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清绯回去没多久,就有丫鬟送来长长的一栏不许与禁止,以及标的清清楚楚的药方,只要有点药理知识,又识字的人似乎都煎的出来。
徐璐回来的很快,莫黎没有特意去问什么,徐璐也没有特意说什么,生活似乎又回归了规律。
藤劫生除了下来之后哭了一会儿,之后很久都没有哭,一直乖乖的睡着,藤水莹原本很担心孩子的智商健全,但是似乎过了一阵饿的不得了了,又开始在林琴怀中哇哇大哭。
藤水莹和莫黎彻夜长谈之后推开门依旧风轻云淡,恢复了藤家内院掌事的气概,有条不紊的恢复着风波前的平稳。
一眨眼就到了秀女入宫的日子,莫黎也要乔迁郡主府,藤劫小朋友也快要满月了,同时三喜临、哦不对,是四喜临门才对。
陛下大秀刚进行完,京城内正是一片欢乐气氛,卉秀郡主又要入住郡主府,宴请各位朝臣到家中做客,无论是根深蒂固的世家门楣,还是寒门出身的学士,通通收到了这位如今炙手可热的郡主的邀请。
当然自从上次在父母墓前见过凌珏夜之后,莫黎确实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邀请他。
不过既然所有人都有邀请,避免节外生枝还是递了请柬。
歌舞、戏台、美酒,似乎每一样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莫黎难得的盛装与盛妆,眉里眼里都是笑意,逢人便是一张笑脸,梨木与木娟也终于换上了正品女官的衣袍。
蔷薇抱着一身喜气憨萌的藤劫跟在藤水莹身后,莫黎与藤水莹分开来招待客人,两人偶有碰面也是恭敬的行礼寒暄,眼中察觉不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当然这些能蒙蔽过满堂宾客,瞒得住天云海角,却瞒不住两个人。
安谦谦和凌珏夜。
一个太聪明,一个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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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珏夜混在世家子弟堆里,带着僵硬的笑容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却总觉得忧心忡忡,难以放下心来。
几次三番想靠近藤莫黎,哪怕说上几句话,但不知道是不是藤莫黎故意而为之,除了在众人面前行礼,说了几句类似于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之类的废话之外,藤莫黎似乎躲着自己一般,只要自己稍稍靠近,就脚底抹油的消失了,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在这座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藤莫黎亲眼看着建成的府邸,在如此乱哄哄的场面下,藤莫黎只要想他找不到,那他就是找不到。
至于藤水莹他倒是有机会靠近了一次,因为藤水莹根本懒得躲着他,三句两句就把自己绕的不知道想说什么、该说什么了,自己只能对着藤劫乐呵呵胖嘟嘟的小脸苦哈哈的笑。
安谦谦被众星捧月的聚在世家小姐里,笑的温婉明媚,却深知今夜会有一番惊涛骇浪。
看着藤水莹毫不避讳的领着藤劫四处招呼,似乎孩子生的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一般,安谦谦也只能一边和身旁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某个小姐聊着天香居新出的桃花酥,一边,心里盘算自己还有没有纰漏的地方,以及提前思考事发之后要如何弥补。
酒过三巡,随着殿外一声高呼,众人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怔住了。
“皇后娘娘驾到——!大皇子驾到!”
安谦谦柳眉一挑。
凌珏夜也皱起了眉。
莫黎美目一转,率先做出了恭迎凤驾的动作,藤水莹紧随其后。
皇后身后,跟着的是心不在焉凌珏杰,想来是被自己皇后逼迫着要来才不得不来的。
“卉秀恭迎皇后娘娘,参见大皇子殿下。”
众人此刻也纷纷作出了反应,跪下的跪下,作揖的作揖。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矜持优雅的半扶着莫黎起身,对其他的人同样高贵的覆手,示意平身。
莫黎面色不变,似乎对于皇后的突然驾临并不意外,其他人就未必有如此平静了,莫黎如今在京城之中炙手可热,但是恒赫一时的惊艳奇女子虽然凤毛麟角,却并不是莫黎独一位,如今藤家虽然还挂着虚名,但也能愈见式微,若是单凭一个人的威望与声明,能够一直荣宠不衰,发扬光大的却基本没有,这站错队的下场、可都不怎么好,故而许多世家还抱着观望的态度,攥着手中的橄榄枝不知该抛还是不该抛,却未曾想皇后率先认可了这位异姓郡主。
皇后笑吟吟的拉着莫黎的手,自然地走上了一直空着的主位。
“莫黎宴邀本宫,本宫岂有不来之理,本宫可来晚了?”
“皇后娘娘肯赏脸前来,怎会有早晚之说?娘娘来的不早也不晚,可谓是恰到好处。”
皇后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舞象之年的女子,笑容、衣着、发髻、仪态,处处都无可挑剔的完美,上下嘴唇一碰,让人不自觉地陷入,按照她写好的戏本走下去。
“今日郡主做东,诸位都不必顾及本宫,依旧如常就好。”
莫黎乖巧的在旁边陪着点头。
“卉秀就陪着本宫在这儿坐坐罢,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是到歌舞了还是投壶了?”皇后看着莫黎,笑的慈祥。
莫黎看了眼藤水莹,藤水莹报以微笑。
“回皇后娘娘,卉秀乔迁新居,各个院落轩榭亭楼都还未曾提名,所以卉秀斗胆请皇后娘娘做主,请在场的各位贵客帮卉秀题些雅名,不知皇后娘娘可愿意做主?各位贵客可否赏脸?”
皇做出了思考的表情,继而笑了。
“莫黎此举甚是雅乐,到不比那些普俗的歌舞助兴,那本宫不才,先想第一个名字了?”
莫黎拿过藤水莹递过来的纸笔,恭敬的递给皇后。
“皇后娘娘肯抬爱,卉秀不胜荣幸。”
皇后思绪片刻,雍容落笔,皇后的字很好看,上好的宣纸上只印着两字。
浮生
莫黎待到纸干,才缓缓地拿起来,笑眯眯的递给藤水莹。
“那么,桌子上有各位的名字,请各位做到自己的位子上吧。”
莫黎此言一出,各个宾客虽然看不透这位郡主的本意,却还是不约而同的归到自己的位置上,徐璐捧着一摞宣纸,莫黎一个一个铺在主宾客面前,安谦谦和凌珏夜两人都是宾客中的高位,很快就走到了两人面前,走到安谦谦面前的时候,安谦谦依旧谈笑自若,到了凌珏夜面前的时候,却直接对上了凌珏夜担忧的目光。
莫黎含笑铺好宣纸,藤水莹在一侧用镇纸压住,两人的动作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看上去莫名的协调养眼。
凌珏夜身后却是冷冷清清,只有陈玉儿一位家眷出席,正妃禁足,看着梨木在身后为陈玉儿铺好了宣纸,莫黎抬起眼睛,看着凌珏夜,不到一秒便挪开,眼中满是欢喜笑意。
凌珏夜却似乎觉得看到了那双眼中的沉寂。
莫黎和水莹动作优雅而迅速,有几位所谓的文人雅士与颇复才名的才子才女似乎已经想出了雅字,提起了笔。
莫黎走到了三皇子凌珏喆面前,依旧重复着铺纸动作的时候,却看见凌珏喆玩味的表情。
皇子中未曾有封王承袭的,更不曾有领地的,所以若真的按品级来看,莫黎可以说是位高一等,但是品级这东西,对于日后有无限可能的皇子来说,并不能算是什么有实际意义。
莫黎报以微微一笑,刚要走到下一个人面前,就看见座位远处一位贵妇人面色不善。
莫黎嘴角的笑恰到好处的显示出了适当的柔弱与温柔,随着凌敏喆探究的眼光,稳稳地踏向另一个人。
眼看莫黎走近,远处那位夫人更是急躁,皇后似乎是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敛了敛笑容。
“那边可是陈夫人?”
莫黎作出刚刚发现的神情,惊讶的问那位夫人。
“陈夫人,怎么了吗?”
陈玉儿听着莫黎的声音,皱起了眉毛,担忧的看去,看见自己母亲面色急躁,欲言又止的表情,又瞥到母亲身后空着的、属于自己小妹陈杭的位置。
陈玉儿的生母蔺茹,正是太傅陈念安的结发妻子,陈蔺两人自幼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陈念安娶了蔺茹之后再未纳妾,育有两子三女,各个都是英年才俊,两人琴瑟相合,是众人称赞的恩爱夫妻。
这位陈太傅众所周知的格外偏爱倚仗大皇子凌珏杰与皇后,似乎是觉得各个方面都是正统的储君,也与安国公府格外交好,但是大女儿陈玉儿却对凌珏夜一见倾心,惹恼了顽固的父亲,因此这对父女的关系其实很僵。
“回皇后娘娘、郡主,妾那顽劣的小女儿许是贪恋郡主府景色,还在外游玩未归,请容许妾着人去寻她回来。让皇后娘娘与各位见笑了。”
安谦谦代表安国公府出席,听了蔺茹的话,看了看身后空着的几个座位,也皱起了眉毛,不动声色的与身边的一位女子耳语了几句。
莫黎笑了出来。
“刚刚一直是随意游乐的,在外未归也是正常的,在座有不少位置上空缺的,夫人不必如此忧心。”
陈玉儿却是同样的忧心忡忡,凌珏夜眼中盯着莫黎的身影,却未看到身后一脸忧思的侧妃。
陈玉儿却是清楚,陈杭生性怯懦恬静,素日里很少参加宴会,即使参加了也是粘在母亲身边的,所以此番许久未归,确实让人忧虑。
凌珏夜眼中看不到这位侧妃,莫黎却是瞥到了陈玉儿的担忧,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次,又要让人心碎了。
陈杭许久未归,随着很多家小辈子弟纷纷归席,蔺茹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莫黎拿捏着,心道是时候了。
在许多个游玩归来的子弟后面,跟着一个神色迷茫,头发上沾满了枯枝草叶的少年。
安初。
安谦谦的弟弟之一,已经被斩首的驸马安哲同父异母的小弟,因过于年幼而幸免。
“郡主!”蔺茹脸色难看的叫住莫黎。
莫黎停下脚步,恭敬的看着蔺茹。
“夫人请讲。”
“我还是不放心我的女儿,郡主可否给我一份贵府地图,容我寻找。”
莫黎为难的抿了抿嘴。
“夫人……这、”
蔺茹见她犹豫,连忙说。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请郡主体谅我为娘的担忧,我这女儿生性腼腆…从未离我身,加之性格有些、自闭,所以请郡主莫怪。”
莫黎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必是会体谅夫人爱女心切的,我这就差人去取。”
皇后看着蔺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皱着眉看着莫黎。
莫黎转身请示皇后。
“皇后娘娘,蔺夫人既然如此忧心忧虑,莫黎也不好百般推诿,不如让蔺夫人去寻吧。”
皇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本宫也差人去寻吧。”
莫黎转过头对蔺茹说。
“我把我这全程看管府邸修葺的侍女借与夫人罢,这郡主府的路,她可是比地图还管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