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想要定睛看清时,却没了方才的感觉。
错觉?
在归夙目光所不能及之处,墨萧不动声色地晦暗了眸子。
虽说他如今的能力大不如当年,但感知周围非同寻常的气息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现在他收敛了原本的气息,看上去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去里屋休息吧。”墨萧收了剑,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归夙所在的方向,不让未浔发现端倪。
“好的爹爹。”未浔收剑,擦了擦鬓角的细汗,便向里屋走去。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转身:“爹爹,教我学武一定很累吧,我去给您沏茶!”
未浔绽开笑颜,又转身向里面走去。
墨萧闻声,只是笑着看着未浔远去的身影。在她的最后一角衣袂略过转角时,那笑倏地被收敛了起来。
墨萧跟了上去,再回眸时,那树梢上的人已没了踪迹。
——
人间的西域,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这里是通往他界的唯一道路。红日在此处,也好似离地面近了许多。
哥哥会在哪儿呢……
梨花站在一处,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荒漠,一种无力感自心底迸发向四肢。
她只觉得眼睛被那沙子反射的阳光刺得生疼,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被烈日灼烧着。
而自己带的水早已饮尽,周围也不见一处绿洲……恐怕……梨花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舔了舔干裂的唇,有些恐慌。
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她的记忆里便都是哥哥席竹。这十几年,哥哥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哪里像今日这般遭受这样磨难。
眼前只觉得明晃晃的一片,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头也开始不合时宜地疼痛起来……最终她还是不堪烈日灼心,倒在了灼热的沙子上。扬起的沙土呛得她口鼻生疼。
恍惚间,梨花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
“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少年莞尔,刮了刮她的鼻子:“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少年轻笑,捏了捏她的小脸:“因为我是你哥哥啊。”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
少年展笑,弹了弹她的额头:“因为我们是兄妹啊。”
“哥哥……”
“你放心,哥哥一定会找到让你长存于世的方法……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少年的手揉了揉梨花的脑袋,宽大的手掌带来的是阵阵心安。
那是如此爱护她的哥哥啊!她一定要找到他!
梨花强撑着站起来,头此时似乎有千斤重,扰得她无法迈出一步。她从衣裳里拿出醒神草,含入口中。待意识清醒了些,她咬牙向前迈了一步。一步一脚印,深浅不一,似是在展示着脚印前方踉踉跄跄行走着的少女,有多么坚定。
倏地,少女回首,望着深厚的脚印,倔强而又坚定——
哥哥,我来了。
——
晨雾未散,勾勒着少女婀娜的身姿,时隐时现。
“带着露水的茶叶泡的茶最为香甜,爹爹喜欢喝茶,我要多采些茶在家备着!”
未浔昨日沏茶时,发现家里的茶不多了,今早一起便来到后山准备采些野茶。
“听闻以花作引,泡的茶不仅香甜,入口还有花的清香!”未浔看着路边的几簇野菊花突然有了主意。
普通的茶爹爹可能喝腻了,未浔决定今天要来点不一样的。
她听闻知愿是一种人间奇花,听闻入茶还有清心明目,清淤养颜的作用。那奇花生来奇异,花瓣仅仅九出单层,开放时周围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奇花也有自己的脾性,它偏偏长在极其险峻的崖壁上。一株便生得百年之久,听闻还具有灵性,只让有缘人摘了去。
可这数百年来也无一人摘得那奇花,更有甚者连那花的模样都没见过。渐渐的,知愿便成了人们饭后杂谈的传说。
“这后山上也有一处峭壁,要不……去那里碰碰运气?”
未浔背上背篓,转身向山上走去。
——
归夙这几日在人间个个客栈酒楼等人多混杂的地方,想要打探一些有用的线索。
那人很明显已经隐去了自己的气息,只靠感应,是发现不了那人的。
“你听说了么,后山近日有些异像……”
“哈?王兄你可别吓我啊,我、我胆子小……”
“啧啧,瞧你那点儿出息。听我说,那后山只不过是近日多了些诡谲的香气了而已,瞧你那怂样!”
诡谲的香气?莫非是那人在作怪?
归夙紧了紧手中的归音剑,急急向后山走去。
他身后,那两人还未停止交谈——
“诡谲的香气?难道是奇花知愿重现人世?”
后山峭壁处野草丛生,一看便知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晨雾早已散去,此时这些杂草上还留有一些潮气。稍有不慎便会被这些草滑倒。
倏地,一种奇异的香气幽幽钻未浔的鼻腔,勾人心魂。
未浔小心翼翼的顺着香味走到崖边,从上往下极目望去——
一朵娇俏的花正闪着奇异的光辉缓缓开放,周围流光溢彩,煞是好看。未浔感觉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未浔不得不为自己的运气赞叹,百年之花,难以见得,而她今日一来便找到了。
她放下背篓,俯身,伸手便要去摘。无奈手臂不够长,她只好探出半个身子悬在半空。
待归夙寻着香气找上山崖,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象。
未浔……她在做什么?!
探出半个身子后还是触不到知愿的半片花瓣,她只好将身体再向前移动一点。哪曾想到,刚好移动到一处比较滑的草上,未浔整个人向山崖下栽去。
“啊!”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未浔措手不及,她惊呼出声,双手慌乱地想要抓住些东西,却不小心被悬崖上的砾石所划伤。
娇艳的血滴溅到下方的知愿花上,霎时,知愿花的九瓣花瓣具颤栗着,异香也变得更加浓郁。
“未浔!”
归夙见情况不妙,意念微动,御剑冲下悬崖。
归夙抓住了未浔的衣角,却又再次滑落。他心下一惊,又加快了御剑的速度,险险接住了她。
“……夙哥哥?”未浔试探地唤着眼前人,生怕自己看花了眼。
原来,他一直都在?
原来,他不曾离开?
熟悉的俊颜让她看得红了眼眶。
许是受了些许惊吓,未浔的声音发颤,惹人心疼。
“是我。”
“带我回家,好么?”惊吓过后的未浔有些虚弱,对眼前人也有些依赖。
她紧紧地攥着归夙胸前的衣裳,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撩拨人的心弦。
那可怜的模样……他不忍拒绝。
“好。”
最后一次。归夙警告自己。
崖壁上,坐了一个红衣人,邪魅而妖艳,雌雄莫辨。
若看的仔细,还可以看见那人眉心一朵若隐若现的九出单层的花,正开得妖艳。
那人望着归夙抱着未浔远去的背影,缓缓道:“啊……主人……感谢您唤醒我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