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蓟州外围战，对金国来说，是一场大胜仗。
那相对辽国来说，就是一场大败战了。
金国以一万五千不到的兵力对阵辽国十万大军，结果辽军死伤达八千多人，被俘辽兵超过两万，还有两万多辽兵失踪，而金军则只是死伤不到三千。
更重要的是，辽军的一万五千骑兵在这一战中全军覆没，这使得镇守蓟州的辽军失去与金军野战的资本，只能龟守在城内。没有骑兵的辽军找金军骑兵野战，那纯粹就是给金军送菜。
就在辽国镇南将军耶律雄对一众手下大发雷霆之际，又接到两个不好的消息。
前不久才攻下辽国上京的金兵在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亲自率领下，又攻下辽国中京，并且分出一路兵马南下，由金国大皇子完颜宗干率领，直逼儒州。听说，连辽国皇帝天祚帝也是狼狈从中京逃到南京。
同时，大宋媪相童贯率十万宋军北上，攻下瀛州和莫州。
一连串的坏消息传来，耶律雄在蓟州再也坐不住了，连夜带着五千随从突破蓟州西门完颜少政所布下的少量兵力封锁，匆匆赶回燕京。
辽国贵族是一片惊慌，而金国这边则是一片欢喜。
蓟州城外的金军主帅营帐内，正在举办一场庆功宴。
十几名金军将领围坐在帐内，正中央架着火盆，火盆上的烤羊正滋滋地冒着热油，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十七王爷！”术虎真鉴首先端起一杯酒来到坐在首位的完颜少政面前，“十七王爷此次东征旗开得胜，此乃我大金国之幸事，我女真人之福音。来，让我们先敬十七王爷一杯。”
完颜少政毫不拖沓地将杯中酒一饮而敬，然后将目光转向封亦。
“封亦兄弟，你的伤不碍事吧？”
封亦举起面前的一杯烈酒，说道：“十七王爷不必挂心，我没事。”
完颜少政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用女真语说道：“这次蓟州外围之战，我将论功行赏。封亦兄弟的功劳最大，对于这一点，大家有没有异议？”
帐内的人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十倍于己的辽兵是如何战败，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在山头上，封亦硬是带着五百步兵顶住辽国上万精锐骑兵的冲击，并且拖住这些辽国精锐，给了金军围剿辽军骑兵的时间。否则，让这一万辽骑兵回到蓟州城内，想要攻破蓟州将更为困难。
如今蓟州辽军精锐尽失，金军面对的只是五万如惊弓之鸟的辽军，拿下蓟州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完颜少政准备论功行赏之际，帐外传来一道冷喝。
“胡闹！”
一条高壮的身躯带着两随从掀帘而入。
完颜少政眉头紧锁，盯着这人，说道：“大皇兄怎么有空来我这里闲逛？”
术虎真鉴眉头一皱，来到封亦面前轻声说道：“这是大金国大皇子完颜宗干。应该是来找麻烦的。”
完颜宗干盯着完颜少政，说道：“如果不是我刚好到来，我金国军队岂不是会被十七皇弟弄得乌烟瘴气。”
“大皇兄，你这话又当如何说起？”
完颜宗干偏过头，盯着封亦。
“我女真这么多能人猛将你不重用，居然重用一个汉人。十七皇弟，这让那些跟着父皇打天下的本族英雄情何以堪？”
“大皇兄，我这是唯才用人。结果也说明了，我用人没用错。封亦兄弟虽然是汉人，但蓟州外围这一战，难道还不能够说明他是个难得的将才吗？”
“哼哼！”完颜宗干冷哼两声，“别忘了，当年父皇可是以两万金军打败辽国七十万大军，这等战功，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总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完颜少政见完颜宗干如此咄咄逼人，不给自己丝毫情面，内心也忍不住火了。
“大皇兄，别忘了这是我完颜少政招募的军队，这些人都是我的部下。难道大皇兄忘记父皇定下的规定了吗？”
完颜宗干脸色有些难看。
“听说你还和这几个汉人称兄道弟，你是想将我女真人辛苦打下的基业拱手让给汉人吗？对了，我倒忘记了你母亲也是个汉人，你只能算半个女真人。”
“你......”
封亦虽然听不懂女真语，但看眼前这气氛也大概能猜出一些端倪，于是起身说道：“十七王爷，我觉得王爷所说不无道理。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也不需要什么功劳。真要说功劳，术虎将军才是最大的功臣。两位王爷有事好商量，我们先行告退。”
无争与天明此时也起身，向完颜少政施礼后，跟在封亦身后走出营帐。
封亦再次来到昨日血战的那个山头。
昨天遍地的尸体已被清走，但泥土中依然可以看到渗入地底的血迹。
此刻想起昨天的惨烈，封亦依然感到惊心。
“战场上就是这么残酷。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你和我之间无怨无仇，但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我。各位将士，希望来世你们别再经历这样的场面。”
“封亦兄弟，你错了！在乱世之中，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我女真族之所以抗辽，正是因为我女真族长年被契丹人压迫，如果不反抗，就只有整天提心吊胆地等着契丹人前来欺压。这一百多年来，我女真人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死在契丹人的压迫之下。”
封亦回头，便见完颜少政正往这边走来。
“十七王爷，难道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完颜少政来到封亦一侧，远眺五里外的蓟州城。
“难！封亦兄弟，在这样的乱世当中，正需要你这样的英雄。以后跟着我吧，我相信封亦兄弟定能大显身手，创下一片万古基业。”
封亦摇了摇头，说道：“十七王爷，我不喜欢杀人。而且，我真的另有要事。所以，十七王爷的提议，请恕我不能答应。”
“难道你想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
封亦叹了口气。
“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凡之人。”
封亦转身离开。
完颜少政叹了口气，说道：“封亦兄弟，相信我，你本就不是个平凡之人。”
封亦没再理会完颜少政。他承认完颜少政说的有道理，乱世出英雄。他也相信如果跟着完颜少政打天下，未来天下必有他的一席之地。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封亦最近想了很多，以前的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现在他知道了。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如过去的三年那样，简单快乐地生活。但是，逝去的时光还能追回来吗？没有阿泪的陪伴，他还能像过去三年那样快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