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莫黎吃了饭又在看书,梨木走进来告诉她说:“小姐,老夫人房里的嬷嬷来了。”
莫黎只好合上书:“请进来吧。”
李嬷嬷进屋之后,规规矩矩的跟莫黎行了礼。
“老夫人说,姑娘如今也是豆蔻之年,应当入学读书,学大六艺、小六艺,女红女德礼仪规制等等,大小姐和二小姐她们也都在,您从今儿个就开始准备着,咱们这位先生是位大才,只是性子有些古怪,要想进他的学堂还需一门入学试。
莫黎叹了口气,之前在郊外园林中自己因为无才艺可献差点出丑的事估计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了。
“请问嬷嬷,入学试是在何时?”
李嬷嬷:“姑娘觉得何时可以?”
莫黎:“莫黎才疏学浅,也自知粗鄙,怕让兄弟姐妹们笑话了去,能否多给一些时日?”
李嬷嬷笑笑:“若是已经博古通今学富五车,还去读书做什么呢,这位先生不会苛求的,姑娘不必担忧。”
莫黎:“莫黎还有一个请求。”
李嬷嬷点点头。
“莫黎自惭形愧,也怕姐妹们贻笑大方,能否请求入学试之时不要有旁人在场?”
李嬷嬷笑了笑:“这不难,姑娘且准备着,老奴就先回去了,等定下来什么时候入学试再来知会姑娘,左右不会拖上两个月,姑娘就且准备着吧。”
莫黎起身送了一送:“嬷嬷慢走,劳烦嬷嬷跑这一趟了。”
等到李嬷嬷走了没影儿,梨木才问:“老夫人这两日烈火烹油似的对小姐好,小姐可知是为什么。”
徐璐给梨木解释:“是安抚咱们姑娘,也叫咱们姑娘不许再提起大小姐做的事,大小姐手上沾了人命说出去怕是声名狼藉,老夫人这是收场呢。”
梨木本来是没怎么看出来的,但被徐璐一解释到有点觉出味来了。
徐璐突然收起笑,手攀上剑柄警惕的盯着门口,欢快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徐璐才慢慢放松下来,对莫黎笑了笑。
“姑娘,脚步三轻一重,应该是玉珏回来了。”
莫黎高兴的朝徐璐点点头,意思是让玉珏进来,徐璐却谨慎的看了看梨木。
梨木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她看得出徐璐的意思,刚要主动离开。
莫黎笑了一下:“没关系,梨木且留在这儿吧。”
徐璐这才收回眼神,把食指和拇指轻轻的一捏用嘴咬住一半,吹出了个哨声。
不到几息的时间就听见了清脆的敲门声。
咔咔咔——
莫黎眼睛都亮了半分。
“谁?”
屋外的人压低了帽檐:“是我。”
徐璐:“从何处来?”
玉珏:“自来处来。”
莫黎点点头,徐璐贴到门边,压低了声音。
“可是要往去出去?”
玉珏:“此处就是去处。”
徐璐拉开门,屋外正是熟悉的人站在门口,看见她立刻笑出了一朵花。
“徐姐姐!”
徐璐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往后退了半步,压低声音叫她进来说。
玉珏风尘仆仆,进屋第一步就是到莫黎身边,诚恳的跪下,昂起头语气却是雀跃的。
“奴婢一路颠沛,只恨不能赶快到姑娘身边,又因姑娘吩咐的事情耽误了些时日,还好知道徐璐姐姐陪在您身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来晚了的事还请姑娘惩罚。”
莫黎噗的笑了一声。
“就你最油嘴滑舌了,还不快起来。”
玉珏自从进屋脸上的笑就没收起来过,此时徐璐扶她坐下玉珏也是笑的。
“我一路跟着二公主,平安目送她进城,期间有好几波人对公主想暗下杀手,我使了些法子让公主自己发现了。”
莫黎满意的点头:“何家那小子呢?”
玉珏得意的抬起了头:“那个色胚子见了公主自然是贼心大起,竟还用了些阴损的法子,我易容成男子帮了公主一下,这给他气的哟。”
莫黎点点头:“你做的很好,虽然年纪小但做事却是靠谱,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
玉珏:“姑娘说什么呢,我哪里就辛苦了,只是担心您,直到刚刚在门外听着徐姐姐的声音才真的放下心。”
莫黎摇了摇头:“去见过你三哥了吗?”
玉珏眨了眨眼:“还没呢,进京自然先来看姑娘啦。”
莫黎摸了摸她的头:“还不去看看,你三哥都想你了。”
玉珏自然的在莫黎手心里蹭了蹭,笑嘻嘻的。
“三哥才不想我呢,三哥满脑子都是姑娘,哪有心思想我这个义妹啊。”
徐璐端来水和糕点递给玉珏。
“姑娘你就别逗她了。”
莫黎也心情大好,玉珏这丫头嘴最俏了,又和三棍那几个小呆板不一样,自己在云松的时候也最爱和她待在一起。
见梨木站在一边插不上嘴,就招招手让梨木过来。
“这是我在藤家的侍女,年纪稍长你一些,你叫梨姐姐。”
玉珏乖乖的对梨木一点头。
“梨姐姐。”
嘴上虽是甜甜的,眼睛里却毫无看向莫黎时的崇敬和欢欣,只剩下打量和警惕。
那种令人脊柱发凉的眼神一闪而过,梨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当年她筹谋着保下谷子叔的三个义子,却忽视了玉珏,叶家败后玉珏先是被充进安国公府,又因为不服管教总是为叶氏伸冤而被打个半死扔出了门,当时正值一场大雪,就在她快被冻死在街头的时候被个老乞丐捡去,转手就卖到青楼换了个酒钱。
莫黎南下刚到云松院落下脚就想起了这位爱跟在自己背后的小妹妹,辗转央求了不少人,典当了自己手上带了十余年的黄玉珠,还借了不少银两欠了一屁股债,才在青楼把这丫头赎出来,还好那时候她还只有几岁,至少保住了清白。
“楚裊姐姐说她会尽快把云松的人安排过来,顾及到姑娘身份不便特意挑了江瑟和江鸿来,我快马加鞭先进的城,她们俩明天就会到了,误不了陈侧妃的生辰宴。”
莫黎不住的点头。
“你做的很好了,只是你不能留在我这儿。”
玉珏的脸上立刻就显露出了些委屈。
“姑娘……”
莫黎:“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先留在你三哥那,等我这边稍稍安顿下来了再接你来好不好?”
徐璐也帮着哄:“姑娘是怕在藤家暂时护不住你,是为你好呀。”
玉珏撇了撇嘴:“我不用姑娘保护,我自己也能保护自己,我还能保护姑娘和徐姐姐你呢。”
莫黎笑了笑:“你就委屈点在你三哥那呆一个月帮我做点事,我暂时需要一个能替我两边跑的人,可以吗。”
玉珏虽然心里是不开心的,但莫黎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一直胡闹,只是扭过头,表示自己的不满。
莫黎也被她逗乐了:“那现在我需要有人帮我个忙,谁去呀?”
玉珏抿了抿嘴,转过头。
“徐姐姐的身份已经被藤家接受,此时我贸然出现确实不太好,我去吧。”
莫黎又一次摸了摸她的头发。
“真乖。”
玉珏哀怨的看着莫黎,默默地从银针跳走的地方跳出去,直奔花记香铺。
梨木依然站在一边,刚刚的对话让她目瞪口呆,却不敢表现的太无知,只能斟酌着开口。
“小姐,这位是……?”
莫黎:“我在蜀南的丫鬟。”
看出莫黎不愿意说,梨木也没有追问,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她现在是忠心耿耿但若是上了刑具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这么看来不知道也好。
“奴婢之前去打探小姐吩咐的事情的时候,看见大理寺提督何大人入府来找老爷了。”
莫黎也不意外,算算时间也该来了,何老爷子再怎么沉得住气,公主一旦进宫,这抄家灭族的大罪就算是落实了,再不来倒是不对劲了。
“现在应该是在书房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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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藤!救命啊老藤!”
书房里,何大人苦着一张脸,看着老了十岁之多,正跟坐在自己面前的藤老爷哭诉。
“犬子确实是大逆不道,但毕竟也是我的亲生骨肉啊藤兄!”
藤峰扶着额头,有些无奈也有些烦躁,却不好表露出来。
“何兄,你这是何必,孩子大逆不道,你要把自己也赔进去吗,你好歹也是朝中大员,此时的做法应该压着令公子去陛下面前叩头请罪,才能保的何家一线生机啊。这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何提督抿了抿嘴,神情有些闪烁。
藤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闪烁。
“何兄有什么就直说了吧,你我同僚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园东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这……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藤峰:????
何园东一狠心,干脆直说了:“我寻思着二公主身份特殊,我怕真会伤到犬子性命……就……想着,二公主不爱带侍卫随从,若能在她进城之前拦住她,不就能…免去一些…”
藤峰狠狠地拍向自己的木桌。
“你是疯了吗!那可是公主!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呀何园东?”
藤峰稍稍往下压了压心里的气:“可有被发现?”
何园东悄悄地瞥了眼藤峰:“这、应该是没有。”
藤峰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你这事做的也太鲁莽了!”
何园东见缝插针:“藤兄你看,这公主回去必然是要跟陛下告状的,这陛下一彻查……我还是一死啊!”
藤峰的眼神阴了下来,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何园东似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他在想什么。
藤峰其人,心狠手辣,心坚如铁,所谓盟友也不过是只能同甘,无法共苦的,此时必然在心里权衡利弊想着是否要放弃自己呢。
“藤兄,之前我手头过过一个案子,死的是街头一个叫李阳的面馆老板,她有个没过门儿的媳妇叫什么来着、哦叫陆水月儿,是个开香粉铺子的小丫头,我一看这案头我就愣了,有邻居说看见是个叫秦三的给打死的,我心说这秦三是谁啊,那不是咱们藤兄的随从嘛,我就赶紧告诉手下的可不能查了,这事儿才这么过去的。”
这案子是几年前藤峰看中了陆水月想纳陆水月为妾,可陆水月却有了婚约的人家,于是藤峰就秘密的差使着秦三去打死了李阳,本以为已经瞒天过海的没事了,陆水月却失踪了,今天被何园东提起来明显是略带隐晦的威胁着藤峰,意思是互为同僚多年谁都有点把柄,如果你不管我那咱们就只能是鱼死网破了。
藤峰被说的心里有些不悦,但面上却不发作,言语也放温柔了。
“何兄你这说的是哪的话,我这不是给你想办法呢。”
何园东从容了些,身体也不再绷直着。
“藤兄,我倒是有个法子。”
藤峰:“哦?何兄你说。”
他凑近了些:“这等密案陛下必然是要用掌严阁的人去查的,如果查案的人查出了我却不回禀……”
藤峰:“何兄你说什么糊涂话呢,掌严阁的人怎么会帮你我?”
何园东赶紧趋奉着说:“掌严阁的人自然是不会帮我了,可是藤兄你家尊夫人的妹妹不是在宫里正得陛下的宠爱吗,掌严阁总要卖三分面子的,何况那副阁主简楠还是安老公爷的旧友之子,这怎么说也会给你些面子的,对不对呀?”
藤峰哪里肯:“何兄你真是抬举我了,我没这个本事的吧。”
何园东又说:“令郎在镜花阁失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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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说,藤老爷会为了救那何园东,自损羽毛吗?”
莫黎心血来潮说来了灵感,说一定要赶快画到纸上,徐璐只好多端几盏油灯过来把屋子照的亮堂堂的。
“藤峰肯定是不‘想’的,但他和何园东狼狈为奸这么多年,彼此之间都不是干干净净的,何园东已经是俎上鱼肉,这种时候也不怕什么关系破裂了,当然先保住小命再说,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徐璐笑了笑:“那姑娘的意思,藤峰会因此与他一起铸成大错,省去姑娘许多力气。”
莫黎笑了:“哪那么容易啊,那是何园东的绝境,又不是藤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