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空方丈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除了智文长和戒真大师之外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戒尘虽有缓和之心,可遭到智文长这样的戏弄,他又如何轻易咽下这口气,当即朗声叫道:“阿弥陀佛,方丈师兄。少林可以认输,但是师弟有个条件,若智施主答应,师弟服输绝无二话!”
戒空方丈还没说什么,高英嘟囔道:“不用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英儿我骂了你几声秃驴么?你老人家还对我师伯缺德长、缺德短地骂不绝口呢。”
戒尘差点儿没气死在当场,智文长心里憋着笑,暗暗对高英挑个大拇指,接口道:“英儿不可无礼!戒尘大师,晚辈久闻你的大力金刚掌天下闻名,听说就连当年的九阳索命武啸天都败在了你手上。若是我一个后辈弟子能在你手下走过三掌……”
戒尘大师对自己的大力金刚掌向来自负,一听智文长自称后辈弟子,要与自己走三掌,当即说道:“若你能撑过三掌,贫僧愿与你结为忘年之交!”
“好!那就请戒尘老哥哥赶紧出去沐浴更衣吧。小弟先去罗汉堂庭院等候。”说罢,起身走了。
戒尘在不知不觉间又被他占了便宜,非但不生气,反倒有几分佩服这个小子。
不多一时,戒尘来到了罗汉堂院中立定,见智文长早已经在那里了,旁边还有苍山派叔侄、太极门父女、以及戒空戒真和所有罗汉堂弟子。
智文长眯着小眼,捋捋八字小胡须,一拱手:“哎呀戒尘大师,快出招吧。”
戒尘也不客气,口念佛号:“无量佛,善哉!打!”
“打”字一出口,戒尘身化残影,右掌一招“攀星拿月”打向了智文长的胸口。
智文长只觉一阵掌风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不敢大意,脚下扎稳,看掌到切近,急忙把三清铃扣在胸口,三个黄铜叉头正对着戒尘的肉掌。
戒尘一见大吃一惊,暗骂“缺德”。
若是别人,不是强行受力,反伤己身;便是来不及收招变式,被扎传劳宫穴,武功尽废。
戒尘沉喝一声,右手手腕一翻,这一掌变成“金刚砍柴”,劈向了智文长的肩头。
智文长知道这一掌该是劈头顶的,戒尘手下留情了。笑嘻嘻地说道:“一掌过去了。”同时,身形一转,一招“移形换影”险险地避过去。以智文长的胆识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口里却说道:“第二掌打完了。”
智缺德话还没落,只听得戒尘喝道:“第三掌到了!”好一招“达摩拂袖”,戒尘右掌甩出,带起了一阵风声。
智文长笑道:“戒尘大师,看我宝贝取你。”身形一转,略一驼背,背上的包袱就亮在了戒尘的掌前。
戒尘心想,什么样的宝贝,贫僧也能给你打得粉粉碎。
只听得“嗡——”佛声缭绕,清音回荡,许久不绝。在场众人一齐合手:“阿弥陀佛。”就连手掌被震麻的戒尘也是如此。
智文长被戒尘这一掌的余力震得往前踉跄了几步,没受什么伤。他自己也陶醉在这一声当中,好像洗净了心里的尘埃。
过了好久,这声音才缓缓散去。
一老一少两位僧人不知何时走进了罗汉堂,戒空等人见了,急忙合十行礼。
那老僧念声佛号:“阿弥陀佛。老僧只道此生再无缘得慧智禅师教诲,不想今日又闻他慈悲之音。”
戒字辈三大高僧上前问道:“悟性师伯无事不出藏宝阁,不知来到罗汉堂有何贵干?”
悟性禅师笑道:“正是受慧智禅师所唤,降妖除魔而来。”
“这……”戒空师兄弟三人对视一眼,齐声称是。
他们说话间,智文长已把包袱解开了,拿出了一个钵盂。
正是柴君让拜何太急为义父时,醉罗汉普净送给柴君让的。智文长自昨天黄昏分手后,先去了周兴宋的殿帅府,安排已毕后,回南清宫取了钵盂,这才来到了少林寺。
戒空方丈看见那钵盂,自然认得那是慧智禅师的遗物,默默念佛。戒尘大师问道:“缺德小子,难道说那醉鬼也掺和进来了?”
智文长笑道:“不光是他。还有‘一剑震昆仑’何老爷子。”
“阿弥陀佛。智施主,三掌已过,贫僧这回真服了。”戒尘大师诚恳地道。
智文长笑道:“那就多谢戒尘大师了。晚辈多有冒犯,还望大师不计前嫌。”
“阿弥陀佛,智贤弟说哪里话来?哈哈哈”
众人也笑了起来。
戒空走到拳剑双绝陈岁松面前:“陈贤弟,‘争’字何解,可还要老衲道明么?”
陈岁松笑道:“不必了。”紧走几步到智文长面前,拱手一礼:“智大侠,我此次下山是青州王邀请而来。看起来太子登基,人心所向。我也不能逆天而为,情愿为太子出一份力。”
此言一出,最高兴的是杨铜。小霸王喜得嘴都合不上了,急忙看向陈巧云。
陈巧云正好也看着他,似乎还在气他骗自己,用口型示意道:“你等着!”
杨铜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戒空方丈朗声道:“我少林听从智大侠吩咐,请各位进禅房说话吧。”
智文长双手乱摇:“哎呀方丈,不必客气。事态紧急,贫道得回去保护太子,筹备大事。各位可在明日同去大相国寺会齐。晚辈先告辞了。”
智文长与杨铜、高英就要走,小沙弥戒嗔一把拉住智文长的道袍,问道:“阿弥陀佛,智施主,我柴大哥哪里去了?”
智文长笑笑:“戒嗔小师父,你柴大哥此时正要去见夫人呢。”
正在智文长说这句话的时候,东京城外三里处的一个铁匠铺门前,传出来阵阵兵器交碰的“叮当”声。
数十具死尸,都清一色的身披灰色披风,手中是阴森森的柳叶刀,横在地上。
死尸堆儿的中间,一个满脸都是烧伤、形如恶鬼的老者手拿铁锤、铁钳气喘吁吁。
他就是二十年前就驰名江湖的第一铁匠“炉中鬼手”鲁百炼,家传打造兵器的好手艺。可是江湖风传,二十年前他遭仇人追杀,死于非命,不知为何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鲁百炼此时已经伤痕累累,尤其是左腿上的一处刀伤,使他直接站不起来。他只能半跪在地上,原本浑浊的老眼闪着精光,两只烧痕斑斑的老手依旧紧紧握着铁锤铁钳。
在他面前,站在十数名身穿灰色披风的恶鬼,个个阴气森森。手持柳叶双刀,严阵以待。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怪笑:“桀桀桀,鲁老儿,你谢大爷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肯不肯为王爷打造护身软甲?”
“呸!不要脸的黑无常,这么多人围攻我老头子,你老子铁胆判官一世英雄,怎么就有你这样认贼作父的东西!。告诉你,我就是把这把老骨头扔在这儿,也绝不给奸王打一点儿玩意儿!”
话没说完,一道黑影直扑鲁百炼,一条铁链好似怪蟒翻身,直抽鲁百炼的左肩。
鲁百炼大惊失色,本能地把铁锤铁钳往身旁一立,就要挡住这一链。
可他低估了黑无常谢必平的武功,一铁链下去,鲁百炼飞出去五丈开外,大口吐血。
鲁百炼刚刚落地,又一道白影窜过,正是白无常谢必安。谢必安一扬手中的哭丧棒,一招“孝子摔杆”,裹着风声,照鲁百炼的人头砸了下去。
鲁百炼左臂骨头寸寸裂开,胸中翻江倒海,哪有气力去躲架这一棒?双目紧闭,只等一死。
正在紧急关头,旁边传来了一声马嘶。紧接着就听人说:“镖到!”话刚落音,两支梅花镖直击白无常的哭丧棒,一支紫兰镖打向了白无常那顶高高的孝帽子。
白无常就是白无常,明知有暗器打来毫不在意。手腕一抖,内力灌输到哭丧棒上,两支梅花镖被打落在白无常的脚边,哭丧棒也被震得内力全无。
同时谢必安左袖一卷,那支紫兰镖把那孝袍子扎破了一个洞,但也被白无常稳当当地拿在手心。
白无常看看自己的袍子,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梅花镖,三支镖一同放在手心。那张白得恐怖的脸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朝发镖的方向狞声叫道:“来者是柴公子吧,何必藏着掖着!”
只听另一边空地上,有一条大汉答道:“君让早已现身多时,是谢二爷没有看见。”
白无常回头再看,月光下见此人左手拿一支玉笛,右边袖子空空荡荡,肋下挂着八宝暗器囊。正是自己王爷万分憎恶、郡主朝思暮想之人。
黑无常拖着锁魂链,一闪来到白无常身旁站定,笑道:“郡主的情报真准呐,早知道柴大侠在这一带,故此王爷派我们哥俩来抓鲁老儿还不算,还派来了王府亲卫。真在这儿碰上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桀桀桀!”
伴随着黑无常刺耳的笑声,一招“鬼心开花”毫无征兆地打出。
柴君让不敢怠慢,碧光闪处,笛中剑已拿在手中。上来就用上了何太急的左手剑法,一招“横断昆仑”斩向了锁魂链。一阵火光乱冒,锁魂链丝毫未损。
柴君让深知自己只能通过轻功身法,贴到黑无常的近前,才能抵抗他一丈八尺长的锁魂链。
当即脚踏天罡,施展出苍山派的移步换景轻功,与黑无常游斗,尽力寻找破绽,使自己贴身而进。
对于他的心思,黑无常谢必平岂能看不出来?双手挥动铁链,滴水不漏,屡屡出杀招。铁链似乎也有灵性,夹杂着吼声,恨不得把柴君让毙于链下。
白无常在一旁看着,叫道:“大哥,郡主有令,不得伤柴君让一根汗毛!”
黑无常心里打个寒战,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赵元英的狠辣,可随之又打消了顾虑。高声回道:“郡主是被他迷住了,王爷可是说过要格杀勿论的!我听王爷的!”
说着,使出“鬼灵十七步”的轻功,身法比鬼魂更灵巧三分。铁链之势不减,反倒舞得更加虎虎生风。“锁魂拿鬼”、“恶鬼劈面”、“酷吏开膛”……一招一式都要置柴君让于死地。
柴君让凭借着苍山派的绝顶轻功,与黑无常的轻功铁链抗衡。何太急的剑法虽然精妙绝伦,奈何无法近身,再高明的剑法也无用。也亏了柴君让的轻功已练到了八九分,故此在铁链下撑过了八十余招,若是一般人早就被锁了魂了。
饶是如此,柴君让也心里发急。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身法减慢,再想抵挡黑白无常,几乎是不可能。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师父的笛中剑在自己手里威力大打折扣,柴君让心都凉了。
可柴君让生性刚毅。他明知黑白无常纵横黑道十年,武功登峰造极,江湖人物言之色变,他还是出手救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如今,就算他知道,自己在逆境中难以扭转乾坤,但他还要试试。
锁魂链一招“黄泉横渡”,向自己的胸前扫来。柴君让牙一咬,心一横,使出一招“雪卷乌云”。精钢细剑插进铁链一节,左臂连转。顾不得缠绕过程中左手和胸前被铁链刮出了鲜血,铁链被牢牢地缠在了剑上,顺势往后一扯,铁链被拉得笔直。柴君让轻喝一声,催动内力,就要把铁链拽过来。
黑无常冷冷一笑,比哭还难看,喝道:“君让小儿,拿命来!”两手一翻,铁链在手上牢牢打了一个结,双臂用力一拽。
笛中剑的剑柄是翠玉笛的一部分,溜光水滑。柴君让又是独臂,哪里经得起黑无常这全力一拉?一个不留神,剑已脱手。铁链一甩,笛中剑直直地插进了旁边的一块巨石,剑尾乱颤。
柴君让暗道:“我命休矣!”
欲知柴君让生死如何,且看下半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