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挺直地立在床侧,淡淡地看了一眼微微陷在柔软床垫中的身材凹凸有致的艾蕾卡,年纪小小却异常成熟,并没有流露出饥渴难耐的色相,而是在床头柜上翻找起来。
“不是这个。”柏林的目光巡视柜中的每一个角落,化妆用品、珠宝首饰、生活用具等被接二连三地扔掷在一旁,小腿一般高的柜子里别有天地,以致于搜索了半分钟,柏林还是未见到找寻之物的身影,便逐渐加快手速,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柏林泄气地合上最后一个抽屉,无奈地望向床上的睡美人,深紫色的V形领式连身裙,随着呼吸轻微地颤动,收束的腰肢只堪盈盈一握,线条流畅,裙子紧紧裹住身体,从裙摆处伸出的皎洁长腿相互交叠在一起,银灰色短发披散在脸颊旁,露出艾蕾卡精致梦幻的面容。
柏林认识这个女人,并不是因为她的恶名。有那么一次,艾蕾卡曾经路过柏林牧羊的地方,纯白的衣裙与瓷白的肌肤让她如漂浮在草原上的云朵,如此一尘不染的人却毫不做作地坐到了脏兮兮的草地上,坐到了柏林身旁,却不十分靠近,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与他交谈起来,她在说柏林在听,让柏林印象最为深刻的,除了女人娇艳的美貌,便是她所自述的一本笔记。
艾蕾卡仿佛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个什么性子,大方地向他揭示村落神奇的另一面,虽然柏林始终沉着一副出生人勿近说也不信的黑脸,心底却开始向往未知神秘的力量,将艾蕾卡当成想象力丰富的大文豪一般的人物。
正当柏林短暂地陷入回忆中,突然,一大片碎瓦砾从天而降,吓得柏林连忙扑到艾蕾卡身上,抄起她的细腰抱在怀中,翻滚躲闪过零落的碎片。虽然艾蕾卡时常扮出撩人的神态,但是却也从内心上看不起他人,作为能够知晓他人秘密的摄梦人,每个村民的龌龊和丑陋都被她知晓,让艾蕾卡每次见着他们就感到恶心,更不用提与人怀抱在一块,估计她会想要发疯杀人的。
还好使用摄梦能力中的艾蕾卡并无知觉,床也够大够柔软,并没有掉落地上磕碰到身体。
柏林尴尬地站到一旁,环视已经十分微小的火势,知晓不能再在此地久留,费尽心思让艾蕾卡安稳地趴在自己背上,艾蕾卡握持紫色宝石的双手根本无法被分开,倒是省了柏林固定她身体的时间,未长成的小男孩背着比自己高半个身子的高挑女子,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滑稽,柏林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掂了掂身子,感受到背后柔软而实的反弹,才禁不住红了脸。
柏林看着碎成零星的瓦砾,拉上湿冷的围巾遮掩口鼻,提起歪倒在柜子旁的水桶正要扣到脑袋上,突然余光一撇,看见一本书册露着封皮,如同砖块一般,被垫在床头柜下面。
柏林看着那堆厚厚的纸张,猜到这大概就是艾蕾卡的笔记,记录她曾说过的各个村民的行迹,是柏林日日夜夜向往的故事书。
低头看着样子十分笨重的床头柜,柏林身背沉重的人儿,也没能耐再去推翻柜子,只是一股不甘心的情绪堵在他的心头,柏林屈下膝盖,伸手用劲去拉扯书册,然而并什么奇迹都没发生,柏林也没有超能力能让书册自己出来。
柏林闷闷地挥动腿,将地上碎瓦往书册旁堆集,待到完全掩盖,才留恋不舍地向屋外跑去。
就在他刚跨出卧室房门一步,外头火光彻底泯灭,屋子里陷入光明逝去更深沉的黑暗衷,一阵飓风破窗而入降临到卧室里,不断升腾的杀气让柏林毛骨悚然,柏林感受着身后来人的不怀好意,撒开腿就往屋外方向奔跑。
来人正是此前被留在屋顶的黑袍人,为了赎罪特意来解决艾蕾卡这个后患。即使他的速度远远比不过将他震慑住的首领,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比拟的,既然在强者面前丢了脸面,那就在弱者身上找回,睚眦必报向来是他的行为准则。
在平时压力巨大的生活里,黑袍人最喜欢给村民找麻烦,或打或骂,甚至化出兽爪吓傻村民也偶尔发生,正是因为他无所顾忌的手段,才让摄梦人抓住把柄。
黑袍人贪婪艾蕾卡的美丽,在艾蕾卡摄梦人的身份未暴露之前,黑袍人做过无数次春梦,但也曾同所有人一样被狠狠地压榨了一笔,直接将他的所有钱财掠夺一空,着实让黑袍人对艾蕾卡又爱又恨。
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不是艾蕾卡死,就是他黑袍亡。
黑袍人淡灰色的眼瞳中泛着嘲讽,心中暗道:“逃吧,使劲逃吧,让你见识下末日的绝望。”
柏林背着艾蕾卡远离卧室,感受到危险渐行渐远,稍稍送了一口气,眼看着就要到达客厅,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石墙轰然倒塌的声音,柏林一声轻微地惊呼,石砖被熊熊大火烧得脆弱,却也成不了土鸡瓦狗,巨响犹如爆破声一般,可想而知石墙面对的冲击多么让人震撼。
当危险感卷土重来时,柏林顾不得再站在原地发呆感慨,弓着腰板让背上女人趴得安稳些,迈出腿冲进梁倒墙歪残渣满地的客厅,犹如发动突袭的勇士。
柏林感受到危险越来越靠近,知道对方的速度远远胜过自己,“再这样跑下去会被追上的。”
柏林扫视左右,决定舍弃毫无阻拦物的笔直路线,冒险钻进屋梁斜躺的地方,沿着墙边跑动,闪跳在其中,不断越过家具的阻碍,一个劲地向门口猛冲。
紧随其后的黑袍人看穿了柏林的想法,不准备放弃优势与柏林拖延,当柏林才跑过一半路程时,黑袍人已经守在门口,静候着他,等待疲劳的猎物自己掉进嘴里。
恰好,云开烟散,一轮皎月发出圣洁的光辉,将繁星比得暗淡,它洒下的一缕光辉刚好淋照在残破的木门之外,让柏林第一次看见追逐自己的人的身影,宽大的黑袍难掩他枯瘦如柴的身型,让柏林想象不出这样瘦弱的身体如何让石墙发出被轰爆的声音,嘻嘻的发笑声就像孩子偷得糖果在那暗自傻笑,唯一令柏林感到压迫的,只有那如野兽般淡灰色的犀利双瞳。
黑袍人背着光,看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柏林反而更加清晰,他复杂地瞥过在柏林背上沉睡的艾蕾卡,随后将目光定格在眼前的小男孩身上,村子中没有谁会不认识这双琥珀色的眼瞳,没有谁会不认识那个时而桀骜时而温驯的少年。
此时黑袍人轻咦一声,定在原地,只见少年看着他笑,紧接着深蹲蓄力,如绷紧的弓弦,黑袍人向少年的方向走过几步,看到之前视野盲区中的玻璃窗户,醒悟少年发笑的理由,清楚对方的想法。
黑袍人原本把握十足的心再没有猫逗老鼠的想法,第一次慌乱起来,身型突然变得巨大,脚边暴起阵风卷动尘土,转眼间就接近到柏林身边,柏林也被黑袍吓了一跳,却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带着艾蕾卡一跃而起,撞破十字木架与玻璃,冲进月光之中。
在凌空漫行之际,柏林艰难地顶过艾蕾卡歪倒在他脖子上的脑袋,回首望向屋子中的黑暗,一只毛发旺盛、指甲坚硬如剑锋的利爪停滞在月亮洒下的帐幕前不再妄动,灰色双瞳泛起如裂痕的血丝,怒视着柏林,闪烁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