阵。
至于洗澡,郑途没那么多讲究,烧点热水在冲一冲了事。
如此又过了一段日子,郑途对着铜镜端详半晌,心说倒是把这事情忘了。
自己这幅邋遢形象也太不顺眼,要改一改。
“玉儿丫头,去找把剪子过来,老爷我要剪头发。”
玉儿走了两步,回头惊讶道:“老爷你要出家当和尚?”
“呃,算了,先不拿了。”郑途尴尬道。
他忘了,现在是宋朝,男子除了出家时剃度,否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理发这个说法。
郑途就按照玉儿教的,把胡须稍微修剪些,又按照时下流行的,拢发包巾,看起来总算是比之前干净,连五官眉眼看起来都和善了许多。
其实看起来和善,更多郑途是眼神里的变化。
屠户整天杀猪屠狗,看人时锁起眉头,眉眼中看起来凶恶很多。
可他只是个普通老师,性格和善,目光中正平和,眉眼舒展开便显得很有亲善力。
没有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整容医院,外貌这东西就算他不满意也没地方去改,只能先从穿着打扮上入手。
至于衣服,反正自家不差钱,郑途便抽空去裁缝铺重新订做了几套衣服,连床单被褥也都换了一套。
总之,现在的郑途在其他人眼里与之前大不一样,管冲等一种伙计也有所察觉,但也只当成是郑途被揍了一顿,变了性子,而且这是件好事也说不准?
*****
秋日,清晨
这几日气温降得厉害,郑途昨晚半夜被冻醒,加了床被子才睡着。
先在院中打了井水洗脸刷牙,那时候已经有了简单的牙刷牙粉,就是用着不方便,牙刷又硬又糙。
有,总比没有好。
郑途趴在井口,看了看水面上的倒影,发现这几日运动一番,自己瘦了不少,脸上的肉已经少了一层,看着隐约有些线条了。
“也算是小有成效,再过两三个月说不定能再瘦上一圈儿?”
绕着院子跑了几圈,又做了几个健身运动,却还没见玉儿丫头出来,郑途心中疑惑,到院子里左手边的偏房敲敲门:“丫头,你醒了没?太阳晒屁股了!”
郑途觉得这话有点轻浮,又敲了两下门:丫头,起来吃饭了。”
敲了两遍,屋子里先传出几声动静,然后有摔倒发出的痛呼声,再就没了什么声音。
郑途觉得事情不对,推了推门,从里面阀住了:“玉儿?”
没声音,郑途知道事情不对劲,一脚踢开了门,发现玉儿摔在地上,口中不停喃喃说着什么,已经烧的不省人事。。
郑途先把小丫头抱到床上,用手在她额头上放了放,发现烫的厉害,脸皮下面都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想来是昨晚气温骤降,这丫头睡得沉了,没添被吧?”
这年头,管发烧感冒叫风寒,医疗环境差,营养又跟不上,得了这病是真的容易死人的。郑途不敢怠慢,把前两日刚做好的新棉被抱来,给她盖好发发汗,然后叫管冲去请郎中来,自己回去烧水。
等水烧开,郎中也请到了,望闻问切,又把了脉,确认是昨晚受了凉,给开了几副药又嘱托了几句‘不要再受凉’、‘按时服药’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管冲去厨房煎药,郑途感觉到这屋子里有漏风的地方,把小丫头裹成一团抱到空闲着的正屋的床上。
等他把玉儿放下时,发现小姑娘已经醒了,正缩在被子里,小脸被烧的通红。
“你这是染了风寒,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好疼,疼的厉害...”丫头紧紧抓住被子,声音有些发颤,听着怪可怜的。
“老爷,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小丫头没经历过多少事情,只觉得身体没有力气,脑袋发晕便以为自己要死了,说出的也是丧气话。
“只是风寒而已,哪那么容易死了,听话,乖乖睡一觉,等下喝药。”郑途给她压了压被角,转身想出去。
“可是我听说,上个月东街的春儿就是染了风寒,被他家主子弃了,结果病死了。”
“那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把她带到这里,老爷我至少能帮她请个郎中。”
“老爷,你人真好...还这么照顾我...”说着说着,玉儿眼泪滴滴答答开始往下滑,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被角。
“我教过你读书、写字,你也是我的学生,怎么可能不管你,你且安心养病,睡一觉发发汗。”
“可真是的,怎么就得了病呢?这下院子里没人干活了啊。”
郑途没好气的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你安静时没什么话,怎么生起病闲话到多了?我平时让你多干活了?砍柴挑水的重活,哪个不是我帮你干的?”
小丫头见他并不是真生气,自己又傻呵呵的笑出来。
倒是不再哭了。
郑途和小丫头说了几句闲话,就让她喝了药,睡觉休息。
转眼两天过去。
病去如抽丝,古时候就算喝了药病情也恢复的慢,其实归根结底的还是营养跟不上,玉儿丫头本来体质就差,一来二去病情好转不多。
但郑途不差钱,去请了个有经验的婆子来照顾小丫头,又买了几只鸡,这两天给她熬汤给补身体。
郑家大官人如此费心去照顾一个下人,还每日亲自杀鸡熬汤,这事情传出去又引发了一阵议论。
有人说是郑途看中了那丫鬟的美貌,居心不良。
有人说郑途被打了三拳,被打的杀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郑途死后见到了地藏王菩萨,要他每日行善才能延续阳寿,要不然为什么一醒来就要给邻居们发肉呢?
外界人们如何谈论与郑途无关,他也懒得理会这些人心中的龌龊想法。
之前自己小半个月没有下床,洗漱照顾全靠着管冲和玉儿丫头,这些人情郑途都记着呢。
郑途现在让管冲去管理肉铺生意,一来是他实在不想去管,有着让管冲当肉铺的大掌柜,每月拿些分红的心思。
二来,郑家的生意很大,当个大掌柜的也算是古代版升职加薪,算是变相给管冲一个机会。
至于玉儿丫头,这段日子郑途已经尽量不让她干些粗活累活,吃穿用度也提高了不少,至少郑途没有把她当成下人来看,而是当成一个这个年纪的学生来对待。
就比如此时,他正在给鸡烫水拔毛,下锅熬汤。
为了照顾病丫头,郑途花钱闲钱请了个老太太到家中来照顾,名叫王妈妈。
将鸡淘洗干净了,让照顾小丫头的王妈妈放上佐料,自己拎桶出门,去倒混着鸡毛腥气的血水。
“这么看还是现代生活好一点,想熬锅鸡汤那像这样麻烦,而且营养品也多,未必一喝鸡汤。”
郑途一路嘀咕着出门,可刚出院门不远,就看到路对面横冲直撞的走来五人,三个下人,两个丫鬟,身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团团簇拥着其中一个肥胖妇人。
那妇人眼睛尖,一见郑途就隔了老远尖声叫喊:“哎呦!你们这些下贱货,怎么让官人亲自出来倒脏水,还不赶快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