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翘首以盼的人儿,个个冻得耳根子冰凉,搓搓手取个暖。王室夫妇一家、宗亲、亲戚等人携家带口的,也陆陆续续到了何家,到何家贺喜,食喜酒。
恰巧此时……
“吉时已到!”主婚人何清明在门口一站,高声一喊。便有人拿着一柱带有星火的细香去点燃早已摆放成“一”字型的鞭炮。鞭炮一响,素云一手撑着红伞,一手挽着新娘起身,随着面前的媒婆张“卦精”引着新娘跨过火盆、马鞍、门槛,进入大堂厅。
红绸挂满的何家大堂厅正中间,喜桌上摆满了贡品,尤其是那一对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的蜡烛,烛光闪闪,烛油继续往烛台上流。
何氏夫妇与王氏夫妇分别站在主婚人何清明的两侧,何清明慢条斯理地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道:
“各位来宾、叔叔大爷、大娘大婶、兄弟姐妹、小娃们:
农家结婚不一般,喇叭声声声震天啊。猪肉炖粉条子猛劲造,乐上半夜三更天啊!现在请和蔼可亲的证人,也就是新郎的爷爷何老入客座。屎一把、尿一把,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啊,今个儿他娶媳妇要成家,怎能忘了爹和妈?请双方父母入主座——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有心来撮合,全告好红娘,请介绍人张梅连张媒婆入客座——说媒婆,心肠热,见着姑娘她就瞄,见着小伙她琢磨,撮合一对是一对啊。”
转身面对着这一对新人说,“今天是我侄子的大婚,我呀,也很高兴,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一块哩,你们两人走到一起意味着两人的新生活即将开始,也意味着担负起家庭和社会的责任,希望我的侄子和侄媳妇,你们呢,在今后的人生旅途当中,互敬互爱,孝敬双方父母,生活上互相关心,事业上互相支持,早日为何家开枝散叶,携手创造美好的新生活啊!”说完,招手示意知初与素心这一对新人到双方父母跟前来,接着高声一喊:“一拜天地!”
知初与素心便是朝天地一拜。
二喊:“二拜高堂!”
他们转身朝着彼此的父母一拜。
三喊:“夫妻对拜!”
拜完,新人分别向双方父母敬茶。而何氏夫妇、王氏夫妇各自回礼,说些祝福话。
主婚人何清明继续发言:“接下来,由新郎、新娘的父母各自发表讲话。”
一阵鼓掌......
何叔刚要食进一口素心敬的热茶,就被旁边的何李氏轻撞下示意他要先于王德良发言,险些烫到了他自己的嘴唇,猛地瞪了她一眼,放好茶杯的他正缓缓起身时,王德良却先于他起身,无奈的何叔作出了“让”的手势。
兴奋的王德良并没有谦让的意思,略带紧张:“今天哎……是我二女儿出嫁,感谢亲朋好友来食我二女儿的好事酒,我莫什么很大的心愿哎,作为她的叔叔,就我和她婶婶两人想她今生,素心过得好点,也希望你待我二女儿素心好点,你们俩夫妻啊……恩恩爱爱过一生,不要跟我们这一代人这么苦……过……日子,幸福美满。”边握着女婿的手,边说得有些哽咽,知初也赶忙答应着。王德良的眼泪在眼框中打转,转身回座时,偷偷用袖口抹了眼眶中的泪。这是一个为人父亲的不舍自己孩子就这样离开自己的身边,到了另外一个叫女婿的人的身边,这种心情只有有女儿的人才会体会到的,何况是多个女儿的王德良呢?素心听这一袭话,也是泪眼婆娑不止,在兜里扯出一块红帕子擦拭着不停留下的眼泪,可能是出嫁前一天哭嫁哭得太过厉害,擦拭时有些刺痛,而知初见她这般模样,站着不动,看看她又看看周边的人,不知所措。王谢氏心里也是酸酸的不是滋味,正要起身要去安慰梨花带雨的女儿,传来一阵咳嗽。
“咳…咳……”咳嗽声一亮,鸦雀无声。
众人看向起身的人从容地走到众亲友面前,严肃一脸,严厉道:“赶好的日子,哭甚哭!亲朋好友是来食好事酒的,不是来看你们哭的!何老弟,差不多就好哩,开桌时间呀差不多可以开始了!”这一句如醍醐灌顶,惊醒了何清明,“对对对!大家大家,坐好来,准备开桌。”立马小跑到露天厨房吩咐煮食男人们,准备上桌,再这样的跑向大堂厅门口的人说,“开席时间到了,快点鞭炮哩,快点子!”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不知情的三五岁小娃们连忙捂着耳朵奔到他们的母亲怀里,嘀嘀咕咕说自己害怕怕,渴求安慰。
上菜的上菜,落座的落座,很是热闹。何叔忙着招呼还没找到座位的人,还吩咐对方要食好喝好,不要跟他客气。原要宴请二十桌,却有两桌是空着的,还有一桌只坐了一半的人,何叔见此去礼桌上拿起一沓喜帖核对下,看看有谁没来,也好安排在送客时捎谁带回的回礼。
他也回了座,斟一杯米酒,与何李氏向亲家敬酒,说了些不痛不痒的感谢话。王氏夫妇也回敬对方一杯。知慧在一旁暗暗地给他二哥使眼色,提醒着他要给他的老丈人、丈母娘敬酒了。收到知慧的消息,紧张站起来,朝着王氏夫妇举起酒杯:“叔、婶,知初敬您俩老一杯。我食完,您俩老随意食!”一杯见底。也答应着老丈人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嘱咐话。
素心见他这般举动,心里也是明白的。知初落座后,素心紧接着站了起来,朝着知初的父母,道:“叔、婶,儿媳妇敬您俩老一杯。”一杯尽。新婚夫妇一起挨个敬酒。何氏夫妇和新婚夫妇简单食了几口菜,几口酒,皆起身往别的桌走去,挨个桌敬酒。一圈回到自己的座位来,个个微醺,一身酒气,素心食的酒少也是不甚酒力的。这时不见知慧,都以为他食饱了,温习功课去了。
知慧的确是回了自己房间,但是他不是温习功课,而是在饭桌上发现自己的鼻腔里有一股热流,同时他大哥夫妇他们起身要去敬酒时,趁着没什么人注意连忙转身,捂着鼻子飞速离开热热闹闹的现场。奔向自己的房间里,中山棉袄外套沾上了几滴鼻血,赶紧止住鼻血,衣服干搓是搓不干净的。只能换掉,对,换掉!他马上就换它下来,自己带下楼去洗,洗干净。对,要快!动作一定要快,这种小事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他心里想。
趁着那边还热闹,匆匆带下去搓洗,管不了水有多冻手指,只要能搓洗干净。没了血迹的中山装晾在栏杆外,冷冷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楼下的石阶上,溅开了一朵朵小水花。
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知慧,当着众人面前走过,和他父亲何叔他们说了声,还有些学堂里交代的功课还没做,需要回自己房间里做完。他们自然是应允的。
待亲朋好友们吃得差不多了,何氏老夫妇、新婚夫妇等人在门口送客,安排好回礼。
鞭炮声又起了。
他们,此后便是夫妻了。往后的风雨,谁带来的,谁来扛,是他们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