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桑榆这下就算有多不情愿都不能拒绝了,只好跟着白翎之一起进了屋里,白世鸣父子也跟着来了。
在白翎之没有露出真面目之前,穆桑榆一直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后来她被他毒死,才知道他太擅长伪装,他不但武功高强,还跟着黎謹修在战场上夺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看着他结实的手臂,穆桑榆恨不得有一把刀在手里,将他的手给砍下来好了。
“三妹妹,有劳你了。”白翎之抬头含笑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妹妹还真是不懂掩藏自己的小心思,就因为他不同意她去女子学院,她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心思这么单纯,去了女子学院要怎么才不会被欺负啊?
穆桑榆看着他手臂上那道不算严重的伤口,把创伤药撒在上面,又拿了干净的白布替他包扎,其实若是她愿意的话,弄一点灵泉的话会更快恢复,只是她心里巴不得他的手废了,又怎么愿意给他加灵泉。
“爹,哥哥,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穆桑榆抬头对白世鸣他们说道。
白世鸣知道女儿最近都在跟先生学读书,“嗯,你回去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大哥商量。”
穆桑榆没再去看白翎之,只是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白世鸣说,“这个女儿教我给宠坏了。”
“三叔,您别这么说,姑娘本来就是要宠的,如今咱们白家宠得起姑娘。”白翎之回道,“您是进士出身,若是想入仕的话并不难,我听祖母的意思,您是不打算回边城了。”
白世鸣道,“我正要与你说呢,老夫人年纪越来越大了,我不能再当不孝子,不过入仕就算了,做不好就丢人了。”
“三叔,凡是总是开头难的,难道你还想跟在边城一样,在京都开个医馆吗?明年四弟也要考科举,妹妹若是进了学院,那身份都不一样了,您若是入仕,将来对他们才更有好处。”白翎之说道。
白世鸣是十四年前去了边城,当时是负气离家,他十六岁参加科举,虽然当时已经允许商贾之子参加科举,但实际上商贾之子想要考上并不容易,他白世鸣自负才学过人,以为一定能够考上前十名,就算考不上,二甲也是有的。
可是他却落榜了,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被别人顶替了,而且还是他亲大哥同意别人顶替他的名字,最后中了一甲第五名。
顶替他之人是江南提督大人的儿子,白大爷为了白家的生意在江南畅通无阻,牺牲了弟弟科举的功名,白世鸣虽然愤怒,可是为了家里,他还是忍了下来。
三年之后,他又考了一次,这次没有再顶替他的功名,可他还是落榜,因为他出身商贾,又没有去讨好巴结那些主考官,所以他没有考上。
那时候,考场黑暗的弊端极多,主考官们贪污卖考题不少数,他落榜之后,将自己的考题公开出去,那一年,主考官被天下学子唾弃,这明摆着就是故意落卷的,白世鸣的才华不会输给状元郎。
白世鸣当时也不知道是年轻气盛还是真的太不甘心,三年之后又考了一次,这次他考上了,而且还是一甲三名,殿试的时候,皇上点他为探花郎。
在成为探花郎之后,白世鸣便找了借口,带着妻儿离开京都,去了边城开一家小医馆,一去十四年,直到先帝驾崩,宁王篡位杀死昏庸太子,白世鸣才决定回来的。
如今再叫他入仕,他却有些犹豫了。
“三叔,我知道您心中有抱负,当年是我父亲对不住您,您在边城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吗?”白翎之低声问道。
白世鸣淡淡笑道,“你父亲没欠我,他是为了白家,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
“好,那我等三叔的好消息。”白翎之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对不起三叔在先,老夫人又怎么会容许三叔在外那么多年,而且那么多个叔伯里面,对三叔最是不同。
白世鸣笑道,“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翔之明年考试,我想要给他找个先生。”
“三叔,这件事放在我身上,我来安排。”白翎之说道。
“好。”白世鸣笑着点头,对白翔之说道,“还不多谢你大哥。”
白翔之挠了挠头发,“多谢大哥。”
“我们是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白翎之道。
……
穆桑榆回了自己的屋里,才知道白静儿和白芳儿都过来找她了。
“三妹妹,你当时不在真是太可惜了,贵妃娘娘赏了好些东西,你看,这珠花都是宫里才有的,外面买都买不到。”白芳儿指着头上精致好看的珠花,脸上掩不住的高兴。
“嗯,是很好看。”穆桑榆含笑点头,再好看的珠花首饰她都看过了,怎么会羡慕这些,何况白轻雪给的东西,她还真不想要。
白静儿斜眼看着穆桑榆,没有在穆桑榆眼中看到羡慕嫉妒的神色,她感到有些不甘心,“听说妹妹去打猎了?”
“嗯。”穆桑榆点了点头,有点闹不明白这两个姐妹到底想要作甚,想炫耀他们得到白轻雪的赏赐吗?
白静儿轻咳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听说你是和大哥在一起的,那……还有谁啊?”
穆桑榆觉得白静儿这个话问得有些奇怪,“还有,他的一些朋友。”
“我记得大哥的朋友有个姓司徒的,年纪轻轻已经是侯爷了,你见到了吗?”白静儿又问道,面颊有些泛红。
“你说司徒楠吗?”黎謹修登基之后,给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都封爵了,白家故去的老太爷是安阳侯,如今侯爵之位自然落在白翎之头上,而司徒楠则是靖宁侯。
白家和司徒家,都是京都最耀眼的新贵。
“你见过靖宁侯了?”白静儿坐直了身子,眼睛直盯着穆桑榆看着。
穆桑榆看着白静儿的眼神,好像自己要抢走她什么东西似的,她笑道,“如果你说的是司徒楠,那是见过了,我们还比试了,不过他输了。”
白静儿瞠大眼睛看着穆桑榆,“你说什么?你跟靖宁侯比试什么了?他怎么可能输给你?”
“比试打猎,他就是输了,你看,那银鞭就是他输给我的。”反正他们比试的事情早晚会传开的,与其到时候白静儿从别的地方听说什么,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白静儿看向被穆桑榆挂在墙壁上的银鞭,她脸色忽地变得煞白,这寒冰丝银鞭天下之忧一条,她不会错认的,司徒楠居然将银鞭给了穆桑榆。
“三妹妹,想不到你的箭术这么厉害,连靖宁侯都输给你了。”白芳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本来是想让三妹妹羡慕她的,如今看来还不知道谁羡慕谁。
司徒楠最近在京都十分显眼,特别受到夫人姑娘们的关注,因为他还没有定亲,如今他身居高位,又得到皇上的信任,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都想嫁给他呢。
白静儿勉强地笑道,“三妹妹,你要这银鞭来作甚?”
“不做甚,放着好看。”穆桑榆说。
“那多可惜啊,我看着很喜欢,不如,你把它送给我好不好?”白静儿开口说道,完全没想过穆桑榆凭什么要将银鞭送给她。
穆桑榆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好。”
这个白静儿还真好笑,凭什么要把银鞭送给她啊,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白静儿勉强地笑了笑,也没有强求。
“我们不打搅妹妹休息了。”白芳儿也觉得在这里坐着没意思,拉着白静儿就跟穆桑榆告辞了。
送走了这两位姑娘,穆桑榆才将那寒冰丝银鞭从墙壁上拿下来,在手上挥了几下,觉得挺顺手的,又将它挂回去了。
这是战利品,属于她穆桑榆的。
锦国的宫殿,金瓦红墙的影子落在琉璃的地面上,提着牡丹宫灯的宫人们穿梭在各个角落,安静沉默的影子像极了幽魂。
御书房里,黎謹修手里拿着一个木盒,盒子已经坏掉了,他凝眸看着里面的几片布碎,神色阴鸷冷漠,眸色深邃沉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皇上,沈异求见。”李德甫在外面低声说道。
黎謹修眸色微凛,“让他进来。”
一身玄色劲装的沈异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黎謹修身边的暗卫,那些不能浮上台面的事,黎謹修一般都是交给暗卫去做的。
“皇上。”沈异在黎謹修面前单膝跪下,刚强冷硬的脸庞没有多余的表情。
黎謹修抬眸看了他一眼,“起来,查到了吗?”
沈异将一片布碎双手交给黎謹修,低声回道,“皇上,属下查出来了,这是高宗二十五年江南上贡的流水云锦,除了宫中的嫔妃,只是少数世家得到赏赐。”
“有哪些人得到赏赐了?”黎謹修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变化,依旧沉冷平淡。
“除了长公主府,就只有……穆家。”沈异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穆家?黎謹修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他低眸看着那片碎布,那个小姑娘说她叫榆儿,这上面有个榆字,是她吗?
她到底是谁?
如果这个碎布是她留下的,那是白轻雪怎么回事?白轻雪是不可能得到这云锦的,她是当年救了他的小姑娘吗?
黎謹修心里再一次有了怀疑。
“在朕之前,有谁去过那个树林吗?”黎謹修低声问道。
沈异回道,“属下去树林里看过,除了皇上行走的道路,树林还有另一条小路,当时确实有人经过,只是,尚未查出是何人。”
“无论如何,都要查出是谁去过树林里。”黎謹修声音骤冷,或许就是这个人将这个盒子挖出来的,那个到底是谁?
是榆儿吗?如果是她的话,为何却不来找他?她手里有他的玉佩……黎謹修眸色骤然一冷,玉佩在白轻雪的手上!
如果榆儿才是当初救他的小姑娘,那白轻雪怎么会有玉佩?她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
黎謹修不以为当年救他的人会跟穆家有关,所以在知道穆家也有这个云锦的时候,他已经自动摒除了叶家的可能性,他当初会困在枯井里,就是因为穆家的人设计陷害他,他们一次又一次想要陷他于死地,又怎么可能救他?
沈异领命离开了御书房,黎謹修独坐在书案后面沉思,没多久,外面就传来贵妃娘娘求见的声音。
黎謹修将木盒碎布都收了起来,这才让白轻雪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白轻雪笑盈盈地走进御书房,屈膝行了一礼,娇嗔地说道,“皇上,您还说今天要陪妾用晚膳呢,却又忙得连晚膳都没吃了吧。”
“朕忘记了。”黎謹修淡淡一笑,伸手牵起白轻雪的手,“还要贵妃来提醒朕。”
白轻雪绝艳丰美的脸庞带着温柔的笑,“臣妾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皇上喜欢吃的小吃,皇上尝尝可好。”
黎謹修含笑点头,在她鬓角轻轻嗅了一下,白轻雪身上一直都是胭脂的香味,不再是小时候那种甜甜的果香了。
“皇上。”白轻雪以为黎謹修想要亲热,娇嗔地叫了一声,“先用膳好不好?”
黎謹修淡淡一笑,松开白轻雪的手,他对吃食向来没什么讲究,这辈子能够让他记住的就是那年榆儿给他那块带着樱桃味酸酸甜甜的糕点。
“贵妃,你以前有小名吗?”黎謹修低声问着白轻雪。
白轻雪笑道,“以前家里都叫臣妾雪儿,皇上,您以前也是叫臣妾雪儿的。”
雪儿……
榆儿说过,她的小名是榆儿。
白轻雪不是当年树林里的小姑娘!黎謹修第一次明确自己认错人,那块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黎謹修食不知味地吃了点东西,便让李德甫进来将东西都撤了下去。
“皇上,是臣妾做的不合胃口吗?”白轻雪小声问道,虽然在很多人眼中,她白轻雪已经是独宠后宫,但只有她知道,她在黎謹修面前根本不敢太放肆,这个男人……没有他表面看起来这么好相处,甚至有些喜怒无常,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陪在他身边多年,又以为她是当年的救命恩人罢了。
“不是,只是边关不平,朕有些烦心。”黎謹修淡淡地说着,“时候不早,朕送你回去吧。”
白轻雪眼中浮起喜色,“好。”
回到坤宁宫,黎謹修并没有让宫女进来给他更衣,陪白轻雪坐了一会儿,他才状似不经意地说,“朕当年给你的玉佩还在吗?上次朕看着那穗子已经有些陈旧,让人重新做一个吧。”
“臣妾怕弄坏那玉佩,已经收了起来。”白轻雪心中一顿,皇上怎么忽然问起玉佩了,“皇上,臣妾去拿来。”
黎謹修点了点头,“嗯。”
白轻雪满心疑惑地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难道皇上知道什么了?不,不可能!穆家的人都死光了,这世上除了她和大哥,没人知道这玉佩是从穆桑榆手里拿来的。
“啊……”白轻雪打开锦盒的时候,吓得叫了出声。
黎謹修立刻起身走过去,“怎么回事?”
“这……这……”白轻雪惊愕地看着锦盒里面的玉佩,“臣妾放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什么时候就成这样了。”
凤凰玉佩不知何时裂开,那只凰鸟更是成了碎片,只有凤还好好的,少了凰的凤看起来却异常孤单。
黎謹修嘴角紧抿,锦盒拿了过来,“朕让人去看看能不能……”
还要怎么修复?都已经成了碎片,这是不是因为他认错人,所以玉佩也跟着碎了?
“皇上,臣妾有罪,没有好好保护玉佩。”白轻雪跪了下来,低头愧疚地说道。
她心里却莫名生出喜意,这玉佩是黎謹修和穆桑榆最后一丝关联了,如今连玉佩都毁了,以后穆桑榆的影子终于彻底消失了。
有她在黎謹修身边,他早晚会忘记当年的事情。
“你先歇下,朕去御书房处理点事。”黎謹修声音微冷地说着,拿着锦盒就离开了。
留下一脸错愕的白轻雪。
她还比不上一个玉佩?
白家院子
有了灵泉的调养身子,她的肌肤变得越来越光滑,脸颊被阳光晒出来的斑点也消失了,眼睛比以前更加清亮乌黑,胸口也鼓胀了些,以前的衣裳都短了两寸,看来她是长高了不少。
“先生,六艺中的乐并不一定要考琴艺,其他乐器也是可以的吧?”桑榆并不想在考乐这门才艺的时候施展琴艺,很容易就能从基本功听出来的。
她以前最擅长弹琴,基本功自是不必说的,女子学院里面的老师都是人精,轻易会看出她并不是第一次接触琴的。
“那你想考什么?”墨秦皱眉问道,她不担心穆桑榆其他方面的才艺,唯有乐这一门有些不放心。
“鼓。”穆桑榆想起她一项从来没在人前展现过的才艺,她会打鼓。
墨秦眼睛微亮,“鼓倒是有几种,你会哪一种?”
“先生,您以为鼓上舞如何?”以在鼓上跳舞的方式敲鼓,完全符合乐艺的要求,又不会让人看出她琴艺的基本功。
在远古时期,鼓被尊奉为通天的神器,既能为军队上助威之用,又能在祭祀上使用,鼓有提振气势、振奋人心的意境,只是,因为女子的力气不足,通常很少有女子会选择这样的乐器学习。
若是鼓舞的话……那就不同了。
墨秦发现这个白三姑娘比她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我从来不曾见过有人跳鼓上舞,单是这大鼓就不好找了。”墨秦说道。
穆桑榆说,“我知道有一处能够做出这大鼓,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到时候刚刚参加考试。”
墨秦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这样吧,到时候你六艺有三艺能通过就没问题的。”
穆桑榆随着墨秦演算了半天,算术是她较薄弱的一门,不过应付考试是没问题的。
“今日就到这里吧,白老夫人那边的人来门外瞧了几次,想来是你祖母想着你了。”墨秦淡淡地说道。
“先生,那我先去上房了。”穆桑榆虽然不喜欢去找白老夫人,但为了能够在白家生存,讨好这位老人家是必要的。
上房的里屋已经笑声连连,穆桑榆才刚走到门外就听到白芳儿和白静儿的声音,除了她们好像还有其他人。
“三姑娘来了。”门边的丫环替穆桑榆打起帘子,笑盈盈地福了福身。
穆桑榆回她一个浅浅的笑容,倒是教那丫环愣住了。
“祖母,我来了。”穆桑榆在踏进屋里的时候,已经换上娇俏调皮的模样,脸上更是扬起一个明妍灿烂的笑容。
白老夫人笑眯了眼,招手让穆桑榆去她身边,“快过来,做了一天的功课,肯定是很累了吧。”
穆桑榆也将屋里的人都打量了一眼,除了白芳儿和白静儿之外,还有两个以前没见过的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正坐在白老夫人右手边,她们也正打量着她,眼中带着惊疑。
“祖母,我不累的,为了以后能够进学院,这时候累点算什么。”穆桑榆乖巧地坐了过去,亲热地挽住老夫人的胳膊,“只要您给我留多些好吃的,我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白老夫人被逗得发笑,“就知道你是个小吃货。”
“能吃是福呢。”
“哎哟,那我们榆儿还真有福气了。”白老夫人搂着她直笑道穆亦清,“这是你两位表姐,到京都来玩几天。”
穆桑榆站了起来行礼,“榆儿见过二位表姐,真是太好了,又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陪祖母,只是怕到时候祖母就要不疼爱榆儿了。”
白老夫人笑着点她的头,“就知道你嘴贫。”
那两个姑娘也站起来回了一礼,“榆儿妹妹好,早就听说三妹妹了,今日才终于得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
白芳儿笑着对穆桑榆又介绍,“三妹妹,这是忆云表姐,这是昕然表姐,她们也是女子学院的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