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暑热依旧灼人,桂花尚未完全绽放,整个江城里弥漫着一股清浅的桂花香,香味很淡,一辆红色机车飞驰而过,便被尾气挤了个干净,待车子走远了,又悠悠地从角落里荡了出来。
今天是开学日。
此时太阳已经爬高,江城一中校门前人潮逐渐汹涌,沸反盈天,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地背着书包,满脸丧气,一个接一个不情不愿往里挪,还未进门,广播欢悦喜庆地在耳边道:“欢迎高二高三学子重新继续在江城一中的美好生活,热烈欢迎高一新生加入江城一中这个美好的大家庭……”
……神她妈美好。
呲喇——
红色机车一个一百八十度漂移,冲到在江城一中校门前人行道边绿荫最大的那块地上,戛然而止。
……逼装的十分到位。
余起闲闲抬眼——
男生脱下头盔,露出扎着小辫子头发,额头饱满,额角留了撮刘海,把桃花眼半挡不挡,嘴唇很薄,勾着笑意,年纪不大却能看出这人将来必定是个风流多情的花花公子。
夏骆把头盔夹在胳膊下,径直走到余起面前:
“起姐,不进去?”
校门前是一条路缘石人行道,地面棕灰,每隔两米蹲了棵白杨树,树干涂着白漆,一眼望去,整整齐齐,跟穿了短裙似的,在最高最壮也是最荫凉的那棵树下蹲着名少女。
余起也没穿校服。开学第一天,就他俩嚣张,不仅没穿校服,面前还停着辆骚红色山地摩托。
夏骆走到余起旁边蹲下。
余起非常随意地穿了件绿T恤,叼着根小布丁,伸手把头发往后一撸,然后从夏骆头上捋了根皮筋下来,三两下就把头发扎好了。
……也真亏得她颜值硬,不怕这番摧残。
头发散了一肩,风一吹,差点吹到嘴里,夏骆冲天翻了个白眼,白眼刚翻了一半,就听余起说:“车钥匙呢?”
他连忙把白眼翻了下来,右手掏出钥匙,左手也不闲着,往余起肩上一勾:“起姐,去哪浪?捎我一个。”
余起头也不抬,用雪糕棍把肩上猪手挑下来,站起来往摩托上一跨,语气十分散漫,话语内容一点也不友好:
“捎你?太重了,我怕我浪不起来。”
“不跟你废话了,我接人。”
说完,嗖地开了几米远,夏骆被车尾气糊了一脸,犹自坚强地八卦:
“谁啊?这么大脸?”
过了一会儿,余起声音不甚清晰,不过夏骆耳朵一向好使。
“……你姐夫。”
夏骆:“???”他哪来的姐???
艹,是她男朋友!
*****
唉,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以为生活就像谍战片呢?偷偷摸摸在她后面跟了一路,还以为她发现不了。
余起坐在树枝上晃着腿,甩了甩手上的板砖,叹了口气。她勾了勾头,往下面瞅了瞅。
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从不远处拐角走到树底下,奇怪地到处瞟了瞟,就是没往上面看。
果然蠢。
余起叹了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男生后面:“喂,你在找我吗?”
男生转过头,惊得往后一蹦,恰好蹦到身后的一个啤酒盖上,晃了晃。
余起替他揪了把心,好在男生最后稳住了。
时间还够,解决掉这个跟踪狂,她就去接习羽。
想到这,余起心情还不错,不想杀生,大度道:“我不想跟你废话,是打算主动交出来还是……”她挥了挥手上的板砖。
可惜总有人因为余起是女生而质疑她校霸地位。
面前男生就是一个。好在他还算明智,没硬刚,拔腿就跑。
余起没追,慢悠悠地走了几步,手上板砖一抡,跟投篮似的,非常精准地砸在男生膝窝。
男生“扑”地摔到地上。
余起慢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伸出两根手指在男生兜里捻出手机,杵到他面前:“解锁。”
说完,把板砖往地上重重地磕了磕,挨着男生鼻尖。
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男生抖了抖,目露惊恐,连忙颤着手把屏锁解了。
“呦,珍藏不少啊?”余起眼神先前一直很散漫,现在却真正冷了下来。
男生手机里藏了很多女生照片,校内校外都有,其中一些尺度非常之大。
男生眼睛转了转,刚想从地上跃起,结果余起直接一膝盖压他背上,力度出人意料的大,男生跟条死鱼似的摊在地上,再也翻不动。
余起嗤笑一声,懒得理他的小动作,声音微冷:“说吧,备份呢?”
男生这下老实了,瑟缩地摇了摇头:“没,没备份。”
想都没想,余起直接把板砖往他脸上一怼。
男生哀嚎一声,鼻血流了一脸,浑身颤抖,眼里冒出恐惧,结结巴巴地说:“真,真没有。”
“就这点胆子还敢做这事?”
余起又嘲笑了一声,登上男生QQ微信以及其它云相册,把照片删干净了,删完后把手机摔在男生面前,然后把板砖往他面前一撂:“给我砸了。”
男生抓起板砖抖着手把自己手机砸了。
“如果我要是发现这些照片流了出去……”余起从男生手里抽过板砖,又往他脸上拍了拍,“呵,相信我,你躲那我都能把你揪出来。”
男生瑟缩地点头。
余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睨着他:“滚吧。”
男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余起一边转身一边颠了颠手上的板砖,心想这砖头用的还挺顺手的。
然后,她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干净秀气地少年坐在台阶上,旁边放着行李箱,正静静地看着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余起手里还捏着板砖:“………”
论如何在心上人面前挽回形象。→_→
余起和少年对视了几秒,把砖头往旁边一丢,尽量露出和善地笑容:“习羽吗?我是余起,来接你的。”
习羽默默移开视线,往后挪了挪。
余起磨了磨牙,刚才真是便宜那家伙了。
旋即,余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去,拉过习羽的行李箱:“走吧,车在那边。”
习羽没说话,站起来拿过余起手上的行李箱,安静地跟在她后面。
余起愣了愣,笑了。果然,还是和上辈子一样。
余起在一个星期前重生的。上辈子事……她不想多提。但习羽的小心思还是和当初一样可爱。上辈子她以为习羽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毕竟自闭症患者的领地意识很强,但后来她就明白过来,只是男生对女生的爱护。
习羽骨子里其实很绅士。
余起往后退了一步,跟习羽并肩一起往前走。她侧过脸看了看习羽,目光在他因紧张而有些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停顿了下,然后笑着说:
“哎,习羽,你要不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这个惊吓有点大。
习羽差点一趔趄,稳住脚步后快速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神情沉静,似乎不为所动,然而——
他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余起注意到少年泛红的耳尖,心里笑了起来,面上很正经地解释:“阿姨把你托付在我家,我当然要照顾好你。”
“我在学校旁边有个公寓,上学很方便。为了你的学业,所以住在我哪里是最好的选择。”
习羽抿着唇,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脚步悄悄放慢。
余起眉眼微弯,心里笑得更厉害了,几步追上去,口中故作惋惜道:“看样子你不愿意啊……那就……”
算了吗?
习羽闻言,嘴角微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着眼,隐约透露出点失落可怜的意味来。
不料,余起语气突然一转,大笑起来:
“那就只能强迫你啦哈哈哈哈哈……”
习羽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时来就已经被拐到余起公寓口了。
“咔”
看到房子里的布置时,习羽眨了眨眼。
这里不大,但很整洁很温馨。墙纸是一种暖色调——鹅黄色,印着一片片透明色的小羽毛,实在有点可爱。米色沙发背着蓝色毛毯,踩着地上铺着的木棕色地毯,地毯丝毫不介意,懒懒地缠到阳台上的藤萝吊椅边。这时外面恰好有微风吹过,阳台上几盆肩挨着肩的绿萝惬意地松了松叶子,而后又像是不过瘾似的伸了伸懒腰。
一切看上去明媚而温暖。
……好像有点喜欢呢。
习羽又眨了眨眼。
这时余起手机响了,她拿出一看,顿时有些脑壳大,一边划过接听一边急忙忙提过习羽的行李箱,随手往里面一搁,语速飞快,带着哄人的意味:
“妈。好好好,我马上就来。对了,我早上说的那几个菜做了吗?”
“行,天哪,您可放心吧……”
余起边说边转过身,“哐”一声关上门,挂了电话,转头对他说:
“习羽,咱妈催我们了。”
习羽表情微裂,眼里露出点惊恐来。
看见习羽的小表情,余起有点想笑出声来,最后还是忍住了,不过眉眼依旧弯弯。
“不好意思啊,我说错了,是我妈。”
习羽:“……”她肯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