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如今蜷缩成一团,不久前才堪堪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双眼,重新归于麻木。
“敢在这地方偷东西?偷东西?”
卡特洛斯也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老了七八岁,上次斯卡蒂那事带给他的心理创伤过于深刻,以至于他无法在短时间内胜任任何职位。
因此就只能退居幕后。过着养老生活。
可惜,造化弄人。
即使他再如何不想遭遇事端,总有些倒霉蛋会撞到他手里。
伊桑显然就是这样的白痴。
但是出乎卡特洛斯意料的是,伊桑哪怕遭到怎样不堪入耳的辱骂,都沉默不言。
是他黑洞洞的枪口起了威慑作用,导致伊桑不敢造次?那也不至于话都不敢说一个吧。
“喂,我警告你。像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家伙,最让我火大了。”
“是个人你给我吱一声啊!”
见伊桑还是撅着脸,受了莫大委屈般死活不开口。卡特洛斯更是怒火中烧,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孩,问道:
“他当真是贼?”
“百分百确定,长官大人。”
女孩笃定地点点头,再加上听到周围群众对伊桑的风评,卡特洛斯可以看见,伊桑作为一个小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给老子说话!”
“我没偷东西!”
伊桑仰起头,倔强道。
这不是卡特洛斯想听到的答案,更不是周围围观者想听到的。
“别狡辩!铁证如山,现在我就把你送到九尾狐!”
卡特洛斯说完,旁边也有人争着补充:“这贼有前科,资料在档案里。这次再去百分百要被送到拘留室关个十天半个月。”
哦哟,还是惯偷。
“我发誓,我没偷。想想,如果我真要偷东西,那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明显的逻辑问题,你发现不了吗?”
“少废话,狼人悍跳预言家,有人对跳,于是狼人站在狼人的角度上分析。是不是这个理?”
别的不说,再来一句“我们人民警察抓人从不需要证据”,直接就能把伊桑拷走。
但是卡特洛斯毕竟已经卸职,没有权力给别人戴上手铐。只能自己动手把伊桑抓到九尾狐所在的地方。
这算是什么?送上门的三等功?可问题是他不过是想来放松一下的啊!
此时此刻,卡特洛斯思考的已经不是伊桑有没有偷东西,而是自己会不会再给档案上添上一笔了。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华法琳再来让他去当红右手的队长,他绝对不干。
这事儿风险太高啊,十不存一,他连面对丧尸斯卡蒂这样几乎必死的绝境都挺过来了,可不想现在因公殉职。
最好的是,发点补助什么的。能支持他吃个两顿三顿就够了。
嗯,伊桑在他眼中几乎成了一个行走的三等功。
“我只是......路......路过。是她诬陷我。”
“喂!”那女子一听就炸毛了,张牙舞爪得甚是愤怒:“你还反咬我一口!”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伊桑也伸长了脖子,跟那女孩争辩。他额上的青筋暴起,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很有据理力争的气势。
“少废话,跟我走。”
卡特洛斯等不及了,上前就要拉起伊桑。不料伊桑连忙向后滚了几米,和他拉开距离。
“你还敢躲?”
卡特洛斯一看就来气了,把手枪的保险拉开,再次凶神似得走上先去:“跟我走。”
“休想!我没错,凭什么要我跟你去那鬼地方!”
伊桑一把挣开卡特洛斯的束缚,态度坚决而强硬。
“呵,穷山恶水出刁民,要不是你们这帮家伙天天惹是生非给我们前方干员添堵......”
“我们?我们怎么了?”
这下好了,触了伊桑的逆鳞。伊桑“腾”得一下窜了起来,其速度之快甚至吓得卡特洛斯后退了一步:
“你们倒好,高枕无忧。但你们考虑过我们底层的感受吗?天天食不果腹,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真tm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谁还不是混口饭吃,碍着你们了?动不动抓几个无辜的人祭天?”
“一个星级干员的死,你们倒是摆出悲天悯人的样子。但是谁在乎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每天死上几百个,灾变之初更是炮灰似得割韭菜。你们可曾为我们流过一滴眼泪???”
“这是什么和平年代吗?像我这样的人,不过是想活下来,想让人们能稍微记住我。哪怕是放到三年前,像我这样的无名之辈,哪怕有一天暴尸荒野了也根本不会有人会记得!”
“真是笑死大牙了。抓流亡在外的杀人犯一个个都萎了,抓起手无寸铁的幸存者老百姓倒是威风八面,好大的官威啊我的长官。”
“我警告你最后一次,真正的贼是你背后那个,而我不过是个想活下来的人,仅此而已。”
“让我离开。”
就像,一个小丑。
伊桑的话没人会认真聆听,他们都在笑。
“幼稚啊。这样的呐喊会有谁认真对待?”
伊桑的话非但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同情,反而让他们已然麻木的心中闪过一丝乐趣。
免费观猴的机会可不多。
而闹剧到了这一步,卡特洛斯也觉得不能拖了。至于伊桑刚刚说的什么,他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少他吗废话!”卡特洛斯不耐烦道。
“......”
伊桑好像真的不反抗了,整个人立在积雪上,呼吸沉重了很多,注视着卡特洛斯。
后者压根没想那么多,他一来没干员那样的洞察力,二来枪壮怂人胆,手枪或许打不动斯卡蒂,充其量只是抛光。但起码打得动普通人。
于是乎,他打算强行来。
这下,伊桑真的怒了。
只见卡特洛斯还没反应过来,一愣神间便看到伊桑从袖口抽出一块悠悠球,在半空中回旋两个弧度,接着又弹到线圈与积雪的交界处,保持旋转。
“那是一个玩具?”
“......”
悠悠球的方向很快变了,竟是直直坠向卡特洛斯,那合金制作而成的悠悠球像是有了灵魂,自己在空中旋转,没有命中目标又自己收了回去。
“你敢袭警?”
“你敢暴力执法?”
两股针锋相对的气势相互间碰撞,又一发悠悠球以刁钻的角度转向卡特洛斯,绕着他的手缠了两圈,接着重重砸在他的手锥骨上!
“啊!!”
卡特洛斯一声惨叫,手枪应声而落。
悠悠球的速度很快,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而卡特洛斯见过剑,见过刀,盾,甚至绳索。但拿悠悠球做武器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在他被伊桑近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慌了。
果然,手忙脚乱下遭遇突袭,根本来不及反应。
再一看,那“受害人”女孩眼看情况不对,竟然是转身就要跑。
“还敢跑?”
伊桑再度甩出悠悠球,这一下他的攻击范围瞬间扩大了五六米有余,旁边围观的群众“刷刷”就少了一半,很多都在暗处观察,唯恐殃及池鱼。
更多的甚至躲进了酒馆里,把炎客和霜叶给推了回去......
“啊!”
那女孩显然没想到伊桑还有这样的技能,很快也便被缠住,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哭唧唧地回望着卡特洛斯。
“真他吗是没人性的强盗,盗窃就算了,居然还动手伤人。”
“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我没偷东西!!”
这......
卡特洛斯真犯难了。伊桑的表情不似有假,但是他和女孩都指认对方为盗贼,究竟真相是怎样的?
仔细想想,换自己是伊桑,没有偷东西反而被诬陷一手,的确会愤怒,甚至被愤怒冲昏头脑到不理智,出手伤人。
更何况,如果那女孩真的单纯是受害者的话,不太可能会逃跑啊。她下意识逃跑的动作是不是也证明了她心虚?
也说不准,没准只是人家胆子小呢?
只有当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卡特洛斯才会开始认真思考。
这么一想,是啊。
双方都占理,到底谁才是贼?谁才是被诬陷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