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未浔却迟迟不肯入睡。
他的面庞总是时不时映入她的眼帘,耳边又响起席竹戏谑的声音,两颊悄然攀上几抹红晕。
“归夙……”
唇瓣微启,冥冥之中却唤起了那日思夜盼的人儿的名字。
意识到这一点后,未浔赶忙用双手捂住自己已经羞得透红的小脸,羞涩间未注意到窗外一黑影划过。
——
“回箐沂上仙,我已调查那个名为‘未浔’的姑娘,不过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罢了。”
“至于她的父亲……似乎有严重的旧伤在身,至于他的身份,回胤现在并不敢贸然断定。”
“好……若是无事,你便先行退下吧。”箐沂始终背着身,自始至终没有看向那位身着黑衣、名为回胤的男人一眼。
回胤眼眸依旧阴沉,却不禁握紧了拳头。
果然……无论自己做的多好,他都不会注意到自己么……
——
夜晚的县城繁星满天,静谧而又充满神秘。一身影穿梭于房檐楼阁间,飘逸飒爽,轻功卓越。
归夙跟在这个身影后很久了,可前面的身影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来愈快,归夙竟感到有些吃力,一向认为自己轻功不错的他也暗暗感叹。他根据身形依稀判断出那是一位少女,他实在想不出六界中有哪位少女竟有如此深厚的灵力。
前面的身影似乎感受到了归夙的跟随,纵身一跃,从数十尺高的楼阁跳下。
暗道不好,归夙忙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可那人儿却早已消失不见。正欲离开,却看到身旁似乎有一符咒。
“这是……”
归夙思索一番,却不记得有哪册书中记载过像这张符咒一样复杂精巧的图案。暗自叹息,将它收入囊中,飞身一跃,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便已回到客栈。
躲在墙后的黑影长舒了一口气,摘下面罩——少女的眉眼弯弯,大家闺秀的模样。若不是她现在翘着二郎腿瘫坐在地上,定有人为她的模样痴迷。下一秒,那位“少女”狠狠翻了个白眼,开口却是少年的声音:
“我天……累死小爷我了……哪个脑子有坑的啊,大半夜不睡觉追我干嘛……”
“少女”喘着粗气:
“呼……第一次变成女儿身,除了声音没变以外,效果还不错,只是――
“原主的胸有这么平吗……我复制的是青楼招牌的身材和容貌没错啊……”
席竹望了望自己的胸,脸忽然有些发烫:
“啊啊啊啊啊啊我注意这些干什么啊啊!不管了不管了,先把身子变回来再说!用女身玩轻功……太不方便了……”
若不是在黑夜,必定有人惊呼出声:那人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着,从一位惟妙惟肖的少女逐步转变为玉树临风的少年――
席竹此时已经褪去一袭黑衣,白衣飘飘站在楼前的槐树下。
“阿婆阿婆,是我是我!席竹席竹!”
面前的槐树忽然打开一个洞,席竹一跃而入。紧接着,一切恢复如初,仿佛不曾发生过似的。
——
槐树内是一间装饰玲珑的茶厅。席竹躺在席子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将厅顶上挂着的风铃吹的作响,格外悦耳婉转。
“阿婆……席竹想喝阿婆泡的茶~”
席竹口中的阿婆并未出现,却有一个小巧的茶碗飘向席竹。他熟练接过,微抿了一口:“阿婆,您当时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魂魄安居在这棵槐树啊?”
“阿竹,槐树……能保佑族人平安啊……”
席竹闻此,冷哼一声,手中握着茶碗的力度加重,眼神中竟流露出杀戮之色:“族人……呵,不过一群贪生怕死的蝼蚁罢了……他们都对您如此了,你却还这样护着他们!实在——”
还未等席竹将后话说完,便感受到一抹温暖从头顶传入全身。
是阿婆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席竹的头。
席竹明显顿了一下,情绪缓和了不少,那温柔慈祥的声音又在四方响起:
“那是我们传承的血脉啊……等有一天我的阿竹长大了,就明白喽!”
席竹放下茶杯,一时沉默,良久,突然一掀衣袍,跪在地上,道:
“阿婆……席竹有一事想求您帮忙……
“如有一将死之人,我想为她的魂魄再寻一副皮囊,这皮囊该到何处去寻,又能维持到何时……”席竹的声音愈发颤抖,眸底划过一丝恐慌。他静静等候着阿婆的声音,内心迫切希望着那不会是他做的最坏的打算……
“命中注定的事终会发生的。你若是强留,也不过是几年罢了。至于皮囊……阿婆曾听闻过,这皮囊需要有心人九九八十一天的打造,皮囊的好坏决定了所留之人的时日。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这太耗费心力了……天下怕是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事……”
“难……难道没有能使她……使她永存的方法吗?”席竹的身子像是被抽尽了气力,不受控制的倒下——他终是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他听到了外面的世界中,有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阿婆在摇头。
“唉……阿婆劝你……还是早些放下她罢,否则她注定会成为你的心魔……”
良久的沉默。
席竹伸出手,悄无声息释放出一丝灵力,吹动着风铃……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身边啊……
阿吟……
——
席竹从槐树出来时,天边已升起一抹鱼肚白。他穿过集市,即使多么喧闹也唤不起他往日的朝气。
只觉自己手腕被一人抓住,回眸,却见归夙双眼紧紧凝视着自己。
“归大爷……我昨晚没休息好,您先放小的一马,好不好……”
席竹嘴角勉强挂上一抹疲惫的笑。
话罢,转身欲走,却发觉归夙的力度并未减轻丝毫。
“哎呦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眼看着席竹的小暴脾气和迟来的起床气就要上来,却被归夙无情打断。
“你昨晚去哪了?”
语气中竟莫名透露出关心。
他注意到席竹此时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刚刚走过来时甚至还有些晃晃悠悠,眸中也没有了初见他时那分神采,不由充满疑惑。
谁知这本是单纯的一句问候,此时在席竹听来却像是审问,心中暗惊: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还不等他把惊恐之色挂上眉梢,他便下意识地假笑道:“啊……啊哈……我……我就回了趟冥界嘛想家了啊吼吼吼……”小眼神还时不时瞥向身旁的归夙,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感受到归夙放在自己手臂上的力渐渐减弱,他心中暗喜。正想溜之大吉,没想到他又加重了手的力度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两个月后才能回冥界呢……”归夙的眉毛微蹙。
“啊、啊嘞!归夙你看!大灰鸟!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