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何李氏、“张卦精”三人携伴出行,跟边上住着的熟人点头哈腰地招呼着,都晓得了他们要去前往王家凹。
缘分,真的是天注定好的么?哪有甚么命中注定,都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才有了所谓的缘分吧。
这王家凹离何水湾也不远,一个钟头的路程。他们一路上一边走着一边聊这东、聊那西,转移被冻着的注意力,此时的暖阳还未没(mo)到王家凹的山腰上,山腰下的霜还是那么的厚重,寒意袭来比天微亮那时候还要更刺骨些。走到山脚下时,更为阴冷冻得何李氏一个直哆嗦,连打了两个喷嚏,擤了擤鼻涕的同时,“张卦精”一看她被冻着的模样,笑着说:“看来啊,这未来亲家想着何嫂子你俩人有么去哩!”
何李氏为自己这不禁冻的身子,又听得她的话,眉开眼笑地回答她,又似乎在和这即将走到的王家凹回应道:“有来,有来,有么不来的道理?走到这里就感觉太过寒。”何叔也跟着打趣着,“算得这准,王家凹的亲家都该称王半仙了。哈哈……”爽朗的笑声在山谷回荡着。这条蜿蜒的小路是王家凹先祖们齐心一块块堆砌而成才有了如今颗颗石块锃亮锃亮的模样。
“哎……这是甚么果子?好像是酸枣子嘞,你们看,好多啊,地上哪里都是……头上的这树好大棵哩。啧啧啧……好多么!”只见那人抬头看,看了之后弯腰四处捡了看,看了捡。在何叔夫妇小声说着话的时候被她这么一大声嚷嚷打断了,不约而同地往后看她,再往她说的地方抬头看,何叔感慨:“这棵酸枣树确实好大棵,我讲这起码有的百来年了。”说完,他跳下了两台阶,去拍拍这棵没剩多少叶子的老酸枣树。“张卦精”扔扔捡捡了些被这霜冻着的草丛里护着的酸枣子揣兜里,手上留有一颗往自己的袖子来回搓,咬一口,便被酸的眯弯了眼,酸得嘴倒抽一口冷气,“哇,好吃,甜是有点子甜,就太过酸,牙齿吃软了。”她话里怼这多酸多酸得,却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忘给了他们夫妇尝尝。“好酸!这酸死人的东西!”何李氏尝了一口也被酸倒了牙,酸弯了眼睛,啧啧叫酸。何叔也被惊到这枣子居然这么酸,吧唧吧唧着嘴的同时,眼睛瞪得老大,“不吃了不吃了。太酸哩!快点赶路吧,这里还没日头晒到,阴寒好多。到上头去晒晒日头才是道理!”将手中半颗酸枣子就这么随手一甩,只听得“咚”地一声入了酸枣树根下的那一条小沟渠,没人注意那一声漾起了小水花有多美。他们整理下衣服,继续往王家凹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到了。山坳中错落有致的房屋,在阳光照射下,他们的房屋暖色了不少。有人赶着四五头不同大小的黄牛朝着他们走来,彼此友好地点头微笑,招呼后背道而走。
他们踏进大门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丫头见有陌生人来,着急忙荒地擦起她嘴角还在流着的口水,擦得一角衣袖湿漉漉的,忘了她胸前的绣帕子,往里面的人嚷嚷:“有人来,有人来了!叔,有客人来嘞!”这样的迎接方式,让初来乍到的何叔夫妇头一遭遇见,面面相觑。
过了门厅。在天井工作的篾匠们也抬头看着他们之后交头接耳,其中一个粗犷声音:“你们找谁?有么事?”
那个先开口说话的人,在这几个篾匠们中最年轻的男子,而“张卦精”抢在他夫妇前回答,“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找王德良王大哥的,麻烦您告诉我们,他家在哪里呀?”
那男子停下手中活儿,走过来,热情地给他们指路、陪走,“他们家就在那里,先进去坐坐。他啊,讲不久有人来,就赶着去喂鸡啊鸭啊兔子啊猪,养得好多。不晓得你们赶早就来了。”引至王德良家,推开板门子,拉了拉门边的开灯线,确定灯亮了,再请他们进屋。昏黄的灯光下,屋里的灶台在烧着火,锅里冒着热气,四四方方的木桌,四条长板凳整齐地围着木桌摆放着,桌上有个圆圆的竹桌罩罩着饭菜。与何叔的家中摆设也没有甚么不同,相比较不同的是,这里是有不少篾匠,有吃不完的笋,离集镇远了些。
互相请坐后,那男子熟练地将桌子上的饭菜收进壁橱,抓起抹布擦了擦桌面,又从壁橱里端出小茶盘和茶叶放置桌上,提起灶台旁的热水壶泡起了王德良自家炒的茶叶,边做这些手中活儿边自我介绍,“我是他最大的侄子,王南民。他,我喊他满叔,不过我好像没见过你们,你们找我满叔是有么事?”
“张卦精”说明此番的来意。王南民听闻他们此番来意,示意自己要出去叫个人催催王德良夫妇快些回来。他转身走了几步,拉开板门子,朝着那个还在流口水的女娃子喊道:“米娘哎,你现在就去外面喂鸡鸭的地方喊你满叔公回来,快点!跟他讲,家里有客人来哩!你这邋遢得……把口水擦净了去!”听到王南民的喊声,她立即应声:“好啊,叔。”抓着别在她胸口上的绣帕子擦了擦即将滴落的口水,就跑出去了。
王南民见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后,再次踏入他堂弟的屋,继续给他们斟茶,热络地聊起家常来。何李氏问起这女娃子时,王南民一脸心疼又懊悔地叹了口气,“这个是我大女儿,米娘。今年15岁了,脑子有点笨,流口水算是家常便饭,人还算是听话、会做事。三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脑子烧坏了,就变成这样。唉……都怪我,怪我。”他提起他大女儿时,对着自己脑袋比划两下。
何叔听闻也感慨着,试着转移话题,“这个也没办法,唉……人的,就是这样哩,过去了也不要去想那多。那你有几多子女?”
“三个。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米娘没怎么去学堂读过书,不过,我的儿子读六年级,成绩也还可以,小女儿读四年级比儿子更聪明些,她年年拿奖状回来,我那边的厅堂贴得墙上都是他们两兄妹的奖状。”王南民这会儿很骄傲地介绍自己其他的孩子来。他们听了,也夸赞着他有一双好儿女,以后的生活可以如何如何地好了。夸得王南民,直谦虚地摆摆手,“莫要这样,我哪里晓得以后他们大了会怎么样?咱们作父母的,就尽量培养他们的读书,以后出息,莫要像我们没机会去读书,没文化,仅有靠手艺生活的人,你们讲嘞?”
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道:“是是是。“何叔接着说:”讲得莫差,当父母的就是这样,事事都为了咱子女好。“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而他的满叔在赶回来的路上,生怕回去的时候不见他们在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