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最近做什么呢?”莫黎坐在还没完全收拾好的新屋子里,一边翻着徐璐给她找来的书一边问。
徐璐:“何大人这几天频繁的让府里的人出城去打探消息,估计很快就会坐不住了。”
莫黎单捡出来一本书放在另一边:“把他儿子的罪行说的严重点,省得他还顾前顾后的。”
徐璐站在旁边:“已经告诉三爷了,姑娘觉得他真的会冒死刺杀公主吗。”
莫黎对着自己未完成的甩扇舞出神:“饵我已经撒足了,上不上钩就是他的事了。”
徐璐点头:“奴婢还记得之前桃枝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奴婢觉得倒也没什么错。”
莫黎:“什么话?”
徐璐低下头:“桃枝说谁能劝公主同意下嫁,皇后娘娘必然是要封赏的。”
莫黎悬在半空的手突然停住了,然后缓缓地放了下来。
“我不会拿她的婚事做垫脚石。”莫黎语气沉重的说。
徐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赶忙跪下。
“奴婢一时失言。”
莫黎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不会这么做。”
徐璐低下头,莫黎伸出一只手,半扶着她起来。
“大哥的官职也该有个定论了,这位状元爷被晾了这么久,再拖下去安缇怕是会忍不住直接去御前问了。”
徐璐不以为意:“让她去,正好惹怒陛下再给她个什么罪名才好。”
莫黎失笑,徐璐脑子不笨,只是心直口快,自己不说话,她过一会儿自己也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果然,徐璐没过多久就重新低下头:“奴婢刚刚又说蠢话了。”
莫黎对她摇了摇头:“她爱子如命,生怕藤井离开她的视线。”
徐璐意会:“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铤而走险给大少爷买文试,那让大少爷远走戍边风餐露宿的可就要了她半条命。”
莫黎:“你去花记胭脂铺一趟,让小三哥给兄长传个信,这个时候陛下需要这么个说话的人。”
徐璐领命。
“小姐,这个花瓶放哪呀?”梨木抱着一个硕大的花瓶走进屋子里,问莫黎。
莫黎仔细看了看这完全不熟悉的花瓶,一脸的迷茫:“这哪来的?”
梨木眨了眨眼,满脸的纯良:“小姐问奴婢吗?”
莫黎一愣,也是,自己怎么不自觉的问起他来了。
“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放着吧。”
莫黎对着舞谱发呆,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其中一处手腕究竟怎么才能更柔若无骨一些。
“小姐,您要不要奴婢给您选两个奴婢?”梨木仿若随口提起。
莫黎抬了抬眼镜,心里全是舞谱:“选奴婢干什么。”
梨木楞了楞:“当然是伺候小姐的起居了,咱们这么大个屋子,一共也就三个人,未免显得单薄。”
莫黎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用。”
梨木抿了抿嘴。
莫黎敏锐的察觉到了梨木的犹豫。
“有亲朋?”
梨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莫黎:“你之前与我说,你是孤女,在府中并无交好。”
梨木知道莫黎是个极其聪明而敏锐的人,自己继续巧言令色只能是越描越黑。
“不是奴婢的交好,奴婢并没有举荐谁的意思,只是之前在洗衣房里面做事,有个小孩子,刚进来没多久,心思也纯良,在洗衣房里那些老嬷嬷都是油子,大的欺负小的,奴婢……奴婢想着,若主子还需要自己的人手,不如两全其美。”
莫黎轻轻的笑了一下:“自己的脚还没站稳,就开始兼济天下了。”
梨木摇头,但也低下头,不再争辩。
“你想帮谁到也不是不行。”
梨木闻言又抬起头,满脸期盼的看着莫黎。
莫黎:“我可以不好奇你要帮谁,若你能踏踏实实的为我好的话那借我些威势仗也没什么,你入府多少年了?”
梨木:“算起来也七年多了,这七年我辗转洗衣房、后厨和林姨娘屋中做粗使,各处都有些熟人,小姐问什么奴婢大概都知道些,奴婢不知道的也可以找四处的丫鬟打探打探。”
莫黎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有几天就是二皇子侧妃的生辰了,到时候这各屋小姐准备的贺礼、打算穿的衣裳,暗中计划的表演,你可心里有个数?”
梨木明白了:“现在只是听了些丫头讨论,还不算确切,小姐若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应该能打探个大概。”
莫黎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屋外传来瓦片摔打在地上的声音。
莫黎一皱眉,赶紧起身走到门口从门缝中看出去。
到不是徐璐粗心,而是有人翻墙跳进来的时候踩到了墙角堆放的剩余瓦罐,那个人也大咧咧的连面都没有蒙,衣服上的花纹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徐璐此刻正挡在她面前面。
“敢请教阁下尊名,若是拜访请走正门通报。”
那人冷漠的看了看徐璐:“我家主子想见一下藤姑娘,还请姑娘让开。”
她向前走一步,徐璐就挡一步:“若阁下不说明来意,徐璐不能随便放人。”
“我叫银针。”
徐璐不傻,自然一听就知道,收回宝剑:“殿下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公主护银针。
银针见徐璐先退让,也默默地收了兵器。
“我只是奉命来传话的,其他的一律不知。”
徐璐笑笑:“可否容我进去通报?”
屋里
“小姐怎么了,外头是谁?”梨木扶住莫黎小心翼翼的问。
莫黎心中突然就如一团乱麻,银针她认识,眼睛最是毒辣,虽然和自己一共没说上几句话,但现在还是不见为妙。
“小姐不想见外面那个人?”
莫黎叹了口气,没说话。
“那小姐从侧门走出去吧,奴婢替您待在这。”
莫黎松开梨木的手,该来的总会来,靠躲是不可能躲得掉的。
“不必了,我还是自己去见吧。”
梨木皱了皱眉:“小姐小心些,奴婢瞧着那人总有些来者不善。”
莫黎想伸出手拍拍她的头,但是还是忍住了。
“来这儿的哪有善茬呢。”
梨木仍有不解,但莫黎没功夫回答了,顺手扯了快手帕,用两根簪子扎在发里,勉强做成一块面纱,但总感觉走两步就要掉下来了。
“银针姑娘有事找我?”
银针见莫黎走出屋子,倒也不和徐璐纠缠。
“殿下想见姑娘一面,不知姑娘可否随我走一趟。”
莫黎笑了一下:“论理说殿下传召我自当从命,可是这无缘无故从人后墙里翻出来,让莫黎也有些心惊,银针姑娘真的是替公主来唤人的吗?”
银针皱眉:“我只听命于殿下,除了殿下无人可驱使我。这一点请四小姐放心。”
莫黎觉得耳边的簪子已经有点松了,本就是随手扎上去的掉了也正常,于是不自然的扶了扶。
“银针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信不过殿下呢,只是既无明旨又无随从,更不是从正门入,无缘无故消失一段时间未免落人话柄。事关女儿清誉,还请恕莫黎不能从命。”
银针还想说什么,莫黎就伸出手,摘下了一侧的簪子。
“莫黎大概能猜出来殿下想做什么,之前宴会之时一位皇子殿下也曾旁敲侧击,怀疑莫黎并非莫黎,莫黎问心无愧,但也不愿别人无端猜忌让莫黎平白受些无妄之灾,今日姑娘看过了,回去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公殿下,若姑娘要强行带走我,就得问问我这侍女手下的刀了。”
银针盯着莫黎的脸看了片刻,眼睛与莫黎对视,莫黎不见慌张,眼神里丝毫不见躲闪。
银针把握着刀的手轻轻收回袖中,对着莫黎轻轻的鞠了一下躬。
“公主殿下听闻姑娘在府上受了些委屈才叫我来关怀一下,姑娘多心了,既然姑娘不愿那我也不便继续打扰姑娘休息了,给您告罪了。”
莫黎冷冷的看着银针利落的翻墙出去,却并未露出松懈的神色,跟徐璐对视了一眼。
“把碎了的瓦片收拾好吧,别堆在那了。”
徐璐警惕的盯着银针离开的方向,确认她真的走远了之后才动手去收拾瓦片了。
等到徐璐走进屋子莫黎才梨木先去拿饭,这功夫她和徐璐静静的面对面坐了一会。
“姑娘,咱们会被公主认出来吗。”
莫黎摇了摇头。
徐璐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莫黎说。
“我不知道。”
“我与她太熟了,所以即便她不如别人那么聪明,我也总是觉得隐隐的觉得担心。”
徐璐明白,有时候直觉不讲道理,也跟智商没关系,但却准的可怕。
“不过银针还是好骗许多,毕竟和我没什么交集,我死的时候她也就那么大,不用过于但心。”
徐璐却没松气:“过几天的二皇子侧妃生辰宴……想必还是会遇见的。”
莫黎摇了摇头。
“她和她二哥关系并不算和睦,不会亲自到场去给陈玉儿贺生辰的。”
徐璐撇了撇嘴:“奴婢说的是二皇子殿下,他和姑娘你不也是很熟吗。”
莫黎听闻这话,倒是笑了一下。
“他亲眼看着我被淹没在火海里,应该不会往那方面想了。”
莫黎:“但我依旧担心姣雪会悄悄地混进二皇子府的生辰宴上,所以在二皇子府说话要当心,她的侍卫个个是练家子,有些话还是回来再说比较好。”
徐璐也有些担忧:“我在京城中并非无敌手,这些日子也陆续遇见了一些比我强的,咱们屋子只我自己看守,总觉得不太牢固。”
莫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徐璐身份上看还是侍女,再兼顾守卫未免分身乏术。
“玉珏到哪了?”
徐璐:“二公主殿下离京城已经不远了,等她入了城门三爷的眼线就可以保护她,玉珏就来与我们回合,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莫黎心里一一盘算着,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搭在了三棍给她的粉水晶手钏上。
“姑娘,这位陈侧妃的生辰宴…”
莫黎摇了摇头:“此事我已无计可施,既然皇后的杀手已经住进了府里,拦是不可能拦住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既然皇后再也忍不了凌珏杰凌珏夜两兄弟兄友弟恭,非要撕破这脸皮,那我只能借着这股东风再浇点油了。”
徐璐仍是担忧:“可那日会有许多人,难免会有误伤,您还说殿下会悄悄去……”
莫黎自然也是担心的,嘴上却没说出来。
“公主毕竟是皇后名义上的养女,她若是出事皇后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何况皇后应该本来就没想靠着几个杀手死士就能杀了二皇子,不过是想要祸水东引先造个祸水出来罢了。”
莫黎虽然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到时候场面混乱刀剑无眼,自己仍是担心凌姣雪。
徐璐想了半天才想出来宽慰莫黎的办法:“不过公主身边永远都有护卫吧,那位银针姑娘功夫了得,即便是我也得拖个两三炷香才能彻底擒住她,想必几个普通杀手她压根不会放在眼里。”
莫黎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莫黎:“只是到时候藤荷语她们应该也会去,我看蔷薇是个练武的,朱砂也好像有些功夫在身,护个一时半刻都不成问题,藤荷语…”
徐璐:“依奴婢看五小姐身边都是些寻常丫鬟,并无练武之人。”
莫黎叹了口气:“可怜丫头,届时能看着点就看着点吧。”
徐璐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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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的任命下来了。
大夫人又是欢喜又是忧,到比之前没下来时还要愁一些。
“玉凛将军帐下……倒也是个风光去处,只是那位将军山高路远,还是艰苦之地…我儿怎么受得了这苦嘛。”
大夫人不知该做何种表情,玉凛将军在外征战十年之久,名震西南,在陛下面前更是荣宠不衰。诗家三代候帅之府,更是陛下的养母诗太妃的母家,自己儿子能投身在其麾下自然不愁功绩名誉。
只是西南艰苦,边关更是黄沙漫天,战场之上又是刀剑无眼。
“旁人都行,怎么就大哥不行?”
藤永安对母亲的反应不甚满意,她心里一直不痛快母亲过于疼爱大哥而没那么疼爱她。
大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寻常人家的男子怎么能与你大哥比较呢,你大哥是要建功立业的人,是藤家未来的掌门人,娘不许他有任何差池。”
藤永安啧了一声:“若要功业,不上战场就是上官场,就我大哥的那个脾气秉性,官场上哪有他的位置。”
大夫人不满:“若是官场自然有娘家里和你爹扶持,又有什么愁。只是陛下圣旨已下……”
藤永安:“既然陛下圣旨已下,此事已经无可改变,娘你不如想想怎么稳固自己和我在家中的低地位,自从藤莫黎来了之后藤水莹可是愈发得意了。”
大夫人:“这有什么可忧心的,她再怎么样也终究是个庶出,翻不了天的。”
藤永安凑到大夫人眼前:“再过一些日子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我虽然不能去二皇子府的生辰宴但千秋节祖母总得允我去的,我可得好好准备着才行。”
大夫人也说:“这还用你提,我必然得求了老夫人允许你去的,只是你想好怎么献什么艺了吗。”
藤永安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当然要献最让人忘不掉的了,母亲您就等着我为咱们藤家争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