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风回过头看了一眼呆望着窗外的赵逸尘,又赶快把头转了回来,眼里的光芒不断变换着,犹豫再三,长吐出了一口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做出决定,这才有些腼腆的对赵逸尘伸出了手:“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听到有人好像在跟自己说话,赵逸尘的内心震颤了一下,把目光从窗外收回。
面前的女生头上扎着寻常的马尾,露出着光洁的额头,五官端正,面容也白净,还戴着白色镜框的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乖乖女的类型。
之前赵逸尘看着外面的风景有些失神,以至于没有听清宋柔风说的话,看向宋柔风的眼神有些迷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紧张之下从嘴里冒出来一句:“干哈?”
赵逸尘这句“干哈”搭配上他迷茫的眼神给宋柔风弄得好不尴尬,一只手就悬在那里,继续放着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宋柔风心想:大哥你真是东北人啊,这句“干哈”也忒正宗了,给我都干懵圈了,我就是问你个名字,又不是要占你便宜,你整那么警惕干什么,看来还是个高冷的Boy呢。
看来要换一种交流方式来跟他交流了。宋柔风机智的想了想,坚定了眼神,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你好,你叫啥名啊?”
宋柔风也带出了一口东北味儿。
姜云:我想吃酸菜了。
赵逸尘这回听清楚了宋柔风说的话,看了一眼她向自己伸出来的玉手,迟疑了一下,马上从桌肚里拿出一个本,飞快的撕下了一页,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塞到了宋柔风的手里。
宋柔风惊了:“签名!?”
这手法,这感觉像极了在演唱会时某位自以为是的明星给一位走错片场的迷茫少女强制性签名的感觉。
姜云把脑袋凑过来看着宋柔风手里的纸条,迟疑的念出:“赵……兔尘!”
赵逸尘的内心仿佛被兔子蹬了一脚:这城里人难道不识字?
“是赵逸尘。”宋柔风更正道。
姜云有些尴尬:“啊,我当然认识那个字,我故意读错不就是为了活跃下气氛嘛。”
赵逸尘心想:我没看出来气氛哪活跃了。
“你好,我叫姜云,九组副组长。”姜云朝赵逸尘伸出了手。
姜云理着最平常的平头,但前额却又有一绺微长的头发垂了下来,显得有些另类,他好像很爱笑,嘴角从刚才起一直都是上扬着的。
赵逸尘心想城里人都真讲究,立马握住姜云的手说:“你好。”说完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了一旁正盯着自己的宋柔风,连忙对宋柔风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我不握你的手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宋柔风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想:看来还是个保守的Boy 呢。
“组长,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姜云提醒道。
“这不是写着呢么,”宋柔风拨了一下自己衣服胸口处挂着的学生牌,“自己看!”
赵逸尘有些不好意思,皱了皱眉头:“这……不好吧,她是女生哎。”
宋柔风心想:你这新来的破事咋就那么多,保守的有点过头了吧,让你看你就看,管那么多干嘛。
“兔子,”姜云这么大一会已经给赵逸尘起好了外号,“别不好意思,思想那么封建干嘛,再说组长,你也吃不到她豆腐。”
宋柔风听了这话怒火中烧,一把掐向了姜云的大腿:“你说什么,有胆就再说一遍!”
“啊啊……”姜云疼的大叫,“组长你偏心,对新来的就又握手,又是让看胸的,对我们老成员就下狠手。”
赵逸尘被姜云的话给逗笑了,觉得他们可两个真有意思。
宋柔风收拾了姜云,微微喘着粗气,又回过头来,与赵逸尘四目相对。赵逸尘看着宋柔风别在衣服上的胸卡,没有看清,不是因为赵逸尘眼神不好,而是因为胸卡上的字实在太小。赵逸尘靠近了些,同时将自己的刘海拨了起来,这才看清楚。
赵逸尘仔细的看了看,开口:“组长你叫……宋柔风。”
“嗯。”宋柔风回答道。
赵逸尘抬头,正看到宋柔风已经有些尴尬的脸色,才发觉自己离宋柔风的距离有些近,感觉到自己这样有些不礼貌,连忙解释:“太小了。”
一旁刚被宋柔风教训过的姜云听到赵逸尘说的话已经笑翻了:“组长,这新来的也说你太小了,哈哈……”
赵逸尘发觉事情不对,惊慌失措的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我是说字太小了,我看不清楚。”
宋柔风有些懒的搭理姜云,也懒得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纠缠,只是不咸不淡的对着赵逸尘没话找话:“赵逸尘,你头发长了,该剪了。”
“哦。”赵逸尘简单的答应。
赵逸尘低着头在书包里找东西,宋柔风这才找到机会好好打量着赵逸尘。
斜斜的刘海遮住了右眼,五官还算端正,长的不丑,也就有点小帅,像这样长相的人在日本动漫中几乎每部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也当不了主角,最多也就是二号配角,而大部分都是龙套角色。
总之,长的……还行吧。
“哎,赵逸尘,你哪科成绩最好啊?”宋柔风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看着赵逸尘微长的睫毛。
“额……”赵逸尘尴尬的寻思了几秒,这才抬头:“作文。”
“作文?”宋柔风有些疑惑,作文可不是个学科,他说的不会是语文吧,还是他们那真有作文这个学科?
赵逸尘想起了他考试时焦头烂额,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心急如焚的狼狈模样,考试结束仍然荒凉冷淡的卷子,成绩出来后颗粒无收的悲凉心情,不禁有些不想谈论有关学习的话题。
但是自己的作文是得过全县的三等奖的,这话自己没撒谎,虽然那次得三等奖的人有五十来人,但苍蝇腿也是肉啊,这也是对自己写作能力的一种肯定嘛。
赵逸尘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身旁有人蹭了自己的腰一下,赵逸尘本能的向旁边一让,那个人竟然就顺势坐了下来,跟他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赵逸尘先是震惊了一下,而后这种久违的感觉让赵逸尘的心脏仿佛融化了一样,流淌出一段久远的温暖记忆,心中一个声音高叫着:是他,一定是他!
赵逸尘扭头看去,身旁的少年也在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欣喜。
赵逸尘欣喜若狂的叫道:“你……你是萧雨!”
对面的少年脸上也挂着灿烂的笑:“好久不见啊,李……哦不,赵逸尘。”
之前看到赵逸尘的时候,萧雨就很高兴,心里好像有一只小兔子在蹦哒,但听到他的名字叫赵逸尘之后又是一阵失落,难道是自己搞错了,新同学只是跟他的熟人长得像而已?上课时萧雨忍不住盯着赵逸尘看了好一会,发现赵逸尘一直在跟同桌罗楠说话,萧雨才稍微有些确定,因为他认识的那个人也是上课不爱听课。而后下课,萧雨想去找赵逸尘聊聊的念头又一次犹豫了,万一搞错了多尴尬啊,一年没见,男生在青春期外貌变化是很快的,而且他不一定就改了名字啊,更不可能还把姓给改了吧。
萧雨迈出去脚的缩了又迈,但还是决定去试试,毕竟他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李烁炎。
萧雨想起以前小学的时候,学校里缺少椅子,然后他就和李烁炎挤在一张椅子上。两个人,虽然是两个小孩,但坐着也还是有点挤,两个小家伙就这么对抗着,互相斗智斗勇,每堂课总是会出现屁股着地的情况,上课时他们两个也是争先恐后的回答问题,只为了站起来就有一次用很大力的机会,然后奋力把对方给拱下去,记得有一次李烁炎站起来回答问题后,朝着萧雨坏坏的笑了笑,萧雨一害怕就离开座位躲了一下,结果李烁炎就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连人带凳子摔在了地上。
想到这萧雨脸庞上挂上了温暖的微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朝赵逸尘走了过去。
一定要是你啊,烁炎。
在赵逸尘叫出萧雨的名字时,萧雨欣喜若狂,知道了赵逸尘就是李烁炎,他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改了名字,还改了姓。
“萧雨,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赵逸尘很激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萧雨的脸上还挂着和煦的微笑:“当然是因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啦。”
“真的啊,”赵逸尘听到恭维,挠了挠头,“我有那么帅吗?”
萧雨伸出手来摸了摸赵逸尘的刘海:“主要还是因为你这发型,从小到大,真是一点没变,这大非主流。”
“你们以前认识?是朋友?”宋柔风惊疑了一下,问道。
萧雨刚要回答,却被赵逸尘抢先:“我俩不是朋友,是宿敌,宿敌你懂吧,就是霹雳火跟金铁兽那种的,你懂吧?”
宋柔风只感觉宿敌这个词安在他们俩身上时感觉怪怪的,很中二,正常人哪有用这个词形容与同学间的关系的。
宋柔风弱弱的开口:“什么火,什么兽,都是些什么鬼?”
赵逸尘没有给宋柔风解释霹雳火和金铁兽的事,在与萧雨相认之后,他就打开了话匣子,一改刚才的羞涩形象,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当初啊,我跟萧雨在的小学里面缺凳子,于是我们俩就做一张板凳,那时候我们在上二年级,一起坐一张凳子有一年的时间,那时候上课我们俩就抢凳子玩。”
萧雨拉住赵逸尘,接着对宋柔风说道:“后来我们虽然不用再继续抢凳子,但也在各个方面比赛,比如玩篮球、跑步、吃包子什么的。”
“哦,原来是这么个宿敌啊,那你们比不比学习?”宋柔风瞪着好奇的大眼睛。
赵逸尘和萧雨同时沉默了,赵逸尘心想:学渣跟学渣比,比谁更次么?
萧雨还是开口了:“除了这个,什么都比。”
赵逸尘看得出来萧雨和宋柔风关系很好,说起话来也没有生硬,气氛也很欢快。
“对了,逸尘,你怎么会来弘毅中学啊?”萧雨问道。
“啊,我啊……”赵逸尘小脸上蒙上一层阴影,但转瞬即逝,坏笑着说:“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嘛,连我的宿敌都来这了,我怎么可能不来啊。”
萧雨听出来赵逸尘是在敷衍他。他肯定不知道又惹什么事,然后挨学校开除了,萧雨心想,但脸上还是浮现出开心的神情:“我去,真的啊?”
赵逸尘抓住了萧雨的手:“当然是真的。”
宋柔风看着赵逸尘抓在萧雨手背上的手,不是平常的握手,而是在上面随意抚摸的咸猪手,宋柔风起了鸡皮疙瘩,内心浮现出一个标题:惊!一男子竟对久别重逢的同学干出这样的事!不禁内心一阵恶寒:你这货满口的男女授受不亲,那男男就可以随便了?这家伙不会是个gay吧?那姜云和罗楠岂不是都危险了吗?
宋柔风忽然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些无聊,肯定是又被张若水的言情小说给影响了。自己本来是想调查调查赵逸尘的学习情况的,现在知道差不多知道他是个学渣了,也不算太失落。
“叮铃铃……”上课铃声打响了。
萧雨站起身来:“我走了啊,逸尘。”
“不许走。”赵逸尘在宋柔风惊愕的目光中伸出双手揽住了萧雨的腰,脸贴在萧雨的肚子上。
看到这暧昧的一幕,宋柔风刚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重新冒了出来。
萧雨看了一眼宋柔风,宋柔风的俏脸上马上换上一副“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的”的表情,萧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上课了,逸尘。”
赵逸尘松开萧雨的腰,冲着萧雨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好的,慢走。”
宋柔风看着赵逸尘望着萧雨依依不舍的小眼神,那眼神就好像是新婚妻子看着去上班的丈夫一样,饱含着期盼与思念,她突然想开口逗弄一下赵逸尘,刚要开口,又觉得此话不妥,会让别人感觉自己太八卦了,而且让新同学生气了可不好。
思前想后,宋柔风还是对赵逸尘说了一句:“欢迎来到九组。”
没有萧雨在身旁,赵逸尘还是有些拘谨,但已不像之前那般羞涩,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笑容,笑得好像冬日的阳光:“组长,以后请多指教。”
宋柔风转过头看着黑板,喃喃道:“这下我们九组有四个人了,两男一女,还有一个……不男不女。”
这节上的是蒙文课,赵逸尘不太感兴趣,错,是非常不感兴趣!因为他不算是个纯正的蒙古族,也没有在蒙古族的环境里生长,加上之前海棠镇中学蒙文老师的匮乏,导致赵逸尘的蒙文成绩特别差,而且有时候他也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
蒙文老师是个中年女性,红色短发,烫了头,脸上搽了粉,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但也没遮住脸上的两道微深的法令纹,身高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身材瘦瘦的,算是偏好型的,穿着大大的白色T恤和紧身的蓝色牛仔裤。
虽然看起来徐娘半老,但心态应该很年轻,这是赵逸尘对她的第一印象。
赵逸尘蒙文书也没带,依旧跟罗楠合看一本。罗楠对赵逸尘说:“蒙文老师就是咱们旁边八班班主任,就是她研究的生死簿。”
“啊?”赵逸尘先是惊讶,然后然后脱口而出:“她就是那个脱裤子放屁的家伙!”
赵逸尘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赶紧捂住了嘴。
罗楠看了看蒙文老师苗条圆润的双腿,对赵逸尘说:“这话你让她听到就死定了,就算她脾气再好,也绝对饶不了这么说她的人。”
赵逸尘默不作声,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口无遮拦。
“哎,罗楠。”赵逸尘听了一会课,感觉听不下去。
“怎么了?”罗楠问。
“有小说吗?”赵逸尘是真的坐不住了。
“有,不过你可能不爱看。”罗楠迟疑了一下。
赵逸尘好奇:“什么啊?”
“就这个。”罗楠从桌肚里掏出一本书。
赵逸尘一看,原来是一本饶雪漫写的《秘果》,封皮有些单调,赵逸尘翻开,里面的插图却很好看,有好些都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一起的合照,旁边的景色都很漂亮。
赵逸尘泄了气,这书恐怕还不适合自己看。看这种书的人一般都是女生,自己看这个感觉怪怪的,而且如果被人发现自己看这种书……赵逸尘打了个寒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赵逸尘一脸嫌弃,感觉手里好像捧着一颗炸弹,赵逸尘心想:这在学校算是违禁书了吧。
“我就说你肯定不爱看吧。”罗楠看着赵逸尘的表情说。
赵逸尘问道:“你一个大男生怎么看这种书?”
“不是我的,”罗楠有些生气的解释,“是学校图书馆的,发给学生暑假看,咱们班是女生去选的书,选的都是这玩意,我都没拿回家去看,想想就生气。”
敖清漪让学生们大声的朗读课文,而自己下了讲台督促他们,忽然在学生中看见了生面孔,就走了过去。
赵逸尘看到敖清漪走下了讲台,立马手忙脚乱的把书收进桌膛。因为之前的话语对敖清漪多少有些冒犯,虽然敖清漪没有听见,但赵逸尘心中也是有些愧疚,而且那样的话让罗楠听到后,也怕罗楠笑话他没素质,还说脏话,所以之后也就没再跟罗楠乱说话,而是低着头认认真真的读课文,以至于敖清漪走到了他身边,赵逸尘都没有发现。
一直到读完课文,敖清漪都没有打扰赵逸尘,而是在他旁边静静的听着。
“新同学,叫什么名?”敖清漪对赵逸尘说,声音里有一股沧桑感,赵逸尘甚至在敖清漪的声音中听出来了草原的感觉。
“赵逸尘。”
“以前学过蒙语吗?”
“学过。”
敖清漪友善的看着赵逸尘的脸:“那我考考你。”
赵逸尘这辈子都忘不掉敖清漪看向他的目光,那目光里包含着温暖,赵逸尘第一次用上那个形容词:慈祥。只有这个词才能勉强形容敖清漪的那充满呵护的目光。
接下来敖清漪用蒙语问了赵逸尘几个普通问题,比如是哪里人,什么属相,年龄多大。赵逸尘答的也流畅,这些简单的问题赵逸尘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赵逸尘的回答之后,敖清漪轻轻的点了点头,靠近赵逸尘,低下头在赵逸尘耳边轻轻的说:“上课不许看小说,听到了没有?”
赵逸尘心中一紧:我的天啊,竟然被看到了!
敖清漪并没有深究,转身对宋柔风说:“他,三号。”
宋柔风说:“老师,还是二号吧,你看他答的那么流畅。”
敖清漪想了想,笑着说:“还是三号吧,他学习态度不太端正。”
赵逸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呆滞的看着桌上的文字。
下课了,赵逸尘问罗楠:“三号是什么意思?”
姜云回过头来为赵逸尘解答:“三号是等级,一号最高,四号最低,萝卜就是四号。”
“那组长呢?”赵逸尘很好奇。
“组长是一号,全班十二个组,组长都是一号。”姜云继续热情的讲解。
姜云继续说:“有意思吧,就好像游戏里的等级,一号是T1,四号就是冷门的T4,几个人组成一个小队,一号就是大哥,带着咱们冲锋。”
宋柔风冷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我是大哥了啊?”
赵逸尘也感觉很有意思,问姜云:“那咱们组实力如何啊?”
姜云尴尬的笑了:“咱们组,一个一号,两个三号,一个四号,还……行吧,反正咱们组不是最弱的,比十二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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