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今日去了我家替四妹妹做了主,可您又不能日日时时的跟在四妹妹身边儿,您一走不要紧,母亲怕是会更生气,到那时候四妹妹和我的日子就都要更不好过了啊。”
藤樱雪说的真切,凌姣雪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臣子府内的闺围争斗自己终究是鞭长莫及。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凌姣雪反问:“起来坐着说吧。”
藤樱雪这才扶着身子重新慢慢的坐下。
“臣女愚钝,四妹妹无依无靠的才会被人欺负,若是殿下能够给她求些封赏,那想必母亲也不敢再刻薄于她了。”
凌姣雪认真的想了想:“封赏的位分中从九品以下的皆是宫婢,从九品以下到从七品的都是女官,官家女子七品以上的都得皇后来封才行。”
藤樱雪‘好心’提醒说:“那有没有什么功绩能让四妹得封赏呢。”
凌姣雪又想,如今自己能做的微乎其微,皇后和自己本就不是亲生更是离心,要怎么才能给莫黎挣一分庇护呢。
“我回去再想想,多谢你来告诉我。”
凌姣雪一时没有头绪,藤樱雪也不急,直到凌姣雪发话,藤樱雪这才再次行了礼:“那民女就先告退了,还请殿下一定保密,否则民女……”
凌姣雪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来跟自己告密的事儿如果被她母亲知道了,那估计她也不会好过,她为了莫黎好,自己也不能把她卖了。
“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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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璐姐姐,翁主该用午膳了。”梨木在屋外轻轻的叩门,规规矩矩的唤到。
莫黎给了徐璐一个眼神,徐璐走过去打开门,梨木就站在门外,站的笔直。
莫黎叫她进屋,梨木才乖乖的走进屋里,行礼、又站好。
“之前答应过你的,你那位同乡好友,可以来我屋里做事。”莫黎:“我记得你说,她目前在洗衣房,是不是。”
梨木点头。
莫黎:“此事也不好做的太高调,免得叫人说我得势忘本,你拿着我的手令去祠堂、花房和洗衣房分别给我抽调几个人来,人名我写给你,顺便把你那位好友一起捎来就是了。”
梨木接过徐璐递来的纸,那是莫黎刚刚写完的,连墨汁都还新鲜的纸。
接到手里之后,一丝不苟的叠好揣进怀里。
“奴婢只是想助她,却并不完全信她,调来之后,奴婢建议,不要将她放在能见到、或是能贴身服侍翁主的地方,只在门外做个跑腿传讯的丫鬟就是了。”
莫黎挑了一下眉:“她不是你好友吗?”
梨木点头:“她是啊。”
莫黎想了想,看着脸色沉稳的梨木,半晌却笑了:“你安排就是了。”
梨木何等的聪明,聪明人之间说话,自然是一个眼神即可,莫黎领她的情,也给她面子,她也不会真的不懂莫黎。
门外江瑟轻轻的敲门:“姑娘,二皇子府来了个小丫鬟,说有东西要给您。”
莫黎看了眼徐璐,徐璐摇头表示不知情。
莫黎皱了皱眉:“去看一下。”
推开门,看见江瑟身后站着一位身穿宫衣的侍女。
莫黎抿了抿嘴,向江瑟投去疑惑的眼神。
江瑟微微摇了摇头。
“你是二皇子府的哪位姑娘?”梨木问那位宫衣侍女。
“拜见翁主,奴婢是二皇子侧妃身边的掌灯女官,奴婢名为何醒,这是奴婢的府牌。”
说完就从袖中拿出一小块铜牌,双手递给莫黎。
莫黎笑了一下,接过,掌灯是王府在官籍的九品女官,所有在官籍的女官都有自己的牌,郡王府的府牌、亲王府的府牌、公主府的府牌乃至皇宫的宫牌,都有自己独特的设计和制作方法,很容易辨认身份。
自然而然的,腰牌就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莫黎轻轻摸了摸就可以确认,这是一块如假包换的二皇子府牌,上面刻着‘何醒’二字。
等到莫黎把府牌还给她,她才说:“侧妃娘娘托奴婢来送信。”
徐璐:“信呢?”
何醒轻轻的撇了徐璐一眼,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莫黎开口
“徐璐。”莫黎轻轻的叫了一声:“不得无礼。”
何醒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侧妃娘娘说,邀翁主去二皇子府小聚。”
莫黎微微睁大了眼睛:“就此时此刻吗?”
何醒低下头,姿态谦卑:“回翁主的话,是的。”
莫黎皱了皱眉,梨木看到了莫黎细小的动作,便走到何醒身边伏了伏身
“回掌灯姑姑的话,咱们家姑娘刚刚受封,这一应物件服侍上都稍有欠缺,目前还没置办自己的马车和车夫,不怕您笑话,我们主子一向深居简出,出门也是跟着府里走,偶尔出去一次,奴婢都是去车行租借的马车。所以您要主子立刻出发......这一时半刻咱们也没有车呀。”
何醒也轻轻的看了梨木一眼,这次莫黎没有说话。
何醒对着徐璐也是微微欠身。
“姑娘身为翁主的贴身侍女,这些东西从前也就罢了,日后还是要替翁主想着点,不过今日无碍,侧妃娘娘心细,特意叫了奴婢带马车来接。”
梨木刚想再说点什么,就看见何醒转头轻轻的对莫黎鞠躬。
“殿下请您去逛市集,一逛就是一天,娘娘请您去喝茶您却再三推诿,翁主,您别叫旁的那些不懂事的,说您得了封赏就目中无人吧。”
莫黎抿了抿嘴。
“何掌灯哪里话,娘娘盛情,我怎能不去,方才侍婢正是替我想的周到了些,怎么就能叫做再三推诿了呢。”
何醒笑了笑:“翁主若是这么说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总让娘娘等着也不好,您且请吧。”
几人一同穿过藤家中心的大院子,走过各种小路,莫黎第一次不是作为其他人的陪衬,光明正大的从正门上轿。
“翁主请上前面的轿子,奴婢在后面的轿子里随行。”
何醒恭敬的对莫黎说完,就转头走向后面的轿子。
莫黎、梨木和徐璐走向前面的轿子。
看得出来陈玉儿的诚心,轿子宽敞明亮,低调奢华,窗户上贴了层明纸,上面还能隐约地看见花纹。
上轿的时候,有车夫给莫黎准备了轿梯,徐璐跟在莫黎身后刚要上,就被梨木拉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位何掌灯不卑不亢,礼数尊卑极其看中,咱们就别上轿了,在底下随行吧。”
徐璐稍稍一想,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莫黎却回过身,对徐璐摇了摇头。
“都上来。”
梨木刚要开口,莫黎就制止了她。
“上来说。”
等到三人都坐好,车帘放下,马车开始缓缓行驶起来之后,徐璐才开口:“姑娘是想杀杀何掌灯的锐气?”
莫黎闭目养神:“何掌灯虽为女官,却也是郡王府的奴婢,她此番来虽然看着毕恭毕敬,满嘴的尊卑,身上却穿着越级对绸缎大袖,头上戴玉石金簪,摆明了在逾矩,况且她既然可以独乘马车,那你们俩就也没什么不行的。”
梨木还是眉头紧锁:“可就算她是故意为难我们,我们忍忍就过去了,何必如此……”
莫黎摇了摇头:“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光靠忍就能过去的。”
徐璐却说:“奴婢到是觉得,陈侧妃对此事未必知情,也许是这手下的人有意刁难。”
梨木撇了撇嘴:“不过这马车确实气派,陈侧妃好大手笔。连奴婢都有马车坐。”
徐璐笑了一下:“是咱们姑娘穷酸了些,陈侧妃可是两朝元老陈太傅的嫡长女,像是大小姐在咱们藤家一样,两辆马车对大小姐来说是个事儿吗。况且虽然陈玉儿为侧妃,二皇子府并没有正妃,府内上下全以陈玉儿为尊。”
莫黎翻了翻眼睛:“有你这么说自家姑娘的嘛……”
徐璐:“奴婢刚刚突然想到,何掌灯刚刚耳朵上戴的是红玛瑙,那玛瑙的成色极好,夜晚下怕是会熠熠生辉,姑娘觉得她这真是单纯的恃宠而骄吗。”
梨木:“她是陈侧妃的心腹,在二皇子府内宅必然位高权重。只是她把家底都带在身上来炫耀,咱们小姐怎么惹着她了。”
莫黎倒是能猜到一二:“她是德妃宫里的女官出身,皇后这么大张旗鼓地封赏我,在德妃眼里我已经是皇后的人了,德妃不喜欢我,那么二皇子府的人敌视我,不也是理所应当的。”
梨木点了点头:“难怪她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蹦跶,那陈侧妃……”
徐璐面色却不善:“只是陈侧妃再怎么位尊,她也只是个皇子侧妃,如何与嫡公主做比,真是马不知脸长。”
莫黎皱眉:“这样没分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徐璐讪讪的闭上嘴巴,梨木也垂下头。不敢再提,莫黎叹了口气。
“你们对陈侧妃哪里来的敌意呢。”
梨木看着,连忙打圆场。
“小姐别气,您说侧妃娘娘邀请您是是为了什么呢?”
莫黎不知道。
徐璐想了想:“侧妃与您之间并无恩怨,此番相邀,若不是滋事寻仇,就是拉拢讨好,左不过这两件事,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二皇子府离藤家不远也不近,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转眼也就到了。
“翁主,二皇子府到了,侧妃娘娘在正厅见您,奴婢给您引路吧。”
掀开帘子,何醒已经先站在了外面,头上的金钗,耳上的玛瑙,身上的锦缎全换成了符合品级的银簪和绢纱。
“烦请姑娘带路。”
徐璐率先跳下马车,扶着莫黎慢慢下轿,由何醒领着,在二皇子府中绕过前面的书房和会客厅,走进内宅。
陈玉儿连片刻都没用她等,早早地坐在那等她了。
何醒只是走进屋子点了点头,陈玉儿就又慌又急的唤莫黎进屋。
等到莫黎一只脚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陈玉儿连呼吸都屏住了。
莫黎双手在空中一划,合十在目前,头轻轻地下碰到手背重叠的地方。
“臣女藤莫黎,参见侧妃娘娘。”
陈玉儿瞳孔一缩,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太像了……
不得不说,实在是像的令人发指。
夫君的书房从不禁止自己进入,但她看得出来夫君并不欢喜她进去,所以也很少进,只是偶然进去过几次,每次的景象都让她震撼。
墙上有一幅画,幼年小小的姑娘递给画画的人一朵花,眼睛笑的几乎眯在一起,画的很潦草,年代也很久远,甚至画轴的边都蹭破了,但夫君却好好的珍藏着,放在正对来客的地方,自己的背后,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护住自己的画,任何想要走到画前的人,都必然要经过他。
画不像是自己夫君的手笔,不知道出自谁手,莫黎和这幅画并无太多的相似。
但自己夫君画了成千上万张画。
画上的人年龄不同,场景不同,季节不同,姿态也不同,甚至连脸都不一样,有几张甚至根本不像一个人。
但都或多或少的,很像那个年幼的小姑娘。
起初陈玉儿不知道夫君在做什么,若是在寻人,这铺天盖地乱七八糟的人脸,以哪张为准都不一定。
后来她观察了一阵,才有了个大胆的设想,也许夫君是在想象。
想象着画上的小姑娘,长大的样子。
在无数个深夜里,带着满身的疲倦和虔诚,画着自己的宝贝,眉毛会不会舒展的更温柔一些,眼角长开了些,不怎么爱笑,爱生气闹脾气了一些……
就好像是梦里模糊的脸,你拼命的想要回忆起来,却总觉得差强人意。
但是自从公主的踏青宴后,这些差强人意,就都九九归一成了一张脸。
自然,顺眼,仿佛就该这么发展的脸。
“莫……莫黎……啊坐,快请坐吧。”
陈玉儿有些慌乱,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双腿发虚,心脏似乎不是在胸膛里跳动,而是在耳边了一样,咚咚的吵个没完。
“娘娘请臣女来,不知所为何事?”
莫黎乖顺的低下头,软声软气的问陈玉儿。
陈玉儿愣了半拍,手不自然的拂过眉角,掖了掖发丝。
陈玉儿既然请莫黎来,说辞必然是想好了的。
“是这样、本宫在京里也没什么朋友,就算想去哪玩,独自一人也没什么趣儿。平素都是自己给自己解闷,几日前见了你,竟然打心眼里觉得熟悉,就像是阔别多年的老朋友重聚一般,想着你肯定也是初来乍到,京城繁华,我就想约着你一起逛一逛。”
莫黎虽然不明白这位二皇子唯一的侧妃、陈太傅嫡女为何对自己示弱,还主动交好,但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二皇子府的人,她能少接触,就不想多见。
再说这借口也太假了,陈玉儿在北陵数十载,怎么可能连一个能作伴的女眷都没有。
“娘娘好兴致莫黎自当陪同,只是最近贵府选妃,娘娘不在可好吗。”莫黎低下头,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陈玉儿:“莫黎当真是心细如发啊……连二皇子府选妃的事情都知道。”
莫黎才不吃她的这套:“臣女粗鄙,但也还识字,府门口贴着告示呢。”
陈玉儿干笑了两声:“也是哈、也是。”
莫黎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娘娘是想去哪看看吗。”
陈玉儿看着莫黎:“莫黎可有什么好建议吗。”
莫黎认认真真的想了想。
“您去过练马场吗。”
陈玉儿摇头:“我在在娘家读书时,父亲重文轻武,兄弟姐妹们都没有学射与御,来了二皇子府中之后我便是人妻,自然也不能提弓上马了,练马场这样的地方我从不去。”
莫黎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陈太傅三朝元老不假,思想有些陈旧酸腐也是真,所以陈玉儿温柔贤德,但不善马术与弓弩。
“娘娘,莫黎曾经在乡下长住,粗懂一些骑马的技巧,娘娘若是想学臣女教您到比马场的师傅要合适些。”
陈玉儿想了想:“你这倒是新鲜。”
莫黎愣了愣,陈玉儿温柔的令她防备不起来,她竟然不自觉的失了分寸。
“娘娘不嫌弃就好了。”
莫黎跪下。
“臣女一时失言罢了,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陈玉儿摇了摇头,示意何醒扶她起来。
“本宫没有呵斥你的意思,你真的是很特别的姑娘,本宫想破脑袋也就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再怎么别出心裁也终究是意料之内的,你不一样。”
莫黎硬着头皮:“娘娘谬赞了,莫黎不过是乡野粗气,娘娘也许一时觉得好玩,日后细细想来,也是粗鄙。”
陈玉儿叹了口气。
“你怎么会这么想,是本宫吓到你了。”
莫黎心里的疑惑并没有解开,陈玉儿无缘无故的示好更让自己不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
“本宫并无为难你的意思,反而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你做朋友,藤家本宫不便管太多,但你要记得,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以来告诉本宫…至少本宫还有个虚衔,也能庇护你一些。”
莫黎低头称是,仍然不肯过多的言语。
陈玉儿又嘘寒问暖了一番,似乎是想留莫黎吃饭,只是看莫黎态度不冷不热的,只好默默地摇了摇头,送她回府。
莫黎被陈玉儿突如其来的热情打的有些措手不及,暂且以退为进,看看她想干什么。
回去的马车上徐璐坐在车内,梨木坐在车外的木桩上。
徐璐:“殿下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初六,千秋节之后没些日子。”
莫黎的手不自觉的附上手腕上的粉玉珠。
“千秋节……藤永安的舞练的怎么样了。”
徐璐:“很好,舞学方面她也确实算是天赋异禀,姑娘的舞谱那样难,她还是一点一点的吃下来了。”
莫黎沉默了片刻:“藤水莹最近在做什么。”
徐璐也顿了一下。
“二小姐……最近一直安分守己,并未做什么其他的举动啊。”
莫黎:“这两天抽空让玉珏来见我,藤永安舞跳的好,怀坊的舞娘们也不能太差。”
徐璐默默点头。
徐璐站在原地没动,莫黎眨了眨眼。
“怎么了吗。”
徐璐:“皇后娘娘千秋节,姑娘打算送什么?”
莫黎:“随便送什么都好,反正我的礼物再好,也是要被淹没在众多珠宝之中的。”
徐璐倒是不屑:“任凭那些人的东西再好,姑娘随便拿出一件什么来,就能压他们一头。”
莫黎立了立眼睛:“那是叶家的东西,每一样都是要人掉脑袋的。”
徐璐没有说话。
“我之前给过你一个楠木金丝盒子,你回去之后看看里面的簪子可还送的出手。”
莫黎白了一眼徐璐,恨铁不成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