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休说行事可瞒天,
是非公正在人间。
沧桑换过十余载,
岂容魔道覆坤乾?
来者是谁?正是流星射日董兴海和改天换日董兴霸的爹,江西九毒山董家寨的寨主,江湖人称百变魔君九毒砂的董梦阳!
柴君让下山不久,江湖见识不如已闯荡江湖三四年的智文长,虽听过董梦阳的大名,可并没见过。智文长却很清楚董梦阳的手段,饶是以大缺德智文长的胆识,一见这老魔头都暗暗心惊,两个指头不住地捋小胡子,眯着小眼默默盘算。
太子循声望去,只见董梦阳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进,不用说,守门的军士已遭其毒手。再朝董梦阳细细打量,太子一阵心惊胆战。但见这老魔七十余岁,浑身穿青挂皂,宽袍大袖。一张脸只剩半张,青中透紫。另外半边脸竟似乎是烂去的,漏出牙床,就连眼眶也烂了一半。双手发紫,筋若蚯蚓,十分瘆人。太子看到此处,吓得哎呦一声,转过头去,再不敢看了。
原来这董梦阳成名于三十年前,遍采江西九毒山五虫四草,熬成一种汤药,每日以此药练习掌功和毒砂。其九毒砂凡沾人身不出一日,此人必腐烂致死。再加上董梦阳擅长易容之术,故而得个百变魔君九毒砂的名号。一日醉酒练功,不慎将汤药打翻溅在脸上,顿时腐去了半边脸,成了如今的模样。董梦阳自觉形秽,便四处抢掠年轻貌美女子,迫其与之交欢,女子多有死者,唯有一位女子为其生下三子。董梦阳老来得子,十分爱惜。不料其长子穿云摘日董兴山数年前死于凌寒居士梅玉寿之手,大仇未报。今番父子三人奉马军都指挥使赵元英之命截杀太子,二子又在苍山派门人手下一死一伤,董梦阳如何不怒?立时便来驿馆,一心大开杀戒。
柴君让上前抱住太子,道:“殿下休惊,一切有臣照应,绝无闪失。”太子望着柴君让,点点头,颤声道:“全仗皇兄了。”柴君让回头叫道:“岳将军,烦你护住太子到后面去。”岳百恒答应,率一众亲卫裹住太子走了。
柴君让迈步走出正厅,拱手施礼:“来者莫非是百变魔君九毒砂董老前辈否?”
董梦阳桀桀一笑,更为可怕,叫道:“正是老夫。小娃娃,看你儒雅知礼,想必是柳老贼的弟子柴君让吧。”乍闻其声,如枭獍之鸣,刺耳之极。
柴君让听他侮辱恩师,登时把脸一沉,语气也变得严厉,喝道:“你来此何为?”
董梦阳道:“我并无别事,专为宰你而来!”话落身至,一掌向柴君让前心印来。
柴君让也运气出掌,迎上董梦阳。正在此时,智文长斜刺里一剑扎出,逼得董梦阳收掌换式。智文长一条长剑抵住董梦阳,口中道:“哎呀师弟,这老魔头浑身是毒,不可与之肉搏。”
柴君让立时明白,回头向守门军士,要了宝刀与镖囊。手使金背虬龙刀,与师兄双战董梦阳。
董梦阳不愧是威震江西的巨魁,一双肉掌抵住两把神兵利器竟丝毫不落下风。反倒是苍山派第二十六代最出色的两名弟子被处处压制,数次被逼的连连后退,在毒掌下险险逃脱。
董梦阳心狠手辣,招数凌厉,身法灵巧。两只宽袖子柔中有刚,与智柴二人的刀剑缠斗在一起,丝毫不见损伤。不时乘隙出掌攻击,打的智柴二人手忙脚乱。好容易挨过三十几个回合,再打几招,师兄弟二人今日必定双双丧命。
智文长小眼一眯,计上心来。见董梦阳一掌向自己打来,不招不架,挥剑一招“削涛平浪”斩向董梦阳的咽喉。
董梦阳大吃一惊,这智缺德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自己若是与一个无名小卒同归于尽,太不值了。再说自己大仇没报,仅存的儿子兴海还落在太子的手中,自己不救出儿子、杀尽苍山派,自己死不瞑目。想到此节,收掌回防。
智文长这一招却是虚招,一见董老魔头中计,急忙拉了师弟,跳出圈外,大喝一声:“哎呀,董老魔头,且慢动手!”
董梦阳一愣,面色狰狞,骂道:“智小儿,你怕了?怕也没用!老夫今日不用九毒砂,更不一掌追命。老夫必将你生擒活捉,斩去四肢,腐烂五官,再扔回苍山,让梅老贼柳老贼看看老夫的厉害!”
趁着董梦阳说话的时候,智文长向柴君让低语几句,柴君让点点头,嘱咐一句:“师兄小心。”转身提气,飞身朝后就跑。
董梦阳大喝一声:“柴小儿,你哪里走?”拔步就要追。智文长手捋八字小胡须,眯着小眼,展动“移步换景”的苍山派轻功,一错步拦住了董梦阳的去路。
董梦阳以为智文长让柴君让先走,智文长断后,不由得暴跳如雷,大骂道:“智缺德,你放走了老夫的杀子仇人,给老夫滚开!”说着话,一掌运足内力,身子已化为一道残影直击智文长的前心。这一掌若是打实了,十个智缺德也得立时毙命。
岂知智文长满面春风,不招不架,提气后撤,让开这一掌。董梦阳一击不中,更为恼怒,怪叫一声,又是一掌。智文长仍是不招不架,面上带笑,脚下如飞,又躲开这一掌。董梦阳见二掌落空,血灌瞳仁,大吼一声,伸手朝胁下的蛇皮囊里掏了一把。
智文长没料到董梦阳招呼都不打,直接要撒九毒砂,忙叫:“哎呀住手!我有话说!”
董梦阳狞笑一声:“你去和阎王爷说吧!”肩头一抖,眼看一把九毒砂就要撒出。
“住手!董老前辈,令郎在此!”
这一声强过灵言妙咒,董梦阳一听,当即住手不发留神细望,见柴君让押着儿子从后面走出。董梦阳一看儿子,心都快碎了。只见儿子蓬头垢面,左臂软软地垂下,右手血肉模糊,脚戴脚镣,口塞布条,已被揭去了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董梦阳虽是毒辣成性,杀人如麻,却终归是父子天性,见了董兴海如此惨相,不由得老泪纵横:“儿啊,你受罪了。柴小儿,快放了他,老夫饶你不死!”
柴君让不想用这种手段,但如若不用此招,今日君臣兵士必无一生还。咬咬牙,狠狠心,金背虬龙刀往董兴海的脖子上一架,意思是:不放!你敢过来就砍了他。
董梦阳气得钢牙咬碎,却又投鼠忌器,无可奈何。
智文长哈哈大笑,道:“哎呀,董老儿,你休要轻举妄动,若要你儿子活命,你先扔下你那蛇皮囊,丢下你手里的九毒砂。”
董梦阳无奈,只得照办,暗想:凭你这两个小子,就算不用九毒砂,老夫照样能轻易取你二人的小命。
“你自卸双臂,道爷就放了你儿子。”
董梦阳气急,骂道:“你……智缺德,做事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智文长嘴一撇,八字小胡一抖,得意洋洋:“道爷做事从来都留后路,对你不用留。你卸不卸?师弟,宰了董兴海!”
柴君让暗暗好笑,心想:怪不得智师兄在当今武林的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赫赫有名,人人惧怕三分,太损了。
心里虽这么想,可不便说,宝刀一紧,作势要杀董兴海。董兴海怒目扬眉,不住地哼哼。
董梦阳心底一动,语气软下来了:“智缺德,好,好,你厉害。老夫卸就是了。”董梦阳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话未落音,啪啪两声,两条膀臂已如同死蛇。董梦阳不愧是黑道巨魁,自卸双臂,哼都没哼。
智文长大喜,正要说话。没想到呼啦一声,从后院闯出了一队禁军,各拿刀枪,把董梦阳围在当心,为首的正是岳百恒。
原来太子躲在后面却不放心,听说柴君让嘴角流血,带着董兴海到前边去了,就知董梦阳厉害,恐皇兄有失,便派岳百恒带一队禁军埋伏起来,伺机相助。岳百恒看董梦阳的双臂已卸,大喝一声:“杀!”领兵冲出。
岳百恒用刀一指,喝道:“大胆反贼,竟敢刺王杀驾!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董梦阳怪眼一翻,正要说话。改天换日董兴海一口吐出了布条,大喝:“爹,不要顾虑孩儿,快快用九毒砂毒死他们,杀了太子,给孩儿报仇,向赵都指挥使复命!”一发狠,身子猛向前一探,正撞在刀口上。柴君让再想抽刀已然来不及了,金背虬龙刀是神兵利器,连声都没出,董兴海一颗人头已滚在地上。
董梦阳又惊又怒,悲愤交加,竟怪笑起来,双肩一晃,两条胳膊便已接上,身如鬼魅,抓起地上的蛇皮囊。
柴君让大喝:“快闪!”
已来不及了。智文长早有准备,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岳百恒和一名禁军,提气回步,差点没躲过,落到地上,犹惊魂未定。可那些禁军不知九毒砂厉害,乍听“快闪”,竟愣在当地,有的甚至举刀要砍。只见漫天黑砂,紧接着浑身剧疼无比,霎时驿馆大院惨叫不断,无数禁军满地打滚。柴君让满脸不忍,回手摸镖,就要镖打董梦阳。
这点小动作如何能瞒得过董梦阳?董梦阳毫不在意,抓过一把九毒砂,就要撒向柴君让。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智文长忽大喊道:“爷们儿,铜子,来了就别看热闹了,快来帮忙!”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欲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半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