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河一战,北陵军队以盐水化冰,又以炮轰、先发制人占尽优势,最终以战胜告一段落,敌军后撤凉河三十里,很大程度上击退了敌军的士气,为后期的大捷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基础,史书后称——凉水之役
“将军犒赏三军辛苦,我写这些折子也不轻松好吗。”
莫黎很失气度的撂下笔,看着自己面前的诗扶歌:“诸位将军喝酒吃肉之后的负伤、死亡清点写的乱七八糟,军队里就没个能好好写字的人吗?”
看着面前炸了毛的莫黎,诗扶歌缩了缩脖子,她觉得哪怕大军压境也绝不会比现在更可怕。
“再说了,西凉军只是后撤,又不是投降,现在就庆祝不免为时过早了吧!”
诗扶歌心虚的不敢直视:“郡主消消气儿……”
莫黎放下钱姑娘送来的茶:“将军此言差矣,虽然西凉军被咱们先发制人打的节节败退,但是算下来还是有五成的人,咱们的援军我看是来不了了,京城那边也是一团糟,太子八百里加急赶回去,陛下的伤情也不清楚,奏折递上去连个朱批都下不来,中间还有些硕鼠敢扣咱们的军粮!”
诗扶歌可算逮到个自己插的上话的:“哪个小兔崽子敢扣老子的粮!老子回去一刀砍了他!”
莫黎嘭的一掌拍到了桌子上:“将军注意你的言辞!”
诗扶歌郁倅:“这次出兵仓促,我还来不及跑到兵部去提点那群小…官员,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吧,咱们的粮不够吃了?”
莫黎算了算:“倒不至于不够吃,汕水城外有粮田,咱们的粮草也比较丰盈,怎么说也是我的封地,但是我就是气不过。”
诗扶歌一拍手:“我这就给诗子傲写信,让他好好查一查兵部这群蛀虫。”
莫黎横了诗扶歌一眼:“照着这个架势,日日庆贺,咱们估计要饿死在这儿了!”
诗扶歌点了点头:“是、是,我已经下令开始准备下一轮伏击了。”
莫黎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第三批军粮已经上路了,兵部扣下的是第四批,让他们自己查去吧,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估计得杀个干净。”
诗扶歌干笑了两声:“是、是。”
莫黎继续絮絮叨叨:“让小六把粮草营给我看好咯,若是让西凉军得手我饶不了他,这几日逮了一批又一批来刺杀的、来偷袭的,西凉那群人根本就没消停!”
说着说着语气愈发激昂,诗扶歌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怕极了,莫黎这几日成为了军队里最忙的人,在大家一片歌舞升平篝火庆祝的时候,莫黎忙的那叫一个焦头烂额,大片大片的奏章要写,还要盘点各队的伤亡情况,分配适当的抚恤金,写奏表、安抚民心,而军队里这帮白丁,认字儿的都算是有文化,你还指望他们能替莫黎分担,唯三能帮到莫黎的就是薛护、诗扶歌和佘承,小六没读过书,老钱这辈子砍断的刀比认识的字都多,孙虎不太敢在莫黎旁边凑,薛护受了点轻伤,佘承手臂断了刚接上,诗扶歌犒赏三军吐了一地又一地,莫黎还嫌她字写的像打醉拳,丑。
所以莫黎的脾气日渐增高,现在随便一个人都敢指着鼻子骂,也只有不怕死的诗扶歌敢跟她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了。
诗扶歌叹了口气:“我还是识得几个字的,要不我替你分担分担吧。”
莫黎白了她一眼:“将军字写的丑也就罢了,言辞还极为不稳妥,还是莫要插手了,您受累歇着吧。”
莫黎嘴上这么说,诗扶歌却再清楚不过,莫黎就是嘴硬心软,看了战场之后不舍得让别人再动手做事,总觉得自己能多做点就多做点,才会用些鸡毛蒜皮的理由打发了会写字儿的,几万人的军队找几个代笔还是容易的,只是莫黎心疼将士们,所以干脆大包大揽了。虽然莫黎本就不用这样自责,这场仗莫黎功不可没,只是没亲自上阵而已。
诗扶歌无奈地笑了笑:“我打了这么多年仗,都还囫囵个儿站在郡主面前呢,郡主不要搞得像我命不久矣的样子,我现在都不会写军报了,郡主打算日后只要我出战,就都做我的军师吗?”
莫黎没理她,从左手边小山一样的信堆里抽出一封,展开迅速读完,面色缓和了一些递给了诗扶歌。
“总算还有个好消息。”
诗扶歌接过信浏览了一遍,笑了:“陈聪是块好料,这几仗打的是真漂亮,一路势如破竹啊!”
莫黎垂下眼睛:“将军眼馋,也可以和大皇子换。”
诗扶歌尴尬的眨了眨眼,鉴于莫黎这几日人肉火药桶的身份,赶紧陪笑。
“郡主这是哪儿的话,陈聪会的我都会,给我十个陈聪我也不换郡主啊。”
莫黎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许久之前想问却没有机会问的一个问题。
“将军为什么会接纳藤井?”
诗扶歌愣了一下:“这……要怎么说呢。”
莫黎搁下笔,站起来松了松筋骨:“将军直说就行。”
诗扶歌归拢了一下语言,按着太阳穴开始回忆:“他起初是被贬斥来我这儿做苦力的,要不也不至于从普通兵做起,加上我又和你们藤家的长辈……有些、有些渊源,所以我还挺不待见他的。”
诗扶歌说的句句大实话,藤井刚到军队里的时候,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名声不好听、主帅还摆明了不待见,整个军营都敌对他。
“但他还挺任劳任怨的,而且你也知道嘛,历史遗留问题不牵扯到子女身上,我再怎么和你们藤家的那些长辈们势如水火,也不能迁怒在他身上啊,他什么活儿都干的,哪怕是去刷马厩、站岗哨、巡逻,他什么怨言都没有过,军队里嘛、其实不太懂你们京城那些弯弯绕,肯卖力不偷懒,训练起来真使劲儿,服从命令吃苦耐劳,就行了,慢慢的他就被小范围的接纳了。”
莫黎:“将军接纳他了吗。”
诗扶歌叹了口气:“起初我挺烦他的,表现什么啊,显着他了,但他底子是真的不错,上马能战,下马能写。这打仗的总不能永远是兵匪、文盲吧,他说的话在理儿,大家都爱听,讲的故事队里的弟兄们都能听得美滋滋的,还愿意用自己的闲暇时间教其他人识字,戍守边关是个苦差事,他也能干得很板正,我也就慢慢释怀了,抛去身份的事儿,他也配得上这个位置。”
莫黎端起茶,战时她一声不吭的,这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将士们都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军师大人的功劳可不能给没了,岭南六郡想巴结郡主的的可能绕着军营一圈,莫黎的生活也精致了一些,钱姑娘给她泡了茶,还端来了碳炉,把营帐烤的暖洋洋的。
“将军倒是海量,若换成我怕是不能这么快接纳的,我这个人可记仇了,谁送来的茶是新茶、比我在京城喝的还好的话,我逮到机会肯定是得去好好揪一揪送茶人是不是有收受贿赂的小辫子,咳咳、咳咳。”
茶水溅出来了一些,洒在莫黎手上,莫黎就在袖子上蹭了蹭。
“风寒还没好?”诗扶歌放下茶杯:“其实我喝不出来什么茶好,什么茶次,在我嘴里这就是用来解渴的,但是许多人爱送,你若喜欢,回去在我那随便挑。”
莫黎摆了摆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不过咳嗽两声,不碍事,我怎么好平白拿将军的茶。”
诗扶歌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莫黎又拆开一封信,看完批阅,再用烛油和米粒糊封口,放到另外一边。
“送信的还没来吗。”
莫黎见诗扶歌不说话,就开口问。
诗扶歌:“往常军报都是飞鸽传书来送,再急的就是快马走驿站,郡主这信四通八达的,再等等吧。”
莫黎:“大多还是送往京城,不过偶尔一两封,将军竟然计较起来了?”
诗扶歌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计较起来了?”
莫黎噗的笑了一下:“将军你在军队里,真的能树立起来威严吗。”
说起这个诗扶歌可拿手:“郡主觉得我没有?”
莫黎又放下一封信,慢悠悠地说:“我能感觉出来,将军是被崇敬着的,大家是打心眼里佩服您,所以才更加的讨厌我,您越包庇我,有些人就越恨我,仿佛我是迷了将军眼的狐狸精。”
诗扶歌被她说的忍俊不禁,莫黎倒是一本正经。
“所以将军有时候不必这么回护我,我恶人做惯了,将军若是在言语上为了护着我,寒了将士们的心就不好了。”
诗扶歌笑了笑,没当回事。
莫黎言辞恳切,但诗扶歌却没放在心上:“陛下将郡主安放大位,除了信任郡主之外,想必还有试探的意思,陛下何尝没有想过,郡主会在这个位置受到多少危难,按理说督军直属于朝廷,是不受我管辖的,可郡主的决断都是出自大局,毫无私心,我又不是那帮傻小子,还能这点事都看不明白、任由人摆布了。”
莫黎没反驳,低着头,默默的笑了一下。
“再过几日,西凉会进行最后一次反扑,将军可想好应对之策了?”
说到正事,诗扶歌打了个哈欠。
“有个想法了,有点冒险,督军有空的时候,替我参谋参谋?”
她一开口叫督军,莫黎就知道她没正经,继续拆信去了。
“待会儿叫老钱和佘承薛护他们过来,咱们好好研究一下,把这帮龟孙儿轰回老家去。”
诗扶歌正色了一些,拿起苹果啃了一口,继续看莫黎‘办公’
莫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