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银杏树下春暗度
“圣君?”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他,派人保护她?!
沈从菊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愤怒的朝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哀号不止的仆从大叫:“起来,都给我起来,把他们两个全部给我抓起来,我要送他们去镇守府治罪。起来呀,你们……”
一道寒锋划过,只是眨眼的功夫,一柄长剑就已抵住了沈从菊的喉咙。
“住口!快向姑娘请罪,否则要你的狗命!”玄砚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寒霜,话语更是冷得好似冰柱。
沈从菊吓得一哆嗦,那句“你敢”已然到了唇边却还是被他生生的噎了回去。想了想,他极不情愿的对着洁儿拱了拱手,一边偷眼瞄着玄砚的脸色,一边抖着声说:“请姑娘恕罪。”话还没有说完,脸颊上突然一痛,他惊愕的捂着脸看向玄砚,不敢置信他居然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滚!如若让我再看到你对姑娘不敬,不管你是王国的士子还是元子,我都不会放过你!”
沈从菊愤恨的咬紧了牙,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他闷声闷气的嗫嚅了声:“是。”也不顾那些受了伤的仆从,转身便跑。
仆从们见沈从菊都跑了,便也都连滚带爬的做鸟兽散。小街上一时只剩下了洁儿与玄砚两个人。
洁儿有些恍惚,她想不通为何魅风圣君会让玄砚跟着自己、保护自己。忽地,她的全身僵直。戒指!她的订婚戒指。快步走到沈从菊刚刚站过的地方,弯下腰仔细的寻找。
“姑娘找什么?”
“我的戒指,很重要的戒指。”洁儿不抬头的说,语气里满是焦急。
没有再做声,玄砚默默的跟着洁儿沿着小街地毯式的找了起来。
银杏树的落叶凌乱的铺陈在小街上,像是打翻的棋盘上零落的棋子。有风吹过时,偶尔会带着几片金黄色的叶子缓缓飘舞。一条街从头至尾已然不知寻找过几个来回,只是那枚钻戒却像是落入土中的尘埃,一丝踪迹都寻觅不到。
洁儿直起腰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此刻的她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明明看到沈从菊向后一扔,应该不会丢失才对。可是她和玄砚两个人找得如此仔细,就差挖地三尺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呢?难道——她的心里一阵苦涩与难过——难道这一切是在告诉她,她与邹白驰之间已经结束了,再也不会有瓜葛了吗?她闭着双眸微微苦笑。是啊,如果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么他们不是结束了又是什么?!
玄砚默默的站在洁儿的身后,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姑娘别担心,玄砚一定会帮姑娘找到戒指的。”
洁儿慢慢的转过身,长时间弯着腰低着头,体力又流失的太多,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的疲惫与苍白。她淡淡的笑着,笑得有些无奈。来到这里,她曾一度感到快乐无比,虽然偶尔会想家,可是她却十分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自在。可是她得到了自由,却也因此而失去了家人,以及那一份刚刚开始还没来不及认清的感情。
“姑娘?”玄砚担心的轻唤。
“嗯?”洁儿的目光聚焦在玄砚的脸上,他的眼睛乌黑明亮,满盛着关心与忧虑,他的嘴唇微张,似乎欲言又止。洁儿的心慢慢的沉淀,玄砚、魅风圣君……或者,她该相信一切自有因果,一切皆是天意。
小小的面摊,几张桌子露天而放,老板一边要煮面一边还要招呼着客人。此时并非是吃饭的时间,面摊前只有洁儿和玄砚两个人。
原本玄砚死活都不肯与洁儿同坐一桌,甚至一本正经的说什么尊卑有序,主仆有别。此时的洁儿早已饿得没了脾气,更没力气对他进行思想教育,重建他的价值观。为了表示她的不满,她只好选择无声的抗议。坐在桌边,双手托腮,她尽量让自己的目光避开桌上的面条,努力的望天。
折磨,这绝对是一种折磨!对于一个饿得半死的人来说,让她看着食物却不能吃,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酷刑”吗?!
玄砚无奈,只得坐到洁儿的对面,只是坐得小心翼翼,极不自然。洁儿得意的一笑,大声喊道:“老板,再来一碗面!”
一个人饿极的时候,哪怕吃着最简单的食物也会觉得那是天底下最美味的珍馐佳肴。而武洁儿此时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情,她自认还是有注意自己的吃相的,可是不经意间的抬头,看到玄砚目瞪口呆的神情,她还是脸红的虚汗一把。
“嘿嘿,那个,你不饿吗?”洁儿尴尬的擦了擦嘴,又不放心的悄悄抿了抿嘴唇。
玄砚闻言如遭电击般瞬间回神,不再看洁儿,他低下头猛吃,仿佛突然间发现了美味,又仿佛他才是那个饿了许久许久的人。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洁儿怎会不懂玄砚的用心,他是怕自己觉得难为情才会故意如此,否则以他那种谨守本分、故作老成的个性,怎会在自己的面前如此随意。
笑意融进琉璃般剔透的眼眸里,莹莹的波光连太阳的光芒都自惭形秽的躲闪开去。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对付”自己眼前的“美味”,洁儿觉得有一种淡淡的馨暖缓缓的徜徉在心海里。
将洁儿安顿在一家客栈中住下,确定她的周围没有任何异动,玄砚这才又回到了那条小街。
小街上人烟稀少,地上的银杏叶似乎又多了许多。天色渐渐黯淡,视线也跟着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玄砚俯下身,一边用长剑拨开落叶,一边专注的细细寻找。
回想起与姑娘一起吃面的情景,他就禁不住莞尔。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吃饭吃得如此愉快过,虽然他看似一直在埋头吃面,可是他的心、他的眼、他的耳,他所有的感官和心思都在她的身上。姑娘的目光好暖、好温柔,就像一条涓涓小溪静静的流过自己的心田,平添几许快乐、几许满足。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帮姑娘找到戒指,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戒指长得什么样子,可是只要是姑娘想要的,他就一定会拼命找到。
“你在做什么?”醇厚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空明的回音,更带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
玄砚一惊,连忙起身,拱手向上:“见过圣君。”
“嗯。”魅风的眼光沿着小街快速的一扫,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一双褐瞳微微的闪动着晶亮的星芒。“本座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玄砚低着头,恭敬地说:“属下在帮姑娘找一枚戒指。”
“戒指?什么戒指?”
“属下不知,姑娘只说是对她很重要的戒指。”
静默……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连风也偷偷的止住了脚步,小街上很静,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来自两侧高墙之内传出的狗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