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楚山国南部秋数。
陈之晋浑身灰尘,头发也看起来满是油腻,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浴了。他眼里有一道道血丝,手牵着一匹瘦马。
在那日陈云离去后,陈之晋用手里大部分的银钱从马市租了一匹中等马力的行军马,三日里每天只休息三四个小时,狂奔到了陈云要他去的地方,秋数。
秋数城是依傍秋数山所建成,整体呈峰型,下宽上窄。陈之晋在秋数山侧峰腰部,可以看见整个秋数城。
他不准备入城。其一他不知道陈云说的“去秋数山等我”是指在秋数山林里还是在秋数城里。其二,入城就必定被人看见,眼下陈之晋可以说是被人追杀的情况,一点点被人发现踪迹的风险都应当规避。
陈之晋最后扫了一眼远处人烟稀少的城池。城里的人还在梦乡,整个城都弥漫一种平静。然而世上总是多线的,一处地方平安静然,另一处却步步危机,生死争夺。
由侧峰往南,就可以直接进入秋数山林。陈之晋在秋数主山体四处寻找,最后决定在一处石堆处搭建休息住所。
这石堆天然搭成一个洞穴的形状,内里大约有三立方米的空间。陈之晋把马儿捆好,拿上剑进了林子更深处。昨日午时起,他和行军马都未进食过,眼下稍有安定,必须得找着吃食了。
说来也属命运。陈之晋先前曾在寿方南面的山林里独自生活了七天。虽然那林子有寿方守卫隔季清理,林里野兽始终控制在一个数量上,但陈之晋还是在那里拥有了森林生存的一些浅薄经验。
很快的,陈之晋在一处杂草堆发现了五六只灰色小野兔。陈之晋注意到兔子后,开始故意绕着圆朝野兔们逼进。
野兔很灵觉,如果你只一个劲追,追上可能性是有。可是在山林里肆意追野兔,并不是个好主意。绕着圆走进野兔,会使它们迷惑,使它们不知道该往哪跑。很大概率它们会待在原地,焦躁不安。一旦人到了离他们不到半米的地方,兔子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果不其然,陈之晋一扑而下,三只大兔子被抓住了。还有两只体型略小的兔子,飞快地跑开了。
陈之晋颠了颠重量,每只野兔约有三四斤。心满意足下他回到石堆附近,拿石头堆了个简易的兽牢,还用细线把三只兔子的脚绑住。
完事后,陈之晋低头瞧了瞧自己又少了一些布料的裙裤,微微发笑。
自己的食物有了,陈之晋便准备坐下生火。这时一旁的马儿嘶鸣一叫,显然饿着难受。
有好马者,闻马鸣知马意。陈之晋从十岁开始就隔三差五偷偷牵自己父亲的代步马出去骑,当然也是一个极其喜欢好马的人。
他一听那马叫,含着凄苦,不由道:“诶,你我难兄难弟啊。好嘛,有福不能独享,我去给你拔点草来。”
于是,陈之晋又找了十几分钟,带回来一怀的嫩草,全放在了马的前面。这之后,他把木材堆好,在木头上又铺了一层枯草。嫩草有水,没有枯草好点燃。
把火引的火盖拿点,挡着风使劲吹,火星有了。枯草果然燃得快,不一会儿火就旺了。这时,陈之晋再撒了一些嫩草,让火烧得久点。不然光是枯草,一下子就烧完了,木材肯定点不燃。
从地上挑了一根尾部两开叉的两指宽的木枝,陈之晋开始烤野兔了。不用拔毛脱皮,火能够帮你料理一切。没有调料,但陈之晋却很喜欢这种微微带腥的味道,让他感觉自己是个野性汉子,不是天天困在族里读书的弱小贵族子弟。
“嗯……好吃。”陈之晋高兴道。虽说喜欢野味,但自小娇贵的陈之晋还是不愿意吃带血的食物。他是等野兔的肉都被烤得焦黄,外面黑了一层才下口的,此时的兔肉一点血丝都看不到。
一边的行军马低鸣一声,微微跳,想挣脱绳子。马儿的动作吸引了陈之晋。他放下刚啃了几口的野兔,右手抄剑,半压身,随时准备躲避攻击。
其实这种姿势对凡人很有用。凡人偷袭肯定要先近身,那么陈之晋就可以迅速转身出剑反击。
而如果对方是修仙者,灵气外发,杀人只需立身在远处,陈之晋做什么姿势都是没用的。他也清楚对面如果真有敌人在这,那肯定是仙人,但对敌的这个极为熟悉的姿势能给他很大的安全感,所以他还是习惯地半压身防备着。
马儿更不安了。说是动物比人更能预感到危机,陈之晋自然也越发紧张起来。他不自觉地转动,在原地观察四周。
东面,草丛没人。西面,树林没人。
环视一圈,陈之晋眉头渐渐出现一滴滴汗。突然,他警觉:对方是修仙者,怎么可能如凡人站在地上!
陈之晋猛然抬头,果然,他左前方的空中十几米,一个浑身发黑的人悬在黑夜里。
月光终于挣脱出云层,片片月华撒落。陈之晋看清了,那人穿着青色道袍,脸方正威严,头发挽道髻,正是那云游子。
陈之晋脸白了,一阵虚弱感冒出来,四肢有些无力。都说不是没吃东西的时候最饿,而是吃到一半的时候饿意达到顶峰。陈之晋刚才就是刚吃了半饱,身体有一种对食物的极度渴望,体现出来就是一种无力的虚弱感。
“我该怎么办?他怎么会找到我的?”陈之晋心底害怕。他选择的地方已经是秋数山的深处了,平常这里除了三十多岁的老猎人,都不会有人来的。
可这云游子却找到了他。陈之晋不禁想:“上祖呢?被杀了吗?那他还来找我干嘛?杀人灭口吗?”
越想,陈之晋越怕;越看,陈之晋越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有种自戮脖颈的欲望。
但才提动剑两三厘米,他又发现:自己不敢。陈之晋再次看向云游子,咬咬牙,握紧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