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像一滴滴入油锅的清水般,霎时在小亭中炸开了锅。
蓝衣少女倒吸一口凉气,惊异地看着口出狂言的男孩。绿衣少女小脸微红,惊呼一声“呀!”。白衣少女也瞪大双眼,张着小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貌。
云凝尘这次是真的被气坏了,脸色忽红忽白,隐隐透着青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连一直在角落里看书,仿佛置身事外的云家二小姐云梦棋也突然“啪”的一声将书放下,几步蹿到云凝尘身边,厉声喝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我云家大放厥词,当我云家人好欺负吗!?你最好收回刚才的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是啊!”蓝衣少女镇定下来,走到云凝尘身后,轻轻抚慰了她一下,转身向男孩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怎能说出如此无礼之言!”
男孩一句话出口,就有些后悔,见到众人反应,更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过分了些。只是话已出口,哪有收回的道理,只得梗着脖子不答腔。
就在亭中气氛紧张,大家或气恼,或惊异,或讪然的时候,突然一声朗笑之声从亭外传来:“哈哈,哈哈。奕阳啊奕阳,你怎么总是这么语惊四座?让我佩服,实在是佩服啊!”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亭外假山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少年,背对着阳光,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他右腿屈起踩在山石之上,左腿随意的搭下来。右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支在屈起的膝盖上,正笑得前仰后合,见牙不见眼。
“苏瑾轩!”云梦棋冷冷地道出来人的名字,语气中不难听出厌恶与不屑。
“正是在下。”那少年苏瑾轩丝毫没有被云梦棋的冰冷语气打击到,笑吟吟的从假山石上跳下来,动作潇洒利落,随意地掸了掸衣摆,便施施然的走到小亭之中。
此时大家才看清他的样貌。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清瘦,皮肤白皙,微微眯着的桃花眼中精光四射。由于正在笑着,露出一口洁白如玉漂亮整齐的牙齿。
他身穿一件湘妃色百蝶穿花图案缎衫,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杏红的中衣领子。头上的乌发用一根碧玉簪松松垮垮的斜绾了一个发髻,没有绾起的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散发出一种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气息。
他慢悠悠地走到云梦棋面前,眨着一双桃花眼笑道:“没想到云二小姐竟然还记得苏某。看来苏某还真是风流潇洒卓尔不凡,令小小年纪的二小姐印象深刻啊!”
“哼!无耻!”云梦棋冷着脸咒骂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苏瑾轩却像是得到赞誉一般,拍打着手中的折扇,笑得更加开怀。
“喂!姓苏的!你怎么来了?”男孩插言进来,打断他的大笑,脸上却露出一副不愿与他多话的别扭表情。
苏瑾轩收起着折扇,一步三摇地晃到男孩面前,满脸郁卒地道:“哎——奕阳,好歹咱们也认识五六年了,你就是不叫声苏大哥,叫声瑾轩兄也行啊!或者是叫声轩哥哥?实在不行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苏瑾轩。你这张开姓苏的,闭口姓苏的,听着多伤让人心啊~~”边说边往男孩邵奕阳身上靠去。
邵奕阳闪身躲过他靠过来的身子,顺便白了他一眼,“我不认识你这样的花花大少!”
苏瑾轩又是哈哈一笑,脸上表情变化极快,朝着云凝尘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狭促魅惑的笑容,道:“我这花花大少可没有跑到人家小姐的花园中问东问西的唐突佳人啊!是不是云大小姐?”
刚刚被气昏了头的云凝尘被他一闹,反而清醒了过来,也明白了眼前两个不速之客的身份。无视他话中的嘲弄,上前言道:“原来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爷与苏家大公子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听小侯爷刚才所言,其间可能有些误会,可容小女子稍后询问一二?”
言罢,不待二人答言,转身对旁边的三位少女露出歉意的一笑,道:“本想与三位姐妹找个清静之地,姐妹之间说说体己话,不料竟有外客来访。三位姐妹乃闺阁娇客,不便与外客相交,还请移步内堂稍坐片刻,待我送二位公子走后,咱姐妹再聊,如何?”
三个少女彼此相看数眼,都觉得此地不便久留,眼前两个男子私闯别人内府花园有违礼教已是不该,更何况一个出言不逊,另一个一看就不正经的样子,还是离得远远地好。于是,三人皆点头答应。
云凝尘收起笑意,神色平静地对云梦棋道:“二妹,你亲自送三位姐姐到母亲那里去吧!顺便告诉一下贺大娘,让她把看守花园角门的两个婆子打发了,以后都不许再续用。”
云梦棋瞧了眼笑得一脸欠抽表情的苏瑾轩,和一直板着脸装小大人的邵奕阳,有些担忧地喊了声:“姐——”
拍了拍妹妹的手,云凝尘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道:“无妨。这是在我们自己家里,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若不放心可快去快回,但不要多话,娘亲和雪姨正在应酬客人,别让她们分心,我自己应付得来。”
“嗯!好,我一会儿就回来,你自己小心!”云梦棋点头答应,想了想又道,“小三也在外边,有事可以叫她。”见云凝尘答应,便满怀忧心地引领三人疾步离去。
待到四人身影消失在花丛间,亭中便只剩下云凝尘等三人。云凝尘淡定从容的引二人入座,一点儿也没有寻常闺阁少女见到陌生男子的羞怯。
苏瑾轩环视一下周围,这座不大的小亭中,左侧是一张琴案,案上放置着一把寻常的七弦琴,琴前的香炉中香片已燃尽,只留下淡白色的香灰,与淡淡的香味。右侧是一张矮几,几上香茗茶具红泥小炉一应俱全。可见刚才这帮女子是一边听琴,一边品茗,倒也惬意。
在矮几边挑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落落大方的云凝尘笑意吟吟地道:
“云大小姐果然不凡,片刻之间便可以从愠怒之中镇定下来,自如地应对眼前的尴尬局面,还能一下想到府中人员漏洞,顺便清理门户,当真有一派当家人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