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静嫔回了听风阁便给家中写了信,告知有孕与生辰觐见之事,快马加鞭送了回去,不出几天便有回信。
“吾女亲启,父母知汝有孕,身心欢喜不知所处,初次有孕想必惶惶,如今圣恩待下,允女眷进宫,不日便将出行,吾之爱女勿忧。身在宫中,只需万事以皇上为先最为重要,吾阮氏一族皆系圣上体恤方得今日荣盛,今有女得侍,乃吾阮氏全族荣耀,千语万言待汝母亲泣言,吾女珍重,父日念之。”
静嫔拿着这书信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她自然知道父亲的意思,进宫前父亲便说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一言一行都要百般注意,稍有行差踏错,若被有心人利用,便是粉身碎骨。
一旁盼翠见她如此神色,便轻声道,“小主不必难过,老爷通篇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小主能长蒙圣恩。”
静嫔看着她道,“你并没有看信,怎么知道我爹说了什么?”
“小主这般神情,奴婢大概明白了,这信要到小主手上,必定经了许多双手,虽说无人敢拆阅,但是老爷还是要以防万一,事事以小主为重,这便是对小主最大的惦念。”
静嫔看着她,笑了笑,将信递过去,“收在我妆台后边的小匣子里。”
盼翠收了,道,“听闻已经在安排小主生辰的午宴了,皇后吩咐了除去惯例外,单独请了小主家中的厨子进宫来为小主单独开桌,并且这个厨子以后也会留在宫中,专门为小主烹饪,直到小主诞下阿哥为止。”
静嫔笑了笑,“虽然爹爹总说,深宫似海,但是进宫以后只觉得文妃不好相处,其他人除了一同进宫的姐妹外,也没有几个人,顺嫔总是独来独往,越贵人也是个好相与的,淑贵人总是淡淡的到也好相处,其他的平日也没什么接触,皇后如民间传闻般与皇上伉俪情深,宽仁待下,有时候到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盼翠沉吟片刻道,“小主如今有孕,心宽些也好,小主便放下心来,奴婢事事替小主留心。”
静嫔握着她的手道,“自入宫以来,你竟比青烟更贴心,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若不是你,我不会这么顺利走到今天。”
盼翠要跪下谢恩却被静嫔拉住,“如今我有孕,身上乏的很,你不要虚礼了。”
盼翠笑着起身,“那奴婢伺候小主去歇会儿。”
静嫔点点头,春惜过来扶她,她又握住春惜的手,“有个盼翠事事为我想着,又有你,处处为我留心,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春惜屈膝行礼,“多谢小主信任,所有香料奴婢做主都撤了,只用鲜花装点熏香,奴婢已经放了百合,凝神静气,小主也好安睡。”
静嫔点点头,由春惜盼翠服侍着睡了,春惜照旧在外间塌上睡了,盼翠替她放好纱帘,又在旁边小桌备了茶水,方退了出去,轻轻掩了门。
每日里一应饮食起居都有春惜贴身伺候,一直无碍,偶尔不适也有春惜同着太医一同看方照料。静嫔偶尔有脾胃不调,不思饮食,她也能变着法子做着蔬菜粥水果粥,既有胃口又能暖胃生津,不到一个月竟整个人气色更好起来。
一日晚间静嫔在廊下绣孩子的肚兜,盼翠青烟皆围着春惜学习这孕期的照料之法,皇上突然来了,众人忙请安,皇上几步上前,牵着静嫔的手道,“这可是朕最后一次说了,往后没有旁人在,不许行礼。”
静嫔微笑着点点头,皇上也一同坐在廊下,“眼下无事了,便来看看你,你们方才是在说什么,怪热闹的。”
青烟屈膝道:“回皇上,奴婢见春惜姑娘照顾小主照顾的好,所以在请教呢!”
皇上抬头见她们在旁边支了一张小桌子,还拿了纸笔,正经八百的还在记录,不禁笑了,“春惜我是知道的,原先惠妃的孩子也是太后安排了春惜照顾,果然孩子康健平安,惠妃也是顺利生产,如今这丫头肯学也好,来日你家主子再有孕,便可由你照顾了。”
青烟笑嘻嘻的应到:“谢皇上夸奖奴婢是小主的陪嫁,原先在家里又随着小主上学,虽然才情不及小主万一,但是认得几个常用的字,如今春惜姐姐说的,我虽然不能全部懂,不过全部记下来,将来总有一天慢慢的就懂了,早日成为小主的臂膀,照顾小主,照顾小主和皇上的孩子!”
皇上乐道:“平日看你沉稳得体,不想你的丫头却是这么口齿伶俐的,你叫什么名字?”
青烟屈膝道:“回皇上,奴婢青烟,小主开蒙早,五岁时给奴婢赐了这个名字,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奴婢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皇上品了一口茶,“你家小主赐这名字是一副山青水墨画的模样,却不想你分明是一副彩绘。”
青烟又笑着行礼道,“这些奴婢不懂,只觉得小主赐的名字肯定是好名字!”
皇上看了看静嫔的茶,“你这喝的仿佛不是茶。”
一旁的春惜低头应道:“回皇上,因着小主近日胃口消化一般,所以用的是炒了的小米等杂粮泡的茶水,可助消化。”
皇上点点头,“朕仿佛记得惠妃也喝过,效果很不错。”
青烟忙又坐在那小桌旁执笔,一面写一面念,“不思饮食消化不佳,用小米炒杂粮炒了泡茶。”
皇上乐道,“来,把你这功课拿来朕看看。”
青烟忙开心的拿了四张纸,双手捧了奉上,“这是奴婢今日总结近日来看见的春惜姐姐所做,又问了春惜姐姐方记下的。”
皇上看去,却见字迹工整娟秀,又翻了一页,从饮食注意之处,到穿衣选择面料,一茶一饮皆详细记录,赞道:“果然是陪嫁的丫头,最是贴心,以后你再有孕,就可放心了。”
静嫔正要说话,却听青烟飞快答道,“谢皇上赞赏!”静嫔看去,却是眉眼间的风情掩都掩不住,粉色的衣裙称着后头的翠竹很是夺目,静嫔低头喝茶,没有说话。
皇上回头见她如此,便道:“朕前天听春惜说,你近日精神不好,时常倦怠困乏,虽然在调养没有大碍,但是你这懒懒的样子,朕看着还是心疼,快用膳了,朕便陪你用膳了,待你睡下朕再走。”
静嫔心下稳了稳,笑着谢了恩,侧身倚在皇上肩头,纵然怪胎辛苦,但是皇上如此体恤,也让她心生慰藉。皇上却少见她如此小女儿模样,当下心生爱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若是困了,便在朕怀里睡一会儿,待会儿醒了朕再陪你用膳。”
静嫔轻声应了,抓着皇上一个指头闭目躺着,听见皇上吩咐拿一架躺椅来,不一会儿便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会儿又被皇上小心翼翼的抱起安置在塌上。心中正在开心,想着今日也算满足了,却不料皇上并没有抽身离开,而是也躺了下来,青烟忙道,“太挤了吧,皇上?”
却被皇上轻声呵道,“小声!”
待她睁眼却看见自己占了大半张塌,皇上侧着身子背靠着廊柱卧着,一手在她颈下,一手握着她的手,入眼便是密金丝绣的空纹,想着这段时间的担忧不禁又落了两滴泪。
皇上见她如此,不禁一惊,“怎么好端端又哭了?”
静嫔忙拭了泪,“嫔妾看着皇上,只觉得好开心,好幸福,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待嫔妾这样好,嫔妾实在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