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还是会构思一些短篇小说,仿佛还能从中赚到稿费似的。这也算是旧习难改。人们过去还能通过写作获得一时的名望。文人之间也曾热衷于谈论某部小说,其创作者可能是雷·布雷德伯里,或杰罗姆·大卫·塞林格、约翰·契弗、约翰·考利尔、约翰·奥哈拉、谢莉·杰克逊、弗莱纳里·奥康纳……或者出现在近期期刊杂志上的任何短篇小说。
可一切已时过境迁。
如今,我会先粗略地将短篇小说的构思写下来,再把它们落到基尔戈·特劳特的名下,放进一本小说里。这儿有一篇从《时震一》的遗骸上胡乱劈下来的名为《B-36姐妹》的小说,它的开头写道:“巨蟹星云里有一个母系星球名为布布星,那儿有以B-36为姓氏的三姐妹。她们的姓氏与地球上某种飞机的姓氏一样——一种专门用来向由某个腐败政府领导的平民投掷炸弹的飞机。这肯定只是一个巧合,毕竟地球和布布星相隔甚远,互相之间不可能有交流。”
另外还有一个巧合:布布星人的书面文字类似于地球上的英语,包含了由26个水平排列而成的特殊音符,以及10个数字和8个左右的标点符号。
在特劳特的故事中,三姐妹都长得很漂亮,但其中只有两位姐妹颇受欢迎,她俩一个是画家,一个是短篇小说家。没有人喜欢另一个作为科学家的妹妹,她的话题永远都在热力学上,着实无趣得很。她十分嫉妒其他两个姐妹。所以她私底下有一个目标,她要让自己那两个搞文艺的姐妹体会一种“猫把死老鼠拖进家里的感觉”——这是特劳特最喜爱的表达方式。
依特劳特所言,布布星人是其所在的星系中适应能力最强的生物,因为他们有一颗杰出的大脑袋。什么该做,什么该感觉,这一切都靠大脑来做出规划。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
这一规划不依靠于外科手术或者电力,或是任何神经病学上的入侵。而是在社交中做出这一规划,只需要反复交谈就可以了。当小布布星人流露出恰当的情绪,做出符合理想的行为时,成年布布星人就会夸赞他们。作为回应,小孩子的脑袋里会产生电流,进而体会到文明的乐趣,然后自动规范自己的行为。
这似乎是一个好办法!打个比方,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最小的刺激也能让布布星人获得有益的刺激,例如由26个音符水平排列而成的特殊符号,以及10个数字8个左右的标点符号;又或是涂在边框平整表面上的颜料。
小布布星人在阅读时可能会被成年布布星人打扰,他们根据书本中的内容问他:“这是不是很糟糕?这个小女孩的可爱小狗刚刚被垃圾车轧死了。你是不是都快哭鼻子了?”如果是另一个类别的故事,成年人就会说:“这是不是很有趣?这个自负的阔老头踩到了柠柠皮,然后掉进了没有井盖的下水道口里。你是不是已经笑破肚皮了?”
在布布星球上,柠柠是一种类似香蕉的水果。
当小布布星人被带到美术馆里时,成年人可能会指着一幅画问他:“你觉得这张画上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在假笑?会不会是她内心其实很难过,只是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你觉得她结婚了吗?她有没有孩子?她是不是个好妈妈?你认为她接下来要去哪儿?她想不想去那儿?”如果这幅画上有一碗水果,成年人或许会问道:“这些柠柠是不是看起来很好吃?嗯,真美味!”
这些关于布布星人教育孩子的例子可不是我乱编的,而是摘自基尔戈·特劳特的小说。
大部分布布星人的脑袋都能产生电流,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集成电路片,地球人一般将其称为想象力。没错,正是因为大多数布布星人都具有想象力,所以两位身为短篇小说作家和画家的B-36姐妹才会有那么多爱慕者。
诚然,她们的坏妹妹也拥有想象力,但可惜那并不属于艺术鉴赏的领域,她既不爱阅读也不喜欢参观美术馆。童年时,她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待在隔壁疯人院的花园里。人们相信花园的精神病人并没有恶意,所以她的这一行为被当作一件值得赞赏的慈善活动。不过那些疯子教她学会了热力学和微积分等。
坏妹妹长大成人后,和那些疯子一起精心设计出了电视摄像机、信号发射机和接收器。然后她从自己特别有钱的母亲那里借来资金,开始生产和推销这些邪恶的设备,想象力从而成了多余的存在。这些设备一上市便风靡全球,因为电视机上的节目非常招人喜欢,而且看电视也不需要动脑筋。
她赚了一大笔钱,但真正让她开心的是自己两个姐姐开始体会到了一种猫把死老鼠拖进家里的感觉。年轻的布布星人认为没必要再继续发挥想象力,反正他们只要打开开关就能看到各种花哨的垃圾节目。他们的目光再转向书本和图画时,只会好奇怎么会有人从这些单调乏味的事物中体会快乐。
这位坏妹妹的名字叫柠柠。她父母在帮她取名时,也没有料想到她将来会变得这般不讨喜。连电视机都比她可爱得多!她还是跟过去一样不受欢迎,因为她还是那般无趣。于此她又发明了汽车、电脑、铁丝网、轰炸机、地雷、机枪等诸如此类的事物。她就是这般可恶。
毫无想象力的新一代布布星人也长大成人了。柠柠销售的那些狗屁东西成了他们最能消磨时光的娱乐工具。有何不可呢?见鬼!
可是,失去了想象力,他们便无法像祖先一样从别人脸上阅读出某个有趣且感人的故事。因此,据基尔戈·特劳特所诉,“布布星人变成了他们星系中最残忍无情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