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钟离风还在纠结,莫黎这边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您了吧,我真的不会骑射……”
莫黎无奈地看着坐在房檐上朝下面丢石子儿的黎潇,皱着眉再次拒绝了他。
黎潇把手里的石子儿朝后一扬:“谁说我是来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的。”
这下莫黎更迷惑了:“那您是来……?”
黎潇从屋檐上跳下来的时候,莫黎觉得他甚至有可能给自己一脚。
黎潇:“你为什么住的好好的突然要走?”
莫黎:……
黎潇:“连星河宴也不参加一下吗,小嫂嫂的孩子也不见一见,你好狠的心啊。”
莫黎:……这小怨妇真的是黎隽将军的胞弟吗
黎潇:“你说话呀,怎么不反驳。”
莫黎:“您说的都是实话,我想不出话反驳。”
黎潇瞪着莫黎:“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听说你失忆了,但你知道吗,女孩子一个人在外边可危险了,上次你就差点被欺负了,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有小爷这样的盖世英雄来救你的,你知不知道?”
莫黎:“……现在知道了。”
黎潇:“那还走吗?”
莫黎:“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黎潇:“这么危险,你还走?你不惜命啊!”
莫黎想着糊弄过去算了:“我会小心点的。”
黎潇的脑回路大概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哪怕莫黎已经冷漠和拒绝的多么明显了,他依旧能从‘我会小心点的’这六个字中读出莫黎松口的意思。
“你这样是不对的,知道危险就应该躲远点,现在躲远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离开。郡王府可安全了。”
莫黎心说安全个鬼,也就你觉得安全,估计郡王本人都不觉得。
莫黎打了个哈哈:“我会考虑的,谢谢你哈。”
但这孩子显然不是很好糊弄,完全不满足于莫黎的废话。
“你还考虑个什么,就这么定了!”
莫黎真的很想一棒子把他打晕过去,再四仰八叉的摆在郡王府门口,这样世界都清静了。
莫黎:“你离开过盛京吗。”
黎潇愣了一下:“没有,我还没及冠,及冠之后才能独自出门游历。”
莫黎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如果突然从盛京消失,你的亲人会怎么样呢。”
黎潇这孩子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回答道:“我爹我娘和我哥大概会用尽所有办法找到我,然后毫不留情的揍我一顿吧,但我为什么要离开……”
莫黎没忍住笑了出来,又发觉这样不太严肃,于是:“你不明白我这个假设,是因为你想见的人和想见你的人大概都在盛京城里,对不对。”
黎潇摇头:“我有个姐姐嫁去了罗郡王封地做郡王妃,每年只有新春才回来拜祭,我还蛮想念她的。”
莫黎:“可我却不知道我是谁、我想见的人在哪,那些想见我的人有没有因为我的消失而难过,有没有和某人约定好相见却毁约。”
黎潇有点听进去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莫黎:“我是因为受伤而被迫失忆的,可我却连我为什么受伤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很让人不舒服,我说的清楚吗。”
黎潇思路还是很清楚的,虽然认同了莫黎的说法,但也没有就此却步。
“那你完全可以等到星河宴不、等到嫂嫂生产之后,你离开了她若是伤心,对身体不好吧!”
这些莫黎当然知道,她本来就打算陪伴悠悠生产之后再离开的,可眼下形势紧迫,她也是无可奈何而为之。
莫黎无心再和这小子做无谓的争执,于是眯起了眼,从眼中挤出两滴眼泪来,呜呜的装哭了起来。
黎潇哪见过这场面,虽然没觉得自己说错在哪,这人刚刚还跟自己吵的正欢,怎么就哭了呢,不过他或许知道怎么补救,于是赶紧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不应该说你的,哎呀我又说错话了,我我我我给你表演一个飞镖…哎哟你,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成不!”
莫黎一扭头跑回屋里,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砰的一声把黎潇关在门外,回身潇洒的把擦了两滴眼泪的手帕放到桌子上,继续钻到画册中去了。
黎潇没达成目的还惹哭了人,垂头丧气的朝外走,刚走到大门,门口的小厮牵来了他的马车,仆人不知道他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于是依旧热情而殷勤:“少爷,回家吗?”
黎潇郁闷的点了点头,一头扎进马车里,小厮这才觉出不对,赶紧笑眯眯的坐到马车前,使劲的一甩,马就慢慢的跑了起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了微弱的哭声,就像是一只濒死的小鸡仔儿发出的细微哭息,底气不足而虚弱空号。
这哭声吵的黎潇头疼,现在黎潇对着声音很过敏,于是黎少爷掀开帘子朝车夫喊道:“搞什么呢!?”
车夫吓得缩了缩脖子:“回少爷,这是有人家新丧,小孩子在路边卖身葬爹娘呢。”
其实他还没说完的时候黎潇就注意到了,凑在旁边的一堆人中,被围在中间的是两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小姑娘头上戴着一朵白色的山茶花,两个人都很小声地抽泣着,已经没了最初嘹亮的嗓门,哭的唧唧歪歪的,旁边跟着几个稀稀拉拉的人,小孩子跪在路边,旁边放着两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已经发出了些难闻的味道。
“少爷,咱们马上就听不到了。”小厮讨好的笑了笑,拿出扇子给自家少爷扇着风,殷勤地像个求摸毛的小狗。
“等一下、停一下!”
黎潇大吼了一声,他越看越觉得那两个孩子哪里眼熟,刚刚突然想起来了,不就是那天他送鹿溪回郡王府的时候跟在身后的两个小跟屁虫吗?
突然心生一计,黎潇:“我聪明的大脑突然闪过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快停车!”
小厮也不马虎,立马大声嚷嚷着让车夫停下了车,转过头问到:“少爷有什么高见?”
黎潇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这两个孩子出现的不早也不晚,刚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小厮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一会儿发火一会儿开心的,真令人捉摸不透。
“你去给本公子打探一下,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小厮还没来得及动弹,就听见车夫站在窗口:“这还用问吗,死了爹娘没钱葬,谁替他们葬了爹娘,他们就卖给谁做小奴婢,这事儿再清楚不过了,少爷你要大发慈悲?”
黎潇皱了皱眉,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爹娘,前些日子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
“你去把那两个孩子领到我这儿来。”
车夫得令,就走了过去,黎潇只看见他跟那两个孩子说了什么,两个孩子就站了起来,跟着车夫走到了窗前,黎潇匆匆忙忙的把帘子放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啊嗯咳咳,小五你听我这个声音怎么样、‘你们好’‘嗯’”
小厮皱了皱眉:“好、很好啊……”
转眼间两个孩子就走了过来,黎潇端坐好,用帘子挡住那两个孩子的视线。
“少爷,两个孩子带过来了。”
见两个孩子还愣着,车夫很懂事的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提醒道:“问少爷好。”
两个孩子这才哑声哑气的叫了声:“少爷好。”
黎潇再次紧张的清了清嗓子:“你们父母因何离世?”
哥哥仰起头:“意外。”
妹妹也昂起头:“是有人故意…”
话音没落,就被哥哥狠狠的攥住了手,妹妹不敢再说话,只好低下了头。
哥哥再次坚定地回答:“是意外。”
黎潇才不在意她们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他只是想借这两个孩子留住鹿溪而已。
“卖身葬父?”
哥哥点了点头,妹妹奶声奶气的填了句:“还有娘……”
黎潇:“我可以帮你们。”
哥哥仰起头,似乎想穿过帘子看清黎潇的脸,但帘子很结实,黎潇又用手狠狠的攥着,于是他没有看见。
黎潇对身边的小厮吩咐道:“你下去把那两个孩子的眼睛蒙上带上车来。”
小厮眨了眨眼,没明白自家少爷这脱裤子放屁的行为究竟是为什么,他家少爷似乎并没有想和他解释,两人四目相对了一小会儿之后,小厮转头跳下了车。
“来吧。”小厮对着两个孩子虚伪地笑了一下。
哥哥皱了皱眉:“我爹娘还在那边。”
黎潇皱了皱眉:“一人跟我来,一人去守着爹娘。”
哥哥和妹妹相互看了看,妹妹的脸上本就是一条一条的泪痕,哥哥好些,但也显得单薄,最后还是哥哥捏了捏妹妹的手:“我随少爷去,你去守着爹娘吧。”
黎潇吩咐车夫道:“你去陪着这位小妹妹,好好看住了人,别叫别人给赎了,坏我事。”
哥哥坚定的看着妹妹,安抚道:“你别怕、也别哭,哥哥会回来接你和爹娘的。”
小姑娘眼看着眼泪又要掉,哥哥连忙拿出怀里的手帕塞给她:“别叫别人欺负了去。”
小姑娘终于颤巍巍的开了腔:“哥哥……”
小厮轻咳了一下,用一条丝带蒙住了哥哥的眼睛,确认他看不见之后,领着他摸索着走进了马车,车夫领着妹妹再次走回了人堆里,顺手赶走了一些看热闹和言语调戏一下小姑娘的人。
车夫不在,小厮很自觉地坐到了前面:“少爷,咱们去哪?”
黎潇压低了声音:“衡哥家。”
小厮不再多话,慢悠悠的提着马绳掉头原路返回衡郡王府。
这边莫黎刚刚甩掉了个喋喋不休的小孩子,心情还算愉悦,顺手翻着悠悠给她送来的、她珍贵的画像。
鹿悠的画像跟那些整理在一本书中的画像有着天上和地下的区别,整齐、干净、用了珍贵的彩色和昂贵的上等宣纸,连墨汁都散发着独有的香气。
莫黎看着天边最后一线残阳,天已经近趋了黑色,远处主院和厨房已经点亮了灯,傍晚的惬意让莫黎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晚饭好像做了椰子鸡呢。”莫黎使劲吸了吸鼻子,坚定的对小荷说:“就是椰子鸡。”
小荷抿着嘴笑了:“我一会儿去拿的时候,给您多拿回来点。”
莫黎感激:“多谢。”
小荷:“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都可以和我说,黄金粉丝虾您也爱吃,蟹黄羹也是您最爱呢,我都记得多拿。”
莫黎:“如果有梨子汁就更好了。”
小荷:“饭后水果要葡萄还是樱桃?”
莫黎:“都可以。”
小荷抿着嘴,笑得更开心:“姑娘胃口真好,不像之前刚到的时候,成天殃殃的吃不下东西了。”
莫黎被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下,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短短的几个月已经愈发圆润了,衡郡王府的伙食真是养膘。
小荷见她不说话,赶紧接上一句:“能吃好呀,再过一阵儿暑热,若吃不下东西的话可要晕倒了,况且姑娘刚来的时候瘦的跟一把骨头一样,奴婢都能抱动您了,就该好好补补。”
莫黎心宽听劝,于是不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莫黎看着画像,偶尔叫小荷给她讲鹿悠那个时候的趣事儿,小荷更是如数家珍的把自己家娘娘的老底兜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