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何时需要卉秀去救了?”莫黎叠在一起的双手有些不自觉的微颤,当年叶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这小妹尚且稚嫩髫年,咿咿呀呀的话都说不清楚,如今十几年过去,这妹妹也该及笄了?
凌珏喆看着莫黎装傻的样子,做出难过的样子,摇了摇头。
“叶姐姐......”
莫黎叹了口气,凌珏喆也不知道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听凌珏夜瞎说了什么,认定了自己就是叶茜,一句一个叶姐姐叫的自己心一抽一抽的。
“殿下,两位还要继续戏弄莫黎的话,就恕莫黎不能继续奉陪了。”
凌珏喆看着莫黎坚定而冷漠的眼神,听着逐客令的语句,叹了口气。
转头坐回了楠木椅上。
“我这五妹身份特殊了些,乃是梅妃叶氏的遗孤,叶氏谋逆之后,梅妃自刎谢罪,留下了年仅四岁的小妹,一人孤苦伶仃。”
莫黎看着凌珏喆恢复了正常,也终于放下心来,走到凌珏喆对面,款款的坐下。
“无论陛下如何冷遇,五殿下总归是入了玉碟的公主,殿下用‘救’字来形容,是否有些不太恰当呢。”
凌珏喆叹了口气,看了看凌珏夜板着的脸,硬邦邦的没有表情,嘴巴抿成长长的细细的一条缝,眼睛也别扭的看着别处。
凌珏喆只好束手无策的看着莫黎,和她解释。
“郡主虽说精明鬼才,天文地理皆通,但有一点却略有不知,自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之后,父皇改了祖制,本朝公主不再是出生便入玉碟的,必须十五岁行了及笄礼之后才能开始建造公主府,正式入玉碟、行公主的典制与尊容,若是不能,那与平常白衣无二。除了有大恩特封的公主以外,未及笄的公主如今也不过是名头好听罢了。”
莫黎皱了皱眉,凌珏喆年纪相对自己年幼了些,所以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准确的说出来。
无非是二公主当年出生之后依照典制入了玉碟,可是皇帝却嫌弃凌姣娅母亲身份低微卑贱,看着玉碟上的字觉得百般气恼,加上之后叶家谋逆,雪儿刚好及笄之年,娇纵的护着叶家,议政殿上哭闹撒泼,凤喜宫外长跪不起,暖鸳亭里绝食抗议,种种泼辣惹怒了皇帝,因此想过要把这个女儿玉碟除名,却在一众朝臣与妃子的劝说下只是改了祖制。
“如此说来,没了母亲的帮衬,一个女孩子在后宫中的日子可以说是如履薄冰了些,但即便如此,也不过是难过了些、说救就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凌珏喆担忧的看了看凌珏夜,又把眼光看向莫黎。
“郡主这话可就有些事不关己的意味了。”
莫黎从容的笑着,看着凌珏喆警惕而尖锐的目光。
“殿下这话倒是说对了,此事与莫黎难道不是毫无关系吗。”
凌珏夜看着凌珏喆口舌之上完全不是莫黎的对手,只好拍了拍珏喆的肩膀。
“郡主若是愿意助我救出深陷后宫、备尝世人冷眼的这位妹妹,这份人情,我日后必定会涌泉相报。”
凌珏喆看了看凌珏夜又看了看莫黎。
“郡主,你当真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吗?”
莫黎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
凌珏喆又看了看凌珏夜,凌珏夜痛心的表情让凌甲片喆为之一震,二哥在来之前也有和自己说过,叶姐姐变化之大,没想到自己真的认不太出来了。
在自己心里的那个叶姐姐,真的死了。
莫黎看了看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做出什么表情而有些呆滞的二人,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莫黎今日累了一整天了,若是二位殿下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就请离开吧。”
凌甲片喆听见莫黎下了逐客令,纠结着该不该走的时候,看见凌珏夜站了起来,拂袖而去,冷着脸不肯说话,自己只好作了揖,陪着笑撵上了这位此刻应该很不好受的二哥。
“二哥!你慢点走!你等等我!”凌珏喆脚下小跑的步伐,却跟不上一个怒气冲冲的凌珏夜。
“二哥!”
好不容易追上了凌珏夜的脚步
“马上就要走出郡主府了,走出了这个门、二哥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凌甲片夜铁青着一张脸,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看到了...她不是小叶子了。”
凌珏喆头痛的扶着额头。
“我一开始就不信的,怎么可能啊,长相、声音、年龄、性格,那个冷血的郡主哪一点像叶姐姐了?若不是二哥你说她是叶姐姐,我压根就不会忘那个方面想的。”
凌珏夜看着凌珏喆的眼睛,两人对视着,谁都不肯先挪开眼睛,最后还是凌珏喆败下阵来。
“不过二哥,如果你说是,那我就信。”
凌珏夜叹了口气。
“她是。”
凌珏喆对于这个固执的二哥也是束手无策。
“证据呢二哥,你现在拿不出让叶姐姐心服口服的证据,叶姐姐抵死不认的话,除了我还有谁会信你呢?”
凌珏夜刚要开口,却感觉到周身一阵寒意,对凌喆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谁!”
被风带动的一直沙沙作响的树叶后面,一双发着幽光的眼睛盯着两人。
凌珏夜看向那片树丛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二...哥?”
凌珏夜又一次四下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的叹了口气。
“走罢,珏喆,走罢,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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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黎回到自己的屋子,窗户张开的弧度还是那个弧度,门掩的还是很紧。
屋里却多了个人。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人抢着和我叙旧呢...明明都已经很累很累了啊。”
莫黎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关上了身后的门。
“你怎么敢!”
屋里的人面露怒色,中气十足的呵斥一声,莫黎觉得自己的头有些隐隐的发痛。
“冷静些,兄长。”
凌珏杰一脸怒气的坐在莫黎内屋的软塌上,面色不善的看着莫黎。
“毫无征兆,你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敢?”
莫黎确认了四周真的没有人守夜之后,做到了凌珏杰对面。
“兄长、我的身份如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必如此气恼。”
“既然我能看出来,珏夜会看不出来?珏喆会不知道?雪儿...呃。”
莫黎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
“雪儿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凌珏杰没有继续挑起莫黎伤心的一幕,叹了口气。
“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
莫黎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
“兄长觉得呢。”
凌珏杰看着莫黎虽然含着笑,但更多的是坚定的眼睛。
“那...不打算告诉老二老三吗?他们俩今天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
莫黎把玩着手里的茶盖。
“夜哥哥是绝对不能告诉的,珏喆的话...如果藤莫黎不能让他安心的话,就让叶茜安抚他吧。”
“可是老二知道你没有死,现在也基本上确定了你是叶子了。”
莫黎叹了口气。
“这就是我今天请你来赴宴的本意,如果你只用见我一面就能认出我,那么夜哥哥也必然认得出。”
凌珏杰听到莫黎都这么说了,表情更加急。
“那要怎么办,哎呀叶子,不是我说你,既然他都已经认出来你了,你们俩之间就摊开说嘛,当年的事我早就和你解释过了,他在地牢里和你说那些话也是为了救你...”
莫黎对着急于和自己解释的凌珏杰摇了摇头。
“兄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怪过夜哥哥,但这是两码事。”
“这怎么能说是两码事呢!?”
“我从未怪过夜哥哥,就像我从未怪过陛下,但这不代表我认同当年的结局,叶氏被冤死的亡灵在天上看着我呢!”
“叶子...那这跟不告诉老二有什么关系呢?”
莫黎捻了捻手中的茶杯:“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莫黎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
“总之并非一言两语说的请的,这些年来我只与杰哥你一个人联系了,也希望你不要告诉夜哥哥...敏喆也不要,如果有需要,我会亲自告诉他的。”
凌珏杰听着莫黎坚定到不容置疑的语气,也只能点头。
“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
莫黎苦笑的看着凌珏杰:“这些年让兄长装疯卖傻,醉心武学,辛苦兄长了,但是莫黎却没法以太子之位回报兄长,莫黎很愧疚。”
凌珏杰洒脱的摆了摆手。
“老二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这一点你我都心中有数的,就不必多言了。”
“那就请兄长一切如旧,不要漏出破绽让任何人看出来,其他的事情...就非兄长这个皇长子所能及的了。”
凌珏杰复杂的看了看坐在位置上纹丝未动的莫黎,掀开了窗户,用与来的时候同样寂静的方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安谦谦依旧面色平静的坐在莫黎身边,仿若昨天晚上狼狈不堪的一幕不曾发生一样,没有人再提起昨天夜里的事情,但是安文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眼前,似乎一个活生生的人永远而安静的消失了。
下了朝,莫黎看见层层台阶之下,一个浅粉色宫装的女孩正在等着自己。
“郡主,皇后娘娘请您凤喜宫一叙。”
莫黎叹了口气,该来的、从来都是一个都不会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