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夙看向他,如墨的眸子没有半点波澜,只沉默地将剑抽出剑鞘几许。
居郢立即绷紧身子,死死盯着归夙的剑,似怕错过丝毫。
然而归夙仅仅做出这个动作后便再无言语,稍稍抬眼淡淡地瞥向他。
居郢愣了片刻,才摇着扇子答道:“归大弟子可真是规行矩步。青鸾山内不得私下比斗这一规矩倒记得真切……也罢,我们便到擂台一战!”
居郢的眸中迅速划过一抹精光,看着归夙孤傲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禁冷笑一声。
归夙,这次,我便要你在青鸾山诸位面前颜面尽失!
——
擂台约十丈长,站下百人绰绰有余。外围则有一道淡淡的蓝光直直地包围着,不知从何起头,亦不知从何结尾。
当归夙和居郢御剑而来,轻轻落下擂台时,擂台好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外围的蓝光一闪,迅速伸起一道淡蓝色的光芒,无声地攀爬,直至交融,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若想入内,必须用法术找到控制蓝光的机关,否则强行闯入,必会遭到屏障的法力攻击。
擂台外早已聚满了青鸾山的弟子,有的是为了一睹这场高手间的对决,有的是为了凑凑热闹,有的则是出于其他私心。
“你们说,是归夙大师兄赢,亦或是居郢护法?”
“……应当是归夙师兄吧,他虽然年轻,可灵气早已达到黑品一阶,以往的大比之中,不都是归夙师兄夺得头筹么?”
青鸾山上有不少门派,归夙虽是箐沂唯一弟子,却也算是同门,又是他们之中最强,理应称一声师兄。
“那可不一定,听说居郢护法这几日刚刚突破黑品,还新练了一招神诀,传闻中威力极大……”
而这一切,擂台上的两人并无察觉。
居郢忍不住朝着归夙自信一笑,话里话外是忍不住的得意:“归大弟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归夙对他的话毫无波澜,只是微微皱眉。
他怎的如此多话。
归夙在心里暗想,便撇过头,利索地抽出剑。
也好,今日过后,便省了这一桩麻烦事。
“如此便好。”
居郢见他如此利索,对他的话也毫无反应,咬牙哼了一声,也把自己的武器拿了出来。
归夙修的剑道,武器自然是归音剑,而居郢的武器则是一把扇子。
那把扇子像是被上好的紫玉雕制而成,扇柄通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夺目。
“剑归浮沉——”
归夙身形一动,手上的剑似与他有默契般,随着他的身影而动,好似带着卷卷黄沙,又好似泛起层层灰尘,最后凝为一道力量,似狂风怒卷,隐隐有势不可挡之趋。
居郢连忙抬扇来挡,唤出一道风诀。
“旋流碎!”
带着漩涡的风毫不畏惧地迎上那道剑辉,却在片刻便被剑风扫碎,虽有减弱却不停止。
居郢连忙举起扇子,以扇身做障,仍被剑辉逼得连连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紧接着归夙又是一个剑招袭来。
“浮沉二式——”
“浮沉三式——”
“浮沉四式——”
……
居郢连连后退,每次被逼至擂台边缘却又能咬牙脱离归夙的追击,躲到安全区域,归夙则不言不语,只沉默挥剑,沉默发招。
擂台胜利条件有两个,一是对方自动认输,二是对方被打下擂台。
每次比斗擂台外都会有一个身份较高者亦或是能力较强者来监督,如果擂台中二人比斗伤及性命,则会出手制止。
而此刻擂台外,昭蓁公主正一脸担忧地看着那个仍好似云淡风轻的身影。
归夙与居郢比斗时并无其他强者,恰好昭蓁公主来访,她的能力又与他们相当,于是,顺理成章地做了那个监督者。
擂台上的居郢已是衣衫被破开好几个洞,胸前还有一个黑色的剑痕,上面还沾了几丝居郢方才吐的血,但他仍未认输。
归夙脸色不变,举起一剑,正想给这场比斗来个终断。
居郢的头低垂着,嘴角在归夙看不见的地方弯起一个幅度,双手突然施力,快速交替变换着,暴喝一声:“醉春烟!”
四周突然起了雾,归夙眯起眼睛,眼里竟有一丝迷茫与不知所措。
他看到的景象既清明,又模糊,时不时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又好似没有,只有一团白色的雾,看不大真切。
归夙努力地回想那个人影是谁,却又无比茫然。
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是谁……到底是谁?
“哐当”一声,归音剑倏然落下,它不满地镇了镇,似在疑惑自己的主人为何要这么做。
好剑皆有灵,而归夙却好似没看到般,慢慢地摊开手掌心,又轻轻握住,仿佛如做了上百次般熟练。
虚虚一握,却什么也握不到。
仿佛有什么从指尖流散。
他愣住了,脑海里却闪过种种画面,却抓不住。
最后一幅画面,是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而他胸口,正插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好剑,虽然通身朴素,没有一点繁华的装饰,可从刺那人入体之深,便可看出它的锋利程度。
那是他的……归音剑。
——
众人眼前皆是白雾,无法看清擂台的情况。
缩在角落的居郢却嘴角一勾,一抹狠厉一闪而过。
“归夙……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对我俯首称臣!”
居郢忍不住喃喃自语,脸上的兴奋一闪而过。
他又快速地捻了几个诀,双手交替飞快,只能看到重影,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可他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不远处的归夙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头,表情除了那一成不变的冷淡,还多了一丝痛苦。
居郢拾起地上的紫玉扇,手一弯,每片扇叶顶部都出现锋利的刀刃,一道“风雨雷霆”径直劈向归夙。
他要赢了……他要赢了!
突然,外围的屏障猛地一抖,一道青光闪过,带着强而有力的剑波,狠狠地将居郢震开。
居郢被震开三尺之远,猛地喷了一口鲜血,试图站起,却再也站不起身。
白雾渐退,居郢眯起眼睛,隐隐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归夙的身前。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居郢忍不住大惊,心如死灰。
箐沂一身白衣,脸色在衣服的映衬下又惨白了几分,衣角处却有一抹腥红。脸上表情仍淡淡,犀利的眼神直直扫向居郢。
下一刻,淡淡的声音却仿佛穿透云霄。
“居郢护法在比斗中引用邪术,残害同门,暂撤去职务,押去地牢。”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箐沂便一挥袖,师徒二人倏然不见。
——
金鸾殿内。
箐沂看着闭着眸子仍在昏睡的归夙,叹了口气。
方才那个“醉春烟”,乃是魔界的幻术。
他从前翻阅典籍,曾看到过。
这等幻术无甚新奇,不过是牵引出受幻之人的七情六欲,再加之迷幻。
受幻之人若是微有些动情,哪怕是意欲动情,都会被迷幻。
箐沂眼神逐渐幽深,看着归夙。
夙儿他……动心了。
虽是未动情,可……
箐沂抬手覆在归夙胸膛前,作势微微一提,又好似在掐断什么东西。
昏睡中的归夙皱眉闷哼一声,便再无动作。
宛如灭了星星之火,再不复燃。
箐沂转眸,似是又想起一事,微微蹙眉。
魔界幻术……居郢……
“墨凛他……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