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尤物报上自己的名号,我险些笑岔了气,惹得她当场就要和我割席断交。
“我与你并无半分交情,你同我断的是什么交?”
“好你个朱长乐,难道就不怕我砍死你!”
尤物阴狠乖张却又不失女子的可爱,如今也放下了要杀我的念头,做个姐妹也不赖。
她吩咐手下把败类们的尸体处理妥当,牵着马,硬要步行送我回茶馆,却因为心里还生着气,一路上没怎么同我讲话。
“别生气了,像你这样纵横江湖的女侠,叫这么傻气的名字,自报家门的时候,不会觉得很丢脸吗?”被冷暴力的我主动拉住尤物的衣袖,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你懂什么!”尤物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小时候见过一个女人,可漂亮了,而且又高贵、又大方,那个时候我就想长大之后一定要活得像她一样。”
“让我猜猜,那女人一定是叫妙音娘子吧?”
“你怎么知道?”尤物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娘丢下我和爹跑了,爹又把我卖给了师傅,师傅从小将我当男孩儿养,哪里像你从小锦衣玉食,华服美钗。”
“切,俗套的故事,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卖唱的。”
尤物听罢,妖娆的扭了扭屁股,“切,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不觉得这名字很有女人味儿吗?”
我嗤笑道,“确实,隔着屏幕都能闻见骚气。你到底叫什么?不会比妙音大娘子这样的名字还难听吧?难不成,你叫王铁蛋儿?”
语罢,扭脸见尤物眼冒火光,我晓得大事不妙,机智的拔腿就跑,妙音大娘子扯着马儿在后面一路狂追。
此时天光渐暗,已近黄昏,街道上满是出门消食儿的人儿,她拖着一匹大马,哪有两手空空的我跑的快,三拐两拐我就先到了茶馆。
宋致和朱慈就傻傻的立在茶馆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像两块儿望夫石。
见了面宋致二话不说,拉起我撒丫子就跑,险些将我绊倒在地,“你干啥!抽的那股子邪风!”
他也不顾着我,闷头在街上横冲直撞,“你可算是回来了,娘差人来催了好几次,再不回去,她老人家就要亲自来抓人了!”
我回头,隔着老远,见着尤物立在人堆儿里乐呵呵的冲我挥手,来不及回应,就被宋致拽进了一条小巷。
抄小路,翻围墙,我俩跑断了气,刚拐进宋府所在的那条巷子口,就被吓的走不动道儿了。
远远的就见着宋夫人提了一把椅子坐在大门外,阴沉着一张脸,她身后站着四五个婆子,六七个家丁,一帮人气势汹汹。
不会吧!也不是三更半夜才回家,需要这样大的阵仗吗?
夫人脚下搁着一个火盆儿,手里端着一杯盖碗儿,一双眼瞅着街上的人来来回回的瞟。行人哪敢驻足细瞧,走到她老人家跟前的时候,都纷纷贴着对门儿的前根儿走。
我与宋致倒吸一口冷气,这时,夫人朝我们的方向打了一眼,她僵硬的肩膀松活了些,像是松了口气,接着打开杯盖儿细细的品了一口茶水。
很明显,她老人家飘忽的小眼神已经看见我俩了,躲是躲不过了,唯有硬着头皮顶上。
磨磨唧唧的走到夫人跟前,我和宋致提心吊胆的观望夫人的脸色,夫人却不拿正眼瞧我们。只见她旁若无人的把手里的盖碗儿递给身边的婆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
几个家丁非常有眼力劲儿的上前抬起椅子和火盆,一群人就往府里走,走了两步,发觉我俩没跟上来,夫人顿足,“怎么还杵在那儿!”
我与宋致,你推我一把,我拉你一下,极不情愿的跟上前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宋家,等到达目的地宋家祠堂时,只剩下我、宋致还有宋夫人三人。
庄严肃穆的祠堂内,灯火通明,抬眼一看全是排位。宋夫人背对我们立在宋家列祖列宗面前,一言不发。
“娘!我和乐儿妹妹不过是晚回来了一会儿,用得着进祠堂吗?”语罢,宋致推了我一把,努了努嘴,看他的意思是让我也跟着撒撒娇。
我一个外人,怎么能在别人家祠堂里造次。
我狠狠瞪他一眼,走到宋夫人身侧,“婶子,您看我一个外姓人,进宋氏祠堂于理不合,不然我去外边儿等你们。”
“跪下!”
宋夫人一声怒吼吓了我一跳,不敢再顶嘴,和宋致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大殿正中的垫子上。
“你们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夫人严肃的问道。
我与宋致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去了凝香居,见了朱慈。”
夫人转身看着我俩,“就没了?”
我俩坚定的答道,“没了!”
夫人定睛瞧了瞧我俩,眼神有些复杂,语气忽然软了下来,“行了,今天就不罚了。”
一听不用受罚,我和宋致从垫子上蹦了起来,“太好啦!”
“不过。”夫人露出一副你俩高兴太早了表情,“明日不准出门,你们两个都必须在各自的院子里好好待着,还要抄一篇佛经给我。”
又抄?
不过我好过宋致,因为我还有抢手。
却不曾想到,这禁闭一关,就是三日,而且每日还必须晨昏定省去给老夫人与夫人请安。
陈圆圆可还在第一楼等着我呢!真是愁煞我也!
第四日清晨,请完安的我百无聊赖的拉了一把椅子,蹲在窗前盯着外面发黄的树叶捏呆呆的发愣。
听楼雨姐姐说,张先生自称病重,说没有个大半年下不了床,没有福分继续来教我,这该死的老头儿可真会装。
夫人因此满世界给我找新先生,然而我早已恶名在外,无一人敢应下这桩差事,所以眼下一筹莫展的她暂时不得空来管教我。
可即便没得学,终日闲散的我也要被拘着,连周世显和丫头都见不得。
那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周世显,楼雨告诉我他双手的手筋都被割断了,以后恐怕连笔也拿不起来。
不肯见我也是他自己的主意,说什么狼狈的样子不想被我看见,干脆终日躲在医馆里。如今生活不能自理,丫头自告奋勇照顾他饮食起居,也一同避了世。
这两人,还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再三思量后,我没有去叨扰他们,两人的伤,或是间接或是直接都是我造成的,亏欠着,就怕见着。
古时候的人,见一面就少一面,更何况是生逢乱世。待周世显什么时候愿意见我了,我一定要带着他们俩藏桃源深处,闲云野鹤度残生。
憧憬未来神仙般的日子,希望那些日子里,也能有冷寒竹。