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黎回到房里,桃枝端来桂花糕,莫黎看着梨木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了?”
梨木这才开口:“奴婢听说今儿个三小姐领着老夫人去祠堂上香,不知说了些什么,老夫人回屋之后就听说表小姐从祠堂被放出来了。”
莫黎拔下头上的珠花放到台面上,原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听了只是藤飞舞的松了口气:“知道了。”
桃枝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话就说。”
桃枝小心的说:“小姐,您不生气吗?”
莫黎挑了挑眉:“祖母自然也心疼姐姐,表姐说到底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放了就放了吧。”
“可是奴婢不明白,好端端的,老夫人怎么想起来把表小姐放出来的,那天明明那么生气的。”
莫黎解开发带:“祖母再生气,表姐也是她孙女儿不是。”
桃枝虽然没有听懂,却也不再出声询问,转头出门去倒水。
滕莫黎把玩着刚刚拔下的珠花,指肚压在珠花的尖儿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尖尖儿上看,突然指尖狠狠的向下顺着白天被桃枝划伤的那道刚刚止血了的疤痕狠狠摁了下去。
珠花尖刺入皮肤,殷红的血液沾上了银尖,梨木刚要上前包扎,莫黎笑着挥了挥手,针尖顺着指尖划过手腕,血一股一股的流了出来。
“小姐这是干什么!”
屋里只剩下梨木了,看见她如此伤害自己梨木差点尖叫出了声。
梨木立马上来包扎,莫黎任由她摆弄,对她悄声说:“就是想着重新包扎一下,不小心扯到伤口了,没什么大事。”
“那小姐也太不小心了,这么好看的手,如今流了这么多血,怕是会留下伤疤。”
莫黎本来就不在意什么伤疤不伤疤的。
“明天是曾祖母头七,祖母必然是要伤心的,今晚得去陪她老人家。”
“徐璐。”莫黎唤了一声,徐璐从门外进来:“姑娘您叫我。”
莫黎点头,对梨木说:“叫徐璐替我包扎就行了,你帮我找找之前用白绢包起来的那本琴谱去给祖母送去,想来祖母会喜欢那本琴谱。”
梨木:“是。”
一日后
“小姐,不好了!”桃枝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莫黎刚刚梳洗完,抬眼看了看跑得气喘吁吁的桃枝,慢条斯理的说。
“我好着呢,有话慢慢说,”
“六小姐、六小姐她说自己房里的丫鬟被杀了!”
莫黎的伤不知为何就是不愈合,反复地拆了包包了拆,竟还有些渗血,一尺多长的伤口让人看了触目惊心,莫黎却满不在乎地吹着伤口:“这与我又有何干?”
桃枝皱着眉:“奴婢是怕您因为不小心手腕上受了伤会被她们怀疑!”
桃枝却不理解自己主子为什么会这么淡定:“小姐,六小姐虽没明说,可言语间分明是在指认您,您快些去老夫人面前分辨几句吧!”
莫黎轻轻的笑了一下:“有什么可分辨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老夫人房中,大夫人面无表情的坐在老夫人右边。
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正是六小姐藤珊珊。
滕飞舞低眉顺眼的站在她母亲身后。
“求老夫人做主啊!孙女心里苦,不得不冒犯老夫人,请老夫人不要怪罪孙女。”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这才消停几天,就又闹上了。
“有什么事便说,起来说吧。”
“孙女心里哀苦,宁愿跪着讲,老夫人若是对孙女弃如敝毡,那孙女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老夫人颇有些烦闷:“闹什么,快些起来,省得让他人看笑话,你起来说,我给你做主便是。”
滕珊珊抹了把眼泪,继续哽咽着说:“孙女昨儿,在院子里发现了跟着我长大的小靡的尸体,嘴唇紫色,面色苍白,吓得我昨儿晚上没睡好,净梦见些奇怪的东西啊,小靡哭着求我替她做主……可是我人微言轻,又能如何呢,所以才求老夫人做主,捉住凶手,狠狠教训一番啊!”
“这可着实有些后怕,妹妹必然吓坏了吧,还请母亲做主,严查一番!”跟着安缇一起来看热闹的腾永安一边上前搀扶起抽泣的藤姗姗,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一边坚决的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藤永安,藤永安意会:“六妹妹别怕,母亲定会替你做主的,你都看见什么了照实说就好。“
老夫人看了看身边的安缇:“大夫人觉得要怎么查才好?”
大夫人思虑了片刻,斟酌着开口:“儿媳以为,此事怎么说都涉及到深闺的安全,是应该好好查一查。”
老夫人想了想:“大夫人的意思是要报官?”
滕永安连忙开口:“孙女以为不妥。”
老夫人挑了挑眉:“哦?那你以为如何?”
“说到底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如果报了官岂不是让北陵的所有人看咱们笑话吗。”
老夫人虽没有明显的表现出什么情绪,但话里却在认同藤永安:“说的有理。”
藤永安趁热打铁:“只是脸面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祖母和父亲以及各位兄弟姐妹的安全,那人今日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一个奴婢,明日……请祖母原谅孙女惶恐。”
用过午饭之后的风歇阁以外的宁静,梨木和桃枝去取月例银子,徐璐在屋里陪着莫黎,看莫黎在纸上写写画画,徐璐凑过去。
“姑娘这是干什么呢?这画的......是什么呀。”
莫黎看了看徐璐,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出来了。
“刚刚好,你可以替我试一下。”
徐璐一头雾水的看着莫黎:“奴婢不明白......”
莫黎把手上的纸递给她:“我画了个编舞,主要是靠手腕和手指的力量,纸扇扇面的砰砰声和展开合上的催声,以在指尖旋转的扇子和正反面不同花纹的特点,配合着舞娘曼妙的身姿和步伐,想想应该会好看,刚好我现在在犹豫一个步骤,你转给我看看呗。”
徐璐皱了皱眉:“你现在是干这个的时候吗?”
莫黎放下手里的笔:“闲来无事,就随便编几笔罢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徐璐这才稍稍放心:“姑娘想好如何应对了?”
莫黎笑而不语。手轻轻拂过刚刚新缠上的白绢。
“姑娘到底想没想好怎么跟老夫人分辩啊。”徐璐又问。
莫黎想了想:“无中生有的事儿,藤樱雪这是拿藤珊珊试探我呢。”
徐璐:“姑娘的意识是,三小姐杀了六小姐的奴婢,再嫁祸给您?”
莫黎:“她爱惜羽毛,应该不会真的自己动手,估计是教唆安缇和藤永安。”
此时梨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如今正开春,是踏春的好天气,藤家闭府数日,如今可算是开了府,大小姐收了请柬邀请府上的小姐公子们一同去京城外郊的一座山上踏青呢。”
说完把盒子递给徐璐。
“奴婢去取月例银子的时候碰巧遇见了二小姐和五小姐,她们听说小姐您也去踏春,特意让奴婢把这个带给小姐。”
莫黎接过盒子却没急着打开:“京郊外边的山上大多被划进了皇家的林子里,大姐收了谁的请柬?”
梨木:“小姐真是慧眼如炬,是长公主殿下说想去园林踏青,恰似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就四散请柬请各府的少爷小姐们同游了。”
莫黎地头笑了笑:“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个爱热闹的脾气,可有说日期?”
梨木点头:“说了,二月十五就是春分了,长公主选了这一天,小姐也可以早做准备。”
莫黎打开盒子:“二姐和五妹妹真是有心,知道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首饰,还特地送来给我。”
梨木瞟了一眼盒子里的珠翠妆面:“小姐的首饰盒里确实缺这么一套头面,二月十五踏青的时候奴婢给您戴这个可好,一准能艳压群芳。”
莫黎合上盖子:“不必了,你寻个地方收起来就行了。”
梨木自然不解:“小姐,二月十五的群宴许多贵门公子都会去的,大小姐那边可是卯着劲呢,咱们.......虽然样貌上比不得大小姐那么出挑,但也不能......”
徐璐接过莫黎递来的盒子:“咱们姑娘哪里屑于跟她比美。”
莫黎笑了笑:“大姐的容貌,本就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绝色,我再怎么穿红着绿也终究是自惭形秽,不如省了这步骤,到能多睡上一刻半刻的。”
梨木虽然不甘心,但听莫黎和徐璐都这样说,也只能乖巧的去收盒子。
“你刚刚看见二小姐和五小姐是去祖母屋子里吗。”莫黎低着头,仿若不经意的问道。
梨木的脚步顿了一顿:“正是,奴婢打发了桃枝去看看……”
徐璐一瞪:“姑娘!”
梨木也吓了一跳:“徐姐姐怎么了?”
莫黎倒是知道徐璐急的是什么,但她依旧没有表露出来:“没关系,你去收盒子吧。”
梨木微微扫了眼徐璐的表情之后不解的走出了屋子。
眼看着她离开,徐璐才赶忙说:“姑娘,桃枝她!”
莫黎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桃枝自从进了她的屋子就一直是心气浮躁,是个很容易被收买的普通丫鬟。
莫黎:“她即便是去,也就只能说些实话,随她说吧。”
徐璐:“可……”
莫黎又在纸上划了两笔:“诶?新科的大榜是不是要出了。”
徐璐点头:“正是。”
莫黎:“藤井善武不喜文,治军是个好手,但要他写文章就凑合了点,若是能考上个状元郎,那想必是要出尽风头了。”
徐璐皱了皱眉:“可奴婢却觉着他高中不难,状元却有点难为了。”
莫黎给了徐璐个眼神:“他是安国公府嫡女的嫡子,想中状元他那个能干的娘必然是有法子的。”
徐璐总是能领会莫黎的意思:“大夫人当真敢买通考官?”
莫黎:“她有什么不敢做的,她可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啊。”
徐璐略思索了一下:“那咱们拆穿她?”
莫黎:“她也不是傻子,即便要买通考官也不可能买的极显眼,若是不能去殿前面圣,那也未必会露怯,况且安缇最小的庶妹荣贵嫔刚怀了龙胎,在宫里正得宠的时候,如果她苦苦求情,难保陛下不会看在安国公府和荣贵嫔的面子上对藤井高高地拿起轻轻地放下,倒时候咱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璐也被说的有些发愁:“那咱们要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吗?”
莫黎笑了:“拿一个丫鬟的死来栽赃我,却不顾着盯住了自己的大儿子,本末倒置了。”
徐璐依旧不解,莫黎在纸上最后点了两笔:“我要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