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君让低头看着怀里的佳人,见她睡态安详,好似一只走失的兔子又找回了家。一时间,柴君让的心竟有些化了。原来柴君让心里想的都是保太子登基,杀青州王赵德亨为父报仇,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也不会遇到别的让他心动的事了。可是此时一位能忍受春药蚀骨的刚烈姑娘就这么放心地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柴君让心中五味杂陈,也不敢动,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破庙外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巳时左右,萧可儿悠悠醒来,睁眼看到自己趴在柴君让的怀里,登时羞了个满面通红,挣扎着就要起来。可那麻沸散里加春药着实厉害,萧可儿浑身麻木无力,手一软,又摔倒在柴君让的怀里。
终是辽国女子,个性爽朗些,萧可儿也放开了,任由自己趴在柴君让的怀里,问道:“柴大……君让哥哥,你昨夜可受伤了么?”
柴君让听她的称呼,怔了一下,便道:“多谢郡主挂念,在下并未受伤。”
“那你、你昨夜就这么抱着我睡的吗?”
“郡主玉体,在下不敢亵渎,只是见郡主累了,不敢相扰,郡主就是这么睡的。”
萧可儿吃了一惊,道:“那你岂不是手脚俱麻木了?”说着,又要起来。
柴君让忙道:“在下是习武之人,不碍的。郡主此时身子虚弱,应当多休息。”
萧可儿这才放下心来,嗔道:“奴与你已定了亲,你却还一口一个郡主,一口一个在下,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莫非要反悔、欺辱奴家不成?”
柴君让脸一红,忙道:“绝无此意。那我该如何称呼呢?”
萧可儿笑道:“就是称呼可儿啊,你且叫一个,让奴家听听。”昂起头,睁大了眼睛,一脸笑意地望着柴君让。
“这……”柴君让看着萧可儿,四目相对,半晌,才憋出一句“可儿”。
“哎~”萧可儿答应一声,脸上笑意更浓,道:“真想不到,一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竟也会如此羞涩。”
“哎呀不好!”
萧可儿惊呼一声,倒吓了柴君让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我自昨夜被贼人掳走,直到此时还未回去,岂不让父母兄弟在家挂念?”
这一句话也提醒了柴君让,忙道:“说的正是,咱回去吧。”轻轻扶起萧可儿,好在柴君让昨夜暗暗运功,血液遍走全身,故此没有麻木。
只见他扶着萧可儿,让她慢慢走几步,可萧可儿的麻药劲还没过去,实实地走不动路。
柴君让道:“郡主……”
萧可儿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
柴君让笑笑,改口道:“可儿。”
萧可儿这才转怒为喜,问道:“君让哥哥,怎么了?”
“在下……我背你一程如何?”
萧可儿故意看看柴君让的后背,笑道:“你后背背着刀呢。若是你不嫌费力,抱着奴家走一程?”
“这……”柴君让略一迟疑。
萧可儿道:“你我已是夫妻,就是抱一抱又能如何?在我们大辽这是在正常不过的。君让哥哥,你休把奴家看作是未经教化的番邦野女,奴也熟习南朝书史,知道伦理纲常、三从四德的。虽是你我相识不久,可奴实实地爱你,爱你忠心保主,不辞辛劳;爱你孝道可嘉,誓报父仇;爱你仁义心肠,江湖敬仰;爱你一身正气,勇斗奸邪;爱你武艺超群,师从名门;爱你文采斐然,儒雅知礼。你我亲事已定,奴在此立誓,今生非你不嫁!”
说到后来,萧可儿伏在柴君让的胸膛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柴君让听罢萧可儿推心置腹一番话,心下大为感动,犹豫了片刻,用手在萧可儿的后背轻轻抚摸,道:“君让乃一介武夫,身负国仇家恨,何德何能,敢劳郡主如此错爱。若郡主不弃,君让定当此生不负。”
萧可儿这才破涕为笑,抬起秀首,看着柴君让,笑道:“你是言出必行的,可不许哄骗奴家。”
柴君让笑道:“岂敢岂敢?”一手抱住萧可儿的后腰,一手搂住萧可儿的腿弯,轻轻抱起。
萧可儿脸上兀自挂着泪痕,却满脸笑意,两只手揽着柴君让的脖颈,把脑袋靠在柴君让的胸膛上,一副小鸟依人之态,任由他抱着自己施展轻功。
刚刚走出去五六里,只听那边一人高声叫道:“柴师兄,原来在此,叫小弟好找。”
柴君让停下脚步,迎声望去,原来是杨铜。萧可儿一见有人来了,小声道:“把我放下。”柴君让答应一声,轻轻把萧可儿放在地上。
杨铜来到近前,道:“呀!郡主嫂嫂也在。柴师兄,快与嫂嫂回去吧,太子爷和萧老元帅、萧老夫人要急死了。”
柴君让道:“正要回去,快走!”伸手又要来抱萧可儿。
萧可儿满面羞红,推开柴君让的手,悄悄看了一眼杨铜,道:“麻药劲儿过了。”
柴君让还没说话,杨铜哈哈笑道:“嫂嫂不必害羞,俺与柴师兄自幼在一起学艺的,莫要把俺当做外人。只因家中众人挂念,嫂嫂不会轻功,还是让师兄抱着前行为好,总是快些。”
萧可儿羞涩地点点头,柴君让伸手把她抱起来,施展苍山派的绝顶轻功,与小霸王杨铜一道回到了上京城的元帅府。
刚到府门前,把门的老军快步走过来,施了一礼,道:“郡主和郡马爷一起回来了?好,快进去吧,老爷和夫人等着呢,夫人都哭了好几场了。”
萧可儿答应一声,从柴君让的手臂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快步迈上台阶。柴君让连忙上前搀扶,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走进帅府。
萧尔汉夫妇和太子赵祯正在正厅等候消息,一见萧可儿和柴君让一起回来了,喜不自胜。
萧可儿呼一声:“娘!”一头扎进萧老夫人的怀里。
萧老夫人摸摸女儿的后背,问长问短。
萧可儿边笑边讲,把一切事情讲述明白,唯有隐去了向柴君让表露情肠之事。
别看萧可儿说得轻松,却听得萧老夫人时而惊叹,时而揪心。
太子紧张地看着柴君让,满脸担忧。
萧老元帅站在一旁,满脸慈祥,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又看看女婿。听到萧可儿说到曹邪跑了,老元帅怒不可遏,传令道:“封锁四城门!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淫贼找出来,乱刀分尸!”
听到萧可儿说睡到巳时方醒,萧尔汉心下生疑,问道:“可儿,此时才不过午时,你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
萧可儿娇嗔地望了父亲一眼,没有说话。
萧尔汉又把目光投向柴君让,柴君让也笑笑,低下头装没看见。
杨铜哈哈一笑,扯着嗓子叫道:“老元帅,这还用问?那荒郊野外又没有马匹,郡主嫂嫂又不会轻功,还中了那淫贼的麻药。怎么回来的?那自然是俺柴师兄抱回来的。”
太子在旁听了,忍不住一笑。
杨铜看见了,脸色一正,叫道:“太子爷,你莫要不信。俺和师兄、嫂嫂一并回来的,俺看见师兄抱着嫂嫂,施展轻功……”
话没说完,柴君让瞪了杨铜一眼,杨铜立时止住话头,又吐了吐舌头,低声道:“俺又说错话了?都是因为柴师兄,老是叫俺鲁夫,叫得俺鲁莽说错话。”
众人听了此言,大笑起来,柴君让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又摇摇头。
正在此时,杨九龄、智文长、岳百恒、萧庆陵等人陆陆续续从门外进来,看见了萧可儿与柴君让,俱放下心来。
萧可儿陪着母亲回后楼休息去了,众人正在厅上吃茶,门军跑进来,跪倒行礼,报道:“帅爷,现有南朝派来信使,来寻太子殿下的。找到银龙殿,狼主说在此处,便命人送他过来了,现在府外等候,请帅爷定夺。”
萧尔汉看了看太子赵祯,对那门军道:“既是来寻太子殿下的,必有要事,速速请进!”
门军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领进来个人,是家丁打扮。
那人进到大厅,先给正位上的萧尔汉见礼已毕。一眼望见了旁边的太子,跪行几步来到太子面前,“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大呼一声:“殿下安然无恙,真真儿个吓煞奴才了!”泪如涌泉,放声大哭。
太子急忙扶起,认得是南清宫八贤王身边的太监蒋忠,扶着他,为他拭去眼泪。
蒋忠这才慢慢止住哭声,谢罪道:“奴才失仪了,怎敢让殿下为奴才擦泪,奴才该死。”
太子笑笑,道:“不碍的,你先起来。”
蒋忠又磕了一个头,方才站起身来。
萧尔汉夸赞道:“君乃仁君,臣乃忠臣。来呀!看座!”
蒋忠又谢了萧尔汉,坐到了末位。
太子便问:“蒋忠,何事让你如此嚎啕?”
蒋忠听太子问他,忙站起来,恭敬地禀道:“前几日青州王在金殿上启奏万岁,说殿下在出使途中被辽人假扮贼寇,半路埋伏,中箭身亡了。”
太子赵祯大惊失色,气得牙关紧咬,又问道:“他如此奏报,怎么样了?”
“万岁闻知此信,当时便昏了过去,多亏太医寸步不离侍奉在侧,救了回来。醒来只是大哭,又昏过去两三番,并无性命之忧。是八王千岁不信,故此密差奴才来到辽国打探消息。奴才走到辽境百里之外,听人说确有一伙贼人伏击殿下,殿下丧命。就连奴才也几乎信以为真,只是不到辽国还不死心,故此来到上京打探殿下的消息。如今见殿下安然无恙,喜极而泣,望殿下恕罪。”
太子听完,还未说话。萧尔汉忽的“哼”了一声,欲知他说出什么来,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